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蘿裝少女與我

Ale98

(一)對面的蘿裝少女

當我看到她時,她已經站在那里了。

在星期二的圖書館里,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那里站著一個美麗的蘿裝少女。

蘿裝的蘿,源自《Lolita》這本小說。

這是一本1955年出版的,帶有戀童元素的愛情小說,由其帶來的戀童癖在男性中引起了很大的風潮。而在女性中,它帶來的后續影響則是由日本開始的蘿裝次文化風潮。

蘿裝,由其講究的裁剪,細致的縫紉,精美的造型,漂亮多變的文化圖案,在某些女性群體中廣受歡迎。而這些喜歡穿蘿裝的女生,則被稱為“蘿娘”。

因為這樣的穿著非常獨特,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花哨,給人一種獨樹一幟的盛裝感,所以在普通的人群中看起來非常顯眼、突兀,初看會覺得有點格格不入。不過,我還是挺喜歡蘿娘們的,打扮得體的蘿娘給人的感覺是那么的精致、高雅、干凈、優美,就像現在我眼中所見的那位一樣。

而圖書館中的她,靜靜的,不開口說話,更是多了一絲優雅和神秘的氣質。

她身著底色棕紅的連衣裙,上面印滿了白色的雄鹿和小鹿,米色的花邊一層一層地圍著裙身,臉上化著淡淡的妝,頭上還戴著一頂裝飾用的小禮帽,看起來既端莊,又可愛。這樣的裝扮要是配上一把小陽傘,那就更是錦上添花了。

然而,我注意到她手里確實有一把傘,卻并不是遮陽傘。那是一把黑色的大雨傘,這令我感到奇怪,因為天氣預報說周二是一個大好的晴天。

她在一張無人的桌子前坐了下來,就在我的斜對面,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她。

她靜靜地坐著,然后警惕地環顧左右,我立刻不好意思地將頭低下。再次抬起頭看她時,發現她從包里掏出一個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她雙手握著那東西,盯著它看著。我也不自覺地開始把注意力從她身上轉移到到它身上。

那是一尊可以雙手環抱的小雕像,雕像的背部對著我,通體深紅色,與握著它的那雙白皙的手對比鮮明。可能是因為我坐的有點遠,所以看不清上面的圖案,只隱約感覺那背影像是一堆樹根纏在一個圓球上的場景。

盯著那個雕像看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我有些發呆,或者說,出神了。趕緊搖搖頭,又盯著手頭的書本看了起來。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我抬頭發現她還在盯著那雕像看,我感覺有點不舒服,就悄悄地走了。

在我走出圖書館的那一刻,天色變得陰沉起來,抬頭才發現,剛才的晴天,頃刻間已經變得陰云密布,走出去沒幾步,雨滴就星星點點地打在了我的臉上。

“見鬼。”我嘟囔了一句,小跑回了宿舍。

(二)多雨的夏秋之交

周三的中午,天空依舊陰沉,周二晚上雨停了之后,天氣就一直維持多云的狀態。

午睡醒來的我精神飽滿,又無所事事,便決定去自習。

進主樓后,看到了一個身著蘿裝的藍色背影。會是周二在圖書館的那個女孩嗎,也許是她換了一身新衣服?我正想著,她已走到旁邊一個教室窗前,向里望了望,然后推門走了進去。

不知道被什么沖動驅使著,我毫不猶豫地也跟去了那個教室。進門時向她看了一眼——果然是那個蘿娘——發現她沒有抬頭,我不禁松了口氣,內心也不再緊張。教室里加上我也只有五個人,這很好,我喜歡人少的教室。

我在她斜后方的不遠處坐了下來,掏出了書本。看了幾眼書,又忍不住抬頭看向她。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深藍色的背帶連衣裙,裙子里的是一件亮白色襯衫,頭上戴著一個發箍,上面裝飾著半大的水藍色蝴蝶結。裙子上畫著各式各樣的星球,有的被衛星環繞,有的套著可愛的光環,還有一顆星球張開了一只大大的藍眼睛,從裙子深處望向外面這個世界,令我想起伊藤潤二的《地獄星》。

