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6)
椿生與老娘抗爭了兩個月,沒辦法還是要和愛芹完婚。他對愛芹無所謂愛,也無所謂恨,只是不太喜歡她罷了。他認為這個女孩有點裝腔作勢,有點不太誠實,不知道以后在一起生活了會是什么滋味。椿生本是個不喜歡折騰的平和性格的人,他相信倆個人的感情好,日子便一切都會和美。如果玉葉嫁他了,生活即使清苦也是甜;而以愛芹的性格,她嫁過來后這個家就不會安寧。她會頤指氣使地把老娘和他當作兩枚棋子,在她的手指上不厭其煩地揮來舞去。
所以他對未來的婚姻生活懷有一絲恐懼,無奈之中的恐懼。
在他大喜的前夜,按照當地的風俗,村中家族的嬸娘們早早為椿生備好熱氣騰騰的大浴鍋。這是鄉村男人們婚前的最后一次洗澡,也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洗浴。洗完之后,村莊里就少了一個風華無邪的少年,多了一個持成穩重的男人。
暖和而寂靜的浴房內,椿生一件件脫出他的衣服,露出結實強健的肌體。他有些害羞地看著自己赤裸的酮體,突然就想起那次和玉葉在一起的夜晚。那個夜晚對于他是痛楚,也是幸福。那個夜晚曾讓他在夢里回味過無數次。而明天,他的身體卻要去應付另一個陌生女人的身體,而且是要年年月月地廝混一生。
想到這里,他亢奮的身體漸漸變得冰涼。他嘆口氣站起身,慢慢坐進溫熱的水中。他想罵娘,卻找不到發泄的理由,只是無比憤懣地向外面的啐了一口。他忽而想起少年時期鄉間流傳的那些荒腔野調,一聲身疲力竭的嘶喊從他的胸腔里噴涌而出:甘家妹子……昨天晚上是……我來敲門嘍——
浴屋外那些守候著新郎倌出來索要喜糖的小孩子們聽了一哄而散,一路狂奔著大呼小叫:新郎倌叫春嘍!新郎倌唱情歌了!
窗外,月華鋪滿的大地,寂靜如水。村莊慵懶地躺在河流的懷抱中,進入酣實的夢鄉。
椿生結婚的那天晚上,在親朋們酒酣耳熱的間歇,姚老奶忙里偷閑,拿了一壺酒和幾碟魚肉來到渡船上。黑暗的渡口,歡喜坐在船頭抽著煙。看見一個綽綽的黑影,歡喜就笑了:我好象聞到了酒菜的味道,老奶是不是犒勞我來了啦?
老奶說:讓你上岸喝喜酒,你又不肯去。這不給你送點菜來了。
歡喜也不推辭。就在船頭擺開酒菜。歡喜倒滿兩杯酒,舉起酒杯說:來,老妹子,首先敬你一杯,恭喜你今天苦盡甘來,功德圓滿,官升一級,做了婆婆。
老奶笑了笑,拿起酒,一飲而盡。
倒滿第二杯。歡喜說:老奶,第二杯嘛,祝愿你明年再抱個大胖孫子,做奶奶。
老奶說:這話我愛聽,馬屁拍得響。好,我干了。
歡喜又倒滿第三杯酒。老奶端起來說:這第三杯,我來謝你。多謝你多年來對我們母子的照應。如今椿生成親了,首要大事完成了,這杯慶功酒我首先要謝你。
不敢當,不敢當。這么多年都是你一個人在受苦,你一個婦道人家,也真夠不容易的。老頭借著酒意說:其實,你還有件大事沒完成啊。
什么事情啊?
你得把你自己給嫁了。
別笑話我嘍。哪有做了婆婆的人了,再做新娘子的呢。
哼,你難道不想?
不想。
那不行,我想,我想做新郎倌。老頭說。
好啊,新郎倌,老奶說:那你準備準備,收拾好上岸啊。
真的呢。我今晚就收拾收拾,明天就上岸。老頭趁著酒氣說。
好啊,明天我雇頂大紅花轎來接你。老奶笑著說:好了,你早點歇吧。我都有點醉了,要回家了。家里還有好多事呢。
走吧走吧,老頭哼哼說:哪天醉了不想回家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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