1980年,一張火車票將成千上萬個優秀家庭,拖進了東北一座叫做西鐵城的大山里……他們是全國人民的驕傲,是要為國家做大貢獻的一群人,他們的子孫后代出生在這里……
然而,40年后,這座輝煌的軍工大城卻被丟進了破銅爛鐵里……當最后一列綠皮火車駛出西鐵城站,車廂里哐啷啷作響的鐵皮水壺,就像是變成了時光的回音筒。
這是《子弟》中大吳的母親,保留了幾十年的一張火車票,感覺就像一部浸透鐵銹味的編年史,從潘一擲筆下滾燙的字句間,能嗅到西鐵城氣息。作者以自己作為西鐵城子弟的獨特視角,將這座三線軍工城市的興衰濃縮在國企子弟的成長軌跡里,是時代的縮影,是無數人青春與夢想的見證。我想,這也是《子弟》能夠以《煙花少年》之名走上銀幕的原因吧。
丁師傅是越戰退伍老兵,是個非常風趣又正直的漢子。他們是西鐵城的一代。而無父無母的主人公小滿、夏雷、嚴曉丹屬于西鐵城二代,他們出生在1980年代。這些人從小學開始一直到成年工作,直到西鐵城由故土變成腦海中的回憶。
丁師傅們是西鐵城的拓荒者。越戰歸來的老兵們在荒蕪中種下鋼鐵森林,也種下希望的火種。當綠皮火車載著第一代建設者駛入這片土地時,車廂里哐啷作響的鐵皮水壺,仿佛奏響了共和國工業奏鳴曲的前奏。彼時的西鐵城,是大三線建設的理想國,是無數家庭用熱血澆筑的光榮殿堂。
一代們來到西鐵城,整個從陌生到熟悉,這座城市從往日的荒郊野嶺走向熱鬧。輝煌的時代,二代們是學生,時代在進步,往日的輝煌終究成為云煙。沒有業務導致工廠開不下去,二代們也在尋找出路。
這一段之所以令我動容,并不是因為我感同身受。而是我想到了我的家鄉,雖然在山里,但是山腳下就是這么一座城。這里專門生產鋼鐵,有配套的醫院、學校、銀行等整個熟人鏈條系。這是我父母經歷的時候,到了我的學生時代,這些鋼鐵廠基本沒人干活兒,留下不多的人值守。一年又一年,這些曾經的紅磚房被當地人打掃干凈自己居住。
雖然角度不一樣,但過程很相似,西鐵城的黃昏也是來得迅猛又猝不及防。二代們走出這座城,回來看望故鄉,小滿與戴老師抱頭痛哭。這個養活幾代人的地方,終究被時代拋棄了。那二代們的出路在哪里呢?
小滿、夏雷與曉丹的命運軌跡就是很有代表性,恰似三根被時代巨手撥弄的琴弦。作為故事的核心人物,他們的成長經歷串聯起整部小說的情感脈絡。
小滿的堅持最具象征意義。這個從小與奶奶相依為命的孤苦孩子。讀書不怎么樣,為了生計,小小年紀就跟著奶奶賣涼拌菜。但是他有一顆赤子之心,善良又通透。他的經歷也是非常傳奇。
有人掙煤氣罐的黑心錢,小滿舉報丟了這工作,在莊哥的支持下去日本打工,一天打工多份,錢沒掙到,差點淹死在海里。也因為這個,他患了嚴重的病,被安排進安寧醫院。這里進來的通常是精神狀態有問題的人,小滿卻找到了自己的自恰。不管是工作人員還是病人都服氣他,甚至當時的副市長。
小滿之所以讓人感動,是因為這個人物很小,上天只安排了奶奶一位親人,卻又安排了整個西鐵城的鄰居幫助他。所以,這也是他能在精神病醫院活的很好的基礎。
而當年出走的學霸夏雷、嚴曉丹似乎也是一直在守護小滿。只是夏雷、曉丹的出路是讀書,走到了上海,甚至國外。他們的道路更像是小鎮做題家,似乎又沒有做題家的故鄉。他們在外面的世界里尋找著自己的位置,卻始終牽掛著西鐵城的一切。他們的故事,是對父輩精神的傳承,也是對自我價值的追尋。
我們也終于明白:那些被時光淬煉的赤子之心,從未在這片土地上真正消逝。作者潘一擲用文字為我們搭建起時空長廊,讓我們得以窺見國企子弟如何在時代浪潮中,將父輩的鐵肩擔當轉化為創新的智慧鋒芒,讓西鐵城的精神圖騰在歲月深處愈發清晰。這份跨越四十年的精神傳承,正是這部作品最滾燙的底色,也是我們這個時代最需要珍視的記憶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