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提到蘇軾,我的腦子里竟然鬼使神差的閃出這首詞,十幾年過去,還能把它完整的默誦出來,可見中毒之深。曾經,蘇軾、陸游、李清照、柳永這些名字時不時的出現在腦海中,并且自然的把他們分了類,蘇軾就是豪放派的代表,背他的《念奴嬌·赤壁懷古》,眼前仿佛出現一個雄姿英發的形象,這個形象不是周瑜,而是蘇軾本人。
一個遠去千年的人,卻被人們年年不忘,他身上必有某些東西為人們所感懷,正如我記住了他的這篇《江城子》自是感念他的悼念文寫的好,讀著讀著不禁淚流滿面。
知道蘇軾的才華,知道他的境遇并不順暢,甚至知道東坡肉,不過也僅知道這些而已,而一本書讓我對他有了更多的了解,這本書就是《蘇東坡傳》。
我只看過這一本《蘇東坡傳》,是林語堂寫的,有人說這是迄今為止寫蘇東坡傳記寫的最好的,其他的沒有看過,恐不好妄加評論,只能說,這一本寫的蘇東坡是很多人想看到的蘇東坡,也是很多人想象中的蘇東坡的樣子。
如果覺得林語堂寫的,那他就是從一個文人的角度來解讀他心中的蘇東坡,帶著很大的主觀性,缺少歷史價值,那就錯了。誠然,作者確實對蘇東坡的一生描寫帶著自己的感情,但也相對客觀的敘述,從他后面注明的參考的100多部(篇)參考資料也可以看出,作者是下過很大的功夫的,基本上的內容是客觀的。
《蘇東坡傳》寫什么?所謂傳記,總逃不過寫作者的生平,而林語堂的《蘇東坡傳》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開標立范之作,這樣高的評價,說明其在傳記寫作中起著開創性、標準性的巨大影響。
《蘇東坡傳》以童年和青年、壯年、老年的時間流線來描寫蘇東坡的一生,記錄了他一生的境遇和選擇,在林語堂的筆下,蘇東坡就是一個古代版的才華橫溢的牛逼的斜杠青年。
他是一個古代版的“網紅”,上至朝堂,下至鄉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作品被爭相收藏,他身在職場,卻有很多的副業,他是大文豪,寫出的詞或豪放或婉約,流傳千古。他是大書法家、畫家、造酒實驗師,工程師,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包羅萬象,無所不通。
他的才華是人們喜歡他的原因,但恐怕更喜歡的還是他的性格:自由灑脫,無論身處何種境遇,自能安然處之,不怒不怨,瀟瀟灑灑,找到自己的人生樂趣,這也是林語堂傾大力氣去寫的。
他半生漂泊,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也曾經備受恩寵,但終究從高堂到了鄉野,貶一次就遠一點,偏一點,難一點,不過這對他的影響似乎并不大。無論他走到哪里,都有崇拜他的當地官員對他禮遇,當地百姓與他相交,走到哪里哪里是朋友,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他這樣的性格,對周圍環境和自身境遇的反應并不敏感,雖然也會有心情不爽,不過很快他就能把這些置之腦后,專心的做些他認為值得做的事,種田,修煉瑜伽,蓋房子,做設計,做實事,很是自得其樂。
他也不是一個徒有虛名的人,很知道在其位謀其政,也有辦事的能力,到某一處為官,他會把某一處管理的井井有條,該辦的事盡力辦好。
能做事的時候做事,沒有機會做事的時候就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寫詩詞也好,作畫也好,反正他是一個閑不住的人,也不是一個會胡思亂想和自怨自艾的人,對環境有著很好的適應能力和自救能力。
短短的幾十年,他一直在做,做該做的,做喜歡做的,漂泊大半生,該嘗試的都嘗試了,想做的都做了,不想得到的也得到了,他的人生豐富而精彩,雖然看似仕途不順,他卻并沒有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活脫脫的活出了一個精彩的人生。
在《定風波》中,蘇軾寫到“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一種無喜無悲、勝敗兩忘的人生哲學和處世態度呈現讀者面,這也許就是蘇軾一生的態度。
“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外界對他的影響極小,他認定的就一直堅持下去。
這也是林語堂和一大批文人知識分子欣賞的態度,林語堂對他是極愛的,用盡了自己的筆想寫盡他的風流,讀完能有一個讓人喜歡的完整的蘇軾的形象。
唯一讓外行人遺憾的是,作者用了很大的篇幅來寫王安石,用王安石來反觀蘇東坡的境遇,在作者看來,那就是邪惡和正義的斗爭,王安石是錯的,而蘇東坡是對的,對此,只能不置可否,除非花大力氣去研究這段歷史,研究王安石變法,所以在這一部分就自覺屏蔽王安石,只讀蘇東坡。
蘇軾是個千古傳奇,回看千年,不僅是看一個古人的生平,而是從他身上得到我們想看的東西,看別人,觀自己,是一個傳記能帶給我們的最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