她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掏出一個東西——一尊靛藍色的小雕像——竟然又是小雕像。然而因為角度問題我看不清上面的圖案,只好作罷。

即使很好奇她為什么抱著個雕像坐在自習室里,我還是逼迫自己回過神來專心學習。這一學就忘了時間,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我抬起頭來,伸了伸懶腰,發現她和雕像都不見了,看來是自習結束去了別處吧。

我也收拾好東西,走到了一樓大廳。發現一群學生圍在門口不出去,原來外面已經下雨了。

可惡,我又沒拿傘。

周四的早晨是個陰天的早晨,這一大早就灰蒙蒙的天氣令人心情有些沉悶。

我起床去食堂吃早點,天還很早,食堂里人員稀少。我端著盤子選好了食物,突然發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好巧啊,竟然又一次碰到了她。

今天的她依舊靜靜地坐著,吃著自己面前的三明治。吃完后她站了起來,準備離開食堂。她來的可真早。

她今天身著一身綠色。上身是白色的女式襯衫,外面套著綠色的繡花方領馬甲,下身是一條竹綠色的紗質半身裙,頭戴一頂呢質小圓帽。

她端著餐盤快步走開后,我發現她的桌子上放著一尊墨綠色的小雕像,是一個綠色的圓球,上面雕刻著一只大大的眼睛,周圍有一圈彎曲的羊角一樣的東西。

我扭過頭去想提醒她落下東西了,卻找不到她的身影,再一回頭,發現那個桌子上的雕像也沒了。難道是我看錯了?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那個桌子上確實空空如也,我也沒有記錯桌子。

帶著這個沒有維持多久地疑惑,我吃完了早餐。在吃飯的過程中,外面又下起了雨來,真不愧是夏秋交際的日子,簡直是天天有雨。

她還真是喜歡那些雕像呢。這樣想著,我撐起早已準備好的雨傘,慢慢地走到了雨中去。

周五的中午開始,外面就下起了小雨。

我在宿舍里沒有出去,看著雨,嚼著餅干和酸奶,碼著字,思考著人生。不知不覺就想到了那個女生,她今天又換了什么樣的衣服穿呢,手里是不是又會捧著一個詭異的小雕像?

聽到淋著雨回來的室友說,上午在英語聽力教室里有個穿著奇怪的女生,她身上穿的衣服看起來很華麗,像是少數民族的服裝,感覺不是他們班的,但是也在那個教室里做了一節課的英語聽力課程練習,可能是一起上課的另一個班的吧。

會不會是她呢,我想。蘿裝被認成少數民族服裝,也蠻合理的嘛。這樣想著,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室友不解,只用奇怪地眼神看著獨自傻笑的我。

周六的傍晚,我被社團的幾個好友叫去體育場跑步。好久沒活動身體了,跑一跑也挺不錯的。

跑了五圈,不多也不少,天上就下起雨來,我也開始有些氣喘吁吁。我們便躲在觀眾臺下面避雨,開心地聊著天。這時,我隱約看見對面的觀眾臺下方,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前幾天的那個蘿裝女生。但是太遠了,雨把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讓人看不實在。

這時一個朋友拍了下我的肩膀,問了我一個關于《百年孤獨》的問題,那個少女便被我拋諸腦后,我們開始激烈的討論加西亞·馬爾克斯和馬孔多村。再回過頭來,對面的觀眾臺下,早已空空如也。

運動過后,呼吸著雨中的空氣,感覺十分神清氣爽。和朋友們不知不覺聊了很多,可是雨還是沒有減小的趨勢。好在宿舍離體育場不算太遠,我們便迎頭而上,頂著雨跑了回去。

這樣在雨中奔跑也好開心啊。要是天天都能這么開心,就好了。

那個少女,每天又在想什么呢?我大概不可能知道吧。

(三)突兀的異界景象

雨并沒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延續到了周日。

我在社團辦公室里待了一整天,和朋友們邊聊天,邊一起準備著下周末的社團活動內容。晚飯后回到宿舍,突然想到明天課堂上講ppt需要的那本書還沒借,只好打起雨傘,硬著頭皮向圖書館走去。

