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阮慕言梳洗打扮一番,像往日先去內務府囑咐一日事宜。當她路過內務府西側最清冷的廂房時,忽然想起,曾經與蘇沫共住一室的蘼蕪如今就在里面。
? ?蘼蕪和蘇沫有些牽絆,雖然兩人都是自制能力極好的人,與旁人來看,并無破綻。但阮慕言從她們極少數無意的對視中能察覺,這兩個人絕對認識。
? ?在阮慕言來不及追究兩人的關系時,蘼蕪也不知為何撞了邪。蘇沫就借著此事將她趕了出來。而后,她又安排了蘇沫遠離王府,深入災地。一來二去,她竟忘記了蘼蕪這個人。
? ?蘼蕪也來自金曌宮。也許,她的口中有自己需要的東西也不一定。阮慕言打定主意,便一手提起裙袂,推開了西廂房的門。
? ?“吱嘎——”房門應聲推開。
? ?一身卵青色素襖的蘼蕪正慢慢梳理著自己的青絲。蘼蕪不過是個得病的侍妾,內務府供應衣物自然就比旁人要單薄一些。這身素襖不比自己的寢衣要厚實多少。阮慕言夾棉的織錦緞子外面還加了一件綴著狐貍風毛的羊皮坎肩。饒是如此,她的手里還拿了個手爐。西南的秋天寒氣逼人,竟比京城的冬季還要冷上許多。
? ?蘼蕪回身,輕輕一揖:“嫡夫人吉祥。”她再抬頭,鼻頭和眼眶泛紅,面色卻浮著清白的病氣。
? ?“這些下人怎么伺候的——你好歹是王爺的侍妾,怎么就穿得這樣單薄。”阮慕言眉眼一疏,唇邊便是一朵笑花。她連著幾步走進蘼蕪,雙手向前一接將她扶起,“妹妹的手好涼——”她將手爐往蘼蕪手里一送,“快拿著,捂捂手。”
? ?蘼蕪茫然地抬眼看著阮慕言。這眉眼的韻味確實有幾分阮沁彤的韻致。只是,要多些妖嬈嬌媚。她一時拿捏不住這位嫡夫人突如其來拜訪和莫名熱情的用意,只好欠身:“夫人錯愛,奴婢不冷。”
? ?“手都這樣涼,還說不冷。”阮慕言佯裝氣氛,“這些主管是怎么做事的?我倒要去問一問。”說著,便要拔腳往外走。
? ?“夫人——”蘼蕪倉惶拉住阮慕言的手臂,“我是個撞了邪害瘋癥的人,主管公公們已經送來冬衣,已經很好。”
? ?“你呀——得了病就該治,就是真撞了邪,姐姐也會請這西南最好的道士和尚為你驅邪,何必這樣郁郁寡歡?”阮慕言順勢又回身拉住蘼蕪的手,“前些日子,我們剛到西南,王府事多,蘇妹妹又為王爺去了外面,我忙不過來,疏忽了妹妹,可不要見怪。”
? ?“奴婢不敢。”蘼蕪眼中露出了謹慎的惶恐。
? ?“妹妹如今染了這病倒是姐姐我的不是——想來當日覺著你的脾性靜謐,和蘇妹妹謙遜溫和的性子必是投緣。怎么會想到,去了清心閣竟會鬧出了撞邪一事。”她顰眉,輕輕搖頭,“若當日我不這樣安排,妹妹也可以少吃些苦頭。”
? ?“嫡夫人言過了——這是奴婢自己福薄命輕,受了一些不干凈的騷擾,”蘼蕪溫婉淡笑,眼眸卻是閃了一絲冷厲之勢,又倏然消失。當日撞鬼的事,蘼蕪事后細細想來,大意能感到是人為。如果是人為,那么除了蘇沫還有誰知道,她和桃夭的糾葛。“如今在這里,受夫人王爺的福照,倒是精神好了很多。”
? ?“恩,這就好。”阮慕言話鋒一轉,“你是金曌宮里出來的,蘇妹妹雖說是尚書大人的義女,此前可曾知道是哪戶人家的小姐?”
? ?“……”蘼蕪恍然,原來這位夫人如此熱情探視自己,其實是為了探知果沫兒的底細。
? ?阮慕言見蘼蕪滿臉狐疑,便打趣道:“妹妹可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定是很得皇上歡心,所以才會賜做蘇大人的義女。你在宮里比我們外面的人接近皇上,可聽得什么有趣的故事?”
? ?“奴婢是在阮嬪娘娘身邊服侍,皇上很少到翠微閣,所以奴婢也很少接近皇上。”蘼蕪垂目,低聲回答。
? ?“是嗎?”阮慕言聞之有些失望。
? ?“不過——昔日奴婢倒在宮里,見過一位酷似夫人的婢女。”蘼蕪心頭一轉,一計上心。
? ?“哦?那日你見了蘇妹妹,怎么沒聽你說起。”阮慕言不動神色地追問。
? ?“蘇夫人是皇上親指的側夫人,又是尚書大人的義女,奴婢豈敢胡亂妄語。今日,嫡夫人待奴婢親切,奴婢也不敢對嫡夫人有所隱瞞。”
? ?“那個宮女——和蘇妹妹很像?”她抬起眉眼問。
? ?“有八成相似——不過,那個婢女是侍女館的掌事姑姑,因為犯了事,所以被關去了慎刑司。后來聽說是服罪死在慎刑司。這樣的罪人,奴婢豈敢說她和蘇夫人相似。”蘼蕪故作猶豫,又道,“兩人確實像,當日奴婢初見蘇夫人,也差些以為是又見到那個婢女。可那是個罪人,如何能作為王爺的側夫人在府里。若真是如此,豈不是皇上跟王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 ?“是啊——兩個人怎么會是同一個人?”阮慕言心中頓是一番狂喜,“若是同一個人,要么是這個死囚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冒充了尚書大人的女兒。要么,就是皇上故意要王爺難堪。無論哪個原因,這女子都是個禍害。”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淡淡道,“那宮里的婢女叫什么?”
? ?“回嫡夫人的話——叫果沫兒。”蘼蕪謙遜福身答道。
? ?“果——沫——兒——”阮慕言幾乎是咬著貝齒,吐出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