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一蓑煙雨任平生,也無風雨也無晴

人,緊握雙手而來,攤開雙手而去;在自己的哭聲中來,在別人的淚水中去。匆匆的一生不過過眼云煙,就像蘇軾用“人生如夢”來作比,是啊,人生如夢,只有時刻清醒的人,才可以真正地看透世間百態,活出自由的靈魂。

圖片發自簡書App


蘇軾是智慧而清醒的,雖然他的一生都在波瀾詭譎的宦海中浮浮沉沉,但他文思泉涌的才情,天馬行空的思想以及隨遇而安的心態,都能使他在憂患來臨時一笑置之,安之若素。從蘇軾的筆端,我們能聽到人類情感之弦的振動,或喜悅,或懷戀,或意氣風發,或寂寞惆悵。

蘇軾有著豐富多彩的傳奇一生,林語堂先生曾經這樣總結,說他既當過“高考狀元”,也有過偶像崇拜;既愛西湖的美景,又不忘河豚的鮮美;既對亡妻一往情深,又對歌女百般憐愛;既對命運有所抱怨,又對人生充滿感激。看他一路走過,猶如欣賞絕美的畫卷,傾聽起伏的樂章。

1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宋仁宗景祐三年,也就是公元1037年,在美麗的眉山市,蘇家的老宅子里,有一個嬰兒降生了。沒有什么電閃、也沒有什么雷鳴,平靜的如同我們經歷過的每一個平凡的日子。

父親蘇洵給他起名為“軾”,當他有了一個弟弟之后,父親把弟弟喚作“轍”。在蘇軾的成長中,與他關系最密切的就是弟弟蘇轍。一起嬉戲玩耍,一起初讀詩書,漸漸地認識這個世界。即使在成人之后,兄弟兩人不得不分開,有時相隔幾城,有時相隔天涯。但他們偶爾會相會于夢寐之間,有時還會寫詩互相寄贈以通音信。

他們的父親蘇洵對兒子的教育也是十分嚴格的。蘇洵是著名的文學家,他志在科舉,但懷才不遇,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是北宋有數的大散文家。

父親的言傳身教,使得蘇軾既接受了正規而良好的文化藝術的熏陶,同時也賦予了他不拘禮教、開拓進去的卓然之氣,與此同時,來自母親程氏的教育也對蘇軾的成長至關重要。蘇軾在天慶觀的私塾里讀了三年,由于蘇軾從小天資聰穎,十歲時母親教他后漢書,在母親教導下進步非常快。

嘉祐元年,虛歲二十一的蘇軾首次出川赴京,參加朝廷的科舉考試。翌年,他參加了禮部的考試,以一篇《刑賞忠厚之至論》獲得主考官歐陽修的賞識,卻因歐陽修誤認為是自己的弟子曾鞏所作,為了避嫌,使其只得第二。嘉祐六年,蘇軾應中制科考試,即通常所謂的“三年京察”,入第三等,為“百年第一”,授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

2 天涯何處無芳草

安妮寶貝說:“每個男人的最初,都會有一個櫻花般的女子,飄落在生命,卻注定頹敗”。

蘇軾生命里這個如櫻花般的女子就是王弗,她十六歲嫁到蘇家,是蘇軾的結發妻子,這位美麗的女子不僅是蘇軾生活中的伴侶,還是蘇軾心靈上的知音。她聰慧、博識,是他溫柔婉約的賢內助,更是蘇軾的至愛。只是王弗與蘇軾琴瑟相和僅十一年就離開人世了,這對蘇軾是絕大的打擊,其心中的沉痛,精神上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

蘇軾還專門寫下了堪稱千古悼亡之詩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來表達對王弗的愛和思念,甚至還種了三萬顆雪松來紀念王弗。

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王潤之則是在蘇軾最艱難的時期選擇陪伴他左右的女子,不離不棄,共患難,這樣的溫暖的陪伴恰能融化他仕途上的寒冬,一解內心之苦悶。

王潤之是蘇軾發妻死后的續弦,她心地善良,善于持家,陪同蘇軾一起貶謫到黃州,陪同蘇軾一起開荒于東坡,陪同蘇軾一起搭建了雪堂。

因為有了王潤之的長情陪伴,才有了“東坡雪堂”,才有了后來的《后赤壁賦》。

蘇軾還有另一位紅顏知己般的愛人——王朝云,她冰雪聰明,當蘇軾被貶嶺南惠州的時候,王朝云堅決要與蘇軾同行,生死相隨。被貶嶺南,生存環境惡劣,人生渺茫,幸得朝云生死相依,人生才有幾許希望。

蘇軾一生所愛的三個女子,一個是春風得意時的至愛,一個是仕途失意時的溫暖,一個是暮年寂寞時的希望。

3 一蓑煙雨任平生

熙寧二年,一場震驚朝野的“王安石變法”開始了!