落到地上的雨水實在太多,來不及流到地下,在路面上由一條條小溪匯聚成一條河流,流淌在校園里的每一處。

我踏著雨水來到了圖書館,發現了她。

她就站在圖書館的門口,兩手握著一本卷成筒狀的書,并沒有帶傘的樣子,看來是被雨水困住了。我剛想搭話,又覺得先借到書再說吧,便閉上嘴,收起傘,走了進去。

還好是雨天的晚上,圖書館人很少,我飛速地借到書,快步走出圖書館。她還在,真好。我高興地上前搭話。

“同學,我有傘,用幫忙嗎?”我走到她身旁,搖了搖手里的雨傘,故作隨意而自然地問道。

“不用了,謝謝。”她轉過頭來,冷冷地說。她的眼睛里流出了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下。仔細一看,那不是眼淚,分明是鮮紅的血液!兩道長長的血液從她的眼角一只流到了下頜,我不禁心里一驚,差點叫出聲來。

突然間,大地開始震顫,雨變得更大。從包圍著圖書館的黑暗里傳來了幾十支竹笛和長簫重奏般的風聲。空氣中也傳來了不知道什么動物的嚎叫聲。摻雜進大地的震顫聲、砸落地面的雨聲,共同組成了美妙得嚇人的音樂。

這是我第一次遇到地震,雙腿沒站穩,便趴在了地上不敢動彈。四腳著地,像一只無助的羔羊。我抬頭想看看她,卻發現她依舊鎮定地站在圖書館門前,一動不動,流著血淚的雙眼望向天空。

圖書館門前廣場周圍的一圈路燈開始無節奏地閃爍,周圍的樹木在風雨中一會變彎曲,一會又豎立,看起來像是一條條從地底伸出來的觸手,攪動著空氣和雨水,又像是交響樂隊里的指揮家的雙手一般,指揮著這混亂嘈雜的音樂。

但突然間,地震停止了,落雨消失了,烏云很快地散開,一切都變得十分寂靜。我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抬頭望向突然晴朗的夜空,盯著那一顆顆清晰明亮的星星,開始疑惑,懷疑剛才的一切是否都是幻覺或者夢境。

大雨呢,烏云呢,地震呢,她呢?對了,她怎么樣了,我轉身看去,發現她正慢慢地走向廣場中央。

同學!我想叫,卻發現自己的喉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又喊了好幾句,發現我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聲帶的震顫。想邁出腳步追上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我無法控制我的雙腿,只能在原地站著,看著這瞬間里,星空下她的背影。

她走到廣場中間的那一刻,天空中突然有一些星星消失了,不,是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點,它漸漸向周圍擴散,遮住了星空。很快,一大片星星都消失不見了,我逐漸看到,那是某種事物的輪廓,像一大片云,又像一團黑色的霧,在空中不停地蠕動著,像是一只變形蟲。

忽然,一條黑霧從它的輪廓中沖了出來,扭曲著,如一條海怪的觸手,在星空中不停地伸向遠方,然后隨著黑霧團的擴大,又一條,又一條,又一條觸手伸了出來,觸手們紛紛伸向遠方,又彼此盤根錯節,在空中交織成了一個巨大的天網,遮蔽著星空和天上的一切。

緊接著,在黑霧的中間,出現了一顆巨大的紅色光點,那是鮮血的顏色,占據了黑霧大約五分之一的面積。從血紅色巨星的下方又有一根新的黑霧狀觸手伸了下來。那條觸手一開始速度很慢,然后逐漸變得越來越快,轉眼間,已經朝我們的方向伸來。我想轉身逃開,但雙腿還是動彈不得,反而一下子向后仰摔在了地面上,眼見著黑色的觸手離我的方向越來越近,我的心臟越跳越快,頭上的血管仿佛快要爆掉。突然,我小便失禁,嚇得尿在了褲子里。

幾秒之后,觸手從空中一路飛駛到了那蘿裝少女的面前,一圈一圈地纏繞在了她身上,然后又忽地一下將她拽離了地面。少女在空中隨著觸手的扭動轉了個身,低頭看了我一眼,張開口說著什么,可是我什么都聽不到,只感覺到一滴熱熱的血淚被甩到了我的臉上。然后觸手逐漸遠離,十幾秒后,它又回到了天空中央那顆紅色星星那里。

這時,大地又開始震顫,圖書館和廣場周圍我目之所及的其他建筑開始隨著廣場的樹木一起顫顫巍巍地左右扭曲,恐怖的笛聲與簫聲又開始在風中四散。

我的潛意識開始提醒自己這大概是個夢。可是那個被星星映出輪廓的龐然大物和它那無數條纏繞在星際的觸手,無一不在提醒我,它是個真實的存在。

“看那兒!”

“它是什么?”

“它是活的!”

“它在動!它,它!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幾個掙扎著跑出圖書館的工作人員歇斯底里地大喊出來,然后開始像沒頭蒼蠅般地向遠處瘋跑,有幾個人摔倒了,但是爬起來之后又快速地向遠方跑去。我整個人待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切。

整個大地開始變得冰冷,空氣也像突然凝固了一般,凍得我耳朵快要失去知覺,正想抬手去捂耳朵。卻聽到了從空中的遠方出來的,一個恐怖的,如雷聲的幾十倍大小的聲音,那是野獸的嚎叫,是世界的振動,是天空的失心瘋——

“嗚哇!噶呀!啊嗚啦!啊!啊!啊!嘭隆嘩!嘶啊呀!哇嘎嗵隆!哇嘎嗵隆!吱嗻嘍!咯咯咯!嗚喝!咿隆!咿喔!嘭!嘭!嘭!轟……”

叫聲不斷地從空中傳來,伴隨著地震和風的聲音,通過聽覺神經充斥了我的大腦,讓我幾近陷入瘋狂。

我忍住著叫聲,掙扎著站起來,想離開這瘋狂的環境,逃出這瘋狂的世界。

我拼命地狂奔著,不顧那劃過臉龐的刀子般的冷風,不顧激烈顫動的大地,仿佛這世界上就只剩下奔跑這一件事。

我看到天空被黑色的巨大觸手撕成碎片;我看到世界被黑色的霧狀肉團占據;我看到天上落下黑色的粘液雨,拍在我的臉上,一灘又一灘;我看到無數的人被從天上、從地底伸出的觸手抓住吸收,或是被甩起來又丟下去,渾身爆裂,濺出一片血肉;我看到五個各色的光柱從地面上升起,照向了星空中間那顆血紅色的巨星,映照出殘酷而黑暗的世界。

那是一顆巨大的眼睛!它在空中飛速地轉動著,監視著天空下的一切。

我跑著,跑著,忽然兩眼一黑,摔了一跤,我知道自己再也爬不起來了,我能感覺到我的全身漸漸被黑暗所包圍,意識正在逐漸地離我遠去。

(四)他神的救命稻草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那名蘿裝少女領著我在黑暗中一路奔跑,然后她推開了一扇大門,從門縫中滲出的光芒照得我睜不開眼睛,我下意識抬起手,卻看到了門的里面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盛裝的一對對男男女女親密地擁抱在一起,伴隨著悠揚的音樂,歡快地跳著舞。

我說不出那個音樂的具體旋律,只記得是慢三的拍子,但我在人世間聽過的一切音樂,都不及它萬分之一的美麗。

而令我奇怪的是,人們都漂浮在空中,而不是踏在那光潔亮麗地板上。所有的舞者都在空中整齊而優美地跟著節奏飛舞著,啊,這是一場盛大的集體華爾茲舞會。

蘿裝少女向大廳里踏了一步,緊接著她便飛了起來,她在空中優雅地轉了一圈半,向下看著我,然后伸出了她的右手,向我發出邀請。

我也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慢慢地在空中漂浮了起來,我很快就適應了這種飛在空中的感覺,伸出右手牽住了她的手。

我回憶著華爾茲的舞步,和她在空中跳了起來,加入了舞者的集體之中,成為了這悠揚、盛大、華麗、燦爛的舞會的一部分。

我興奮地說不出話來,整個舞廳大的仿佛看不到邊際,無數的人徜徉其中,大廳中每隔一段距離就立著一根浮雕柱,每根浮雕柱上都掛著一盞做工精致的玻璃燈,每一根柱子和燈上雕刻著的圖案都不一樣,卻都是些不可名狀的怪異花紋,我們快活地繞過一根根柱子,路過一盞盞燈,每看到一盞新的燈我就數一下。

不知不覺,就數到了那最后的第555盞燈前,神啊,我們跳了如此之久,以至于我竟數完了大廳中所有的柱子。

這時,面前的她突然開口說話了。

“你是要留在這里,和大家享受永生的快樂,還是要回到你所在的那個世界,去拯救它?”

聽到這句話,我的腦袋像是被人用力從后面錘擊了一下,頓時停滯了所有的活動,愣了起來。

“回去……還剩些什么嗎?我回去,還能還有什么用嗎?”我不敢相信地問道,眼睛也不知為何,死死地盯著她小禮帽上的一圈黑色裝飾。

“我可以把你送回一周前的世界線里,那時還沒有發生這一切,你還來得及阻止這個女孩。”她一反生前那沉默冷澈的態度,溫和燦爛地向我說道。

“這個女孩?”我不太明白,她是指自己嗎?

“現在這個女孩腦中的,不是她自己的意識,而是我的意識,我叫布貝加。”她邊拽著我跳,邊解釋道,“相信你已經見過阿扎德寂了,它令我厭煩,我也不想他在你的世界復活。我能送你回到一周前,屆時如果你能阻止他復活,對我也是一件好事。”

“阿扎德寂……那是什么?”我膽怯地問道,頭腦猶如她的襯衣般,一片空白。

“可憐的少年,看來是沖擊太大,選擇性失憶了,你再想想,然后回答我你的選擇。”她微笑地看著我,腳下卻并沒有停下舞步,依舊耐心地踏著華爾茲,隨著舞步抖動的裙撐,仿佛也在等待著我的回應。

我努力地回憶探索著,在自己記憶的邊境,那被黑影籠罩的區域。我只記得世界毀滅了,什么都不剩了,大地和天空都被黑暗所占據,什么都沒有,而那黑暗的本質是……

“啊!”幾個片段和畫面突然閃過我的腦海,我便驚得叫了出來,從額頭到后背瞬間布滿了冷汗。

“別怕,這里很安全。”布貝加借著蘿裝少女那甜膩的聲線撫慰著我,“看來阿扎德寂這次的動靜還真是不小呢。怎么樣,你要回去嘗試拯救你的世界嗎,或是留在這里享樂至死?”

我沉浸在回憶和思考中,隨著永遠不會停歇的舞步考慮著這一切。過了不知道多久,咽了咽唾沫,輕聲地說出了一個詞。

“回……回去。”

“我聽不到,你大聲點啊。”布貝加挑逗地說著。

“我要回去!送我回去吧!不管你們究竟是什么存在,有什么力量,都請送我回去吧!我要試著阻止那個東西的復活!”我回憶起人生中二十多年所見識過的一切人和事,下定了決心。

“好的。機會寶貴,少年加油吧。”說著她松開了抱著我的手,臉上依舊露出微笑的表情。

我重新感受到了重力,兩腳踏空,摔向那花紋絢爛的地面。

“嘭!”

在那里的記憶中,我最后看到的,是她那雙亮紅色的皮鞋。

(五)沉默的往復奔走

“嘭!”

我突然清醒了起來,發現是自己從床上摔了下來。

拍了拍自己的臉,看了看宿舍里微微打著鼾聲的室友們,確信自己還活著。

我驚喜地跳了起來,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星期二的凌晨!我真的回來了!那個叫布貝加的——管她是什么東西——真的把我送回來了!

這是什么?我發現我手里握著一本薄薄的書,封面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號。借著手機發出的光芒辨認了半天,只認出了布貝加三個字,看來這書是她給我的。

我趕緊搬著凳子坐到走廊里,翻看起來。

翻了好幾頁,發現都是些不知所云的鬼畫符,直到我翻到其中一頁,那里寫著幾段中文。

“完整地召喚阿扎德寂,需其代言人將五尊正確的星球雕像,在五個正確的日子里,分別擺放到五個正確的地點,并借由代言人的雙手為其引入能量:火星,是大量知識的儲藏庫;水星,是個體勤奮的凝聚點;木星,是維生能量的攝取處;金星,是異種語言的傳播點;土星,是肢體運動的物質場。待雕像開始振動,代言人便需立刻遠離這地點,任其同化這自然。

若未做到,則阿扎德寂便會在降臨時示世人以殘損的姿態。

召喚儀式一旦開始,便不會停止。若要取消召喚,需在每一次雕像振動開始時,由異神的代言人將其拿離所在地,提前去往下一個地方,引出其所吸收的能量。待其停止振動,異神代言人亦需迅速離開,任其自然消失,這樣五次都進行后,阿扎德寂便會繼續沉睡。”

原來這冊子上寫的是召喚阿扎德寂以及阻止其復活的方法。這樣來看,那名蘿裝少女應該就是阿扎德寂的代言人了,而我,則是所謂的“異神的代言人”,因為我是被布貝加送來的,她——姑且讓我認為她是女性——大概是另一個神吧。這樣一想就明白了,只要這五天內,每次我在她離開雕像后,雕像同化消失到自然環境中之前,趕快帶走它,提前趕到到下一個地方把注入其中的能量引導出來,就可以了。

但是必須每一次都準確無誤地操作。否則阿扎德寂,那個恐怖的黑色霧團還是會降臨,就算不完整,也足夠毀滅這個世界了。

這樣想著,我便開始了行動。

我努力回想著之前那個少女出現的每一個時間和地點,按照計劃準時到那里躲著。待她給雕像充能完畢離開后,立刻沖上去握住那個雕像,又快步移動到下一個地方,讓其釋放能量,直到它停止振動。

這幾天里,朋友們都說我像是變了個人,總一副心里有事的樣子,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像患了強迫癥一樣,無論去哪里都會帶上雨傘,每天還要給自己定好幾個鬧鐘。并且經常失眠,還很少說話,在旁人眼里,大概像是個蔫了的茄子吧。

“你是不是相思成疾了?”一位朋友善意地調侃道。還有個朋友說他有一天發現好像有個奇怪的女生在我背后偷看我,問我是不是傷了那女孩的心又不知道怎么去開口道歉。

不得不說,他們在這方面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

可是,我也只能苦笑一下,搪塞敷衍過去了。我怎么能告訴他們,世界就要毀滅了?我又怎么能告訴他們,那個……那個毀滅世界的東西是什么樣子?我又怎么可能說出口,告訴大家,我的身上擔負著一件重任,五天里的五次機會,只要有一天沒有把握到,那個記憶中我根本不敢去觸碰的東西就會再次降臨呢?

每次想到這里,我都努力讓自己去想一些其他的東西,想一些美好的,日常的事物,只是為了不讓腦內再度浮現那個周日晚上發生的可怕場景——我會因為想起那些場景,想到那個……那個怪物而瘋掉的——那樣這個世界就又要完了,布貝加給我的這次唯一的機會也就永遠地消逝了。

不過,隨著計劃的順利進行,時間一天一天地推移,雕像一個接一個地失去效力,我的內心也越來越趨于平靜。周六的晚上,我從體育場頂著雨奔跑到圖書館,釋放了出最后一個雕像的力量,然后從圖書館浪蕩般地走回宿舍,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身體擺開,把自己鋪成一個大字,平攤在小床上,腦子里走馬燈般地放映起這幾天的緊張行動和提心吊膽。

此時此地,一個重擔從我的肩頭卸下,一塊石頭在我的心中落穩,一個黑影在我的腦中隨之消逝。躺在床上的我猶如一口氣完成了一場全程的馬拉松,全身都散架般地感到酸痛和前所未有的放松。緊接著,我兩眼一閉,瞬間進入了夢鄉,在睡夢中期待著周日的到來。

那一定是一個美好的周日。

(六)盡棄的親力親為

周六的那場雨依舊沒有停的意思,依舊越下越大,延續到了周日。

我在社團辦公室里放松地待了一整天,和社團的朋友們邊聊天,邊一起準備著下周末的社團活動內容,這種幸福的日常多么珍貴,我從未有如現在這般熱愛自己的生活,熱愛我的人生,熱愛這個世界。朋友們看到我這個樣子,都認為我已經走出了單相思的心理陰影。現在的我很開心,就隨便他們怎么想去吧。

晚飯后,突然想到明天課堂上講ppt需要的那本書還沒借,便沒有回宿舍,左手打傘,右手插袋,哼著小曲兒向圖書館走去。

落到地上的雨水還是那么多,來不及流到地下,在路面上由一條條小溪匯聚成一條河流,流淌在校園里的每一處。

我踏著雨水走向圖書館,正對著廣場的一樓大門口空無一人,我慢悠悠地借到書,把它揣到兜里,走出圖書館大門,開始撐傘。

沒料到,一陣強風刮過,將傘骨整個吹翻了,我伸出手去,想把它拽住。

突然間,一個聲音傳入了我的耳中,我的大腦空白了一剎那。

那是一個難忘的聲音,一個埋藏在我記憶中的聲音,一個在大腦海馬體的邊緣中,被我用黑暗隔絕開的聲音,一個我可能永遠不敢去觸碰的聲音。

一個令人絕望的聲音。

那聲音,隨著風聲傳來了,從包圍著圖書館的黑暗里,有著幾十支竹笛和長簫重奏般的齊響!

我的大腦不敢相信地停止了運轉,心臟也仿佛停止了跳動,整個人像是死掉一樣,無力的雙手任由雨傘被那風吹去。它飛舞在天空中,打了好幾個轉,伴隨著自然的簫聲,向遠處飛去。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熱淚,心臟不停地瘋狂跳動,喉嚨開始哽咽,手微微地抖動起來,然后越抖越烈。我顫抖地拿出我兜里的書,抱緊了它,就像痛哭時的少女抱著一個枕頭,就像戰爭中的孩子抱著這世界上最后一個可以依賴的親人。我知道,我是不敢相信這耳邊的聲音,不敢相信這我明明白白聽到的聲音。

這是最可怕的笛聲,這是最駭人的簫聲,這是最瘋狂的前兆。

我呆在圖書館門口,一動不動,愣愣地看著大雨,任由這聲音摧殘著我的神志,等待著它的到來,但又不想看到它的到來。

可是我知道,它是一定要來的了。

“同學,我有傘,用幫忙嗎?”一個女生走到我身旁,搖了搖手里的雨傘。

“不用了,謝謝。”我轉過頭來看著她,冷冷地說。不知為何,她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這是一名穿著風衣的少女,她提著一把巨大的白色雨傘,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啊,風衣和雨傘,面對風雨時,確實是有用的東西,而現在,它們又能有什么用呢?

啊,它來了,我感受到了,它在呼喚我。

我張開雙手,慢慢地向它走去。

直到和它融為一體。

那時我又聽到了,人世間最美麗的音樂。

“你也完成了使命呢。”我的心底傳來了布貝加的聲音。

(七)尾聲的意大利面

“所以阿扎德寂和布貝加這小兩口又開始吵架了?”飛天番茄問道,她正巡視著她的轄區。

“是啊,這次那附近的時空又要循環一陣子了。不愧是夫妻倆,想出竟然都是一套欺騙人類當代言人的小把戲。”跟在一旁的飛天肉丸附和道。

“那需要我們去阻止他們嗎?”

“不用啊。”

“怎么,你問過神了?”

“問過了,”飛天肉丸漫不經心地說著,”煮不在乎!”

Ale98

2017年3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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