隨著“新舊”兩黨矛盾的激烈碰撞、升級,被卷入黨爭的他,也開始了顛沛流離的外調、貶逐生涯……

(一)烏臺詩案

元豐二年,剛赴湖州任知州的蘇東坡,按慣例書寫了一道《湖州謝上表》的奏折上報朝廷。但就是這樣一封例行公事的任職“決心書”,卻為其帶來滔天大禍。

原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時,朝中蘇東坡的政敵如章惇、蔡確等人,摘出他奏表中懷有情緒的語句,借此指責蘇東坡譏諷朝政,發泄私憤。

更令人發指的是,御史李定、舒亶等人,處心積慮翻尋出蘇東坡以往的詩詞,從中斷章取義,誣告其心懷叵測、蓄意誹謗皇上、詆毀政令……總之是不擇手段的羅列罪名。

于是,一場牽連蘇東坡及多位好友、震驚朝野的大案,就此拉開了帷幕,史稱“烏臺詩案”。

接著,蘇東坡被誣陷下獄100余天。在此期間,朝廷圍繞著他的定刑,一時爭論紛紛。政敵欲除之而后快,其好友和朝堂中正直之士則仗義相救。

終于,在多方努力下,蘇東坡在元豐三年(1080年)二月獲釋,但被貶謫為黃州團練副使。至此,震驚朝野的“烏臺詩案”宣告完結。身陷囹圄、幾乎殞命的蘇東坡,度過了他仕途中最為兇險的一劫。

(二)疏浚西湖

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這首《飲湖上初晴后雨》,是蘇軾任杭州通判時游覽西湖所作。多年以后,因被貶至此而故地重游的他,更是與西湖結下了難以割舍的緣分。

如今,著名西湖十景之一的“蘇堤春曉”,就是蘇軾于元佑四年在杭州任知州時興建的民心工程。

他在考察時進一步發現:西湖因年久未疏,大量的沙泥淤塞導致湖水下降,湖床升高,沼澤化現象已經非常嚴重。如不及時疏導,西湖將面臨干涸的困境。

最可怕的是,每到雨水爆發季節,又會因淤塞導致泄洪不暢引發水災,幾乎每年都會有大量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大大影響了當地百姓的生產生活。

鑒于此,蘇軾立即上奏朝廷,說明西湖淤塞的嚴峻形勢以及清理西湖的請示報告。

在蘇軾的號召下,民眾積極性高漲,本地百姓紛紛奔走相告,就連原來因洪澇災害離家的人們也競相趕來幫忙。

此后,為了西湖的長治久安,防止老百姓過度養殖菱藕造成新的淤塞,蘇軾又命人在湖中心最深處修建了三座石塔作為警示。這三座石塔,就是后來西湖著名的旅游景點“三潭印月”。

而東坡筑堤的故事,還沒有完結。他一生共筑就了三條長堤,分別是杭州蘇堤、潁州蘇堤和惠州蘇堤。

這足可見,仕途失意的蘇東坡干了多么好的事兒。

(三)海南辦學

紹圣四年,年過花甲的蘇東坡再次被貶。這一次,他被一葉孤舟送到了徼邊荒涼之地——海南島儋州。在被放逐此地時,蘇軾的居所簡陋、破敗,連食物也是極度匱乏,年邁的他,甚至一度靠著芋頭和開水填腹度日。

可是,面對困苦潦倒的生活,蘇東坡沒有因此而沮喪,而是將滿腔的熱情投入到興辦學堂、教化民眾上。他的到來,打破了儋州100余年沒有人能夠進士及第的窘境。他是海南教育的啟蒙者和開拓者,他在海南文明教化史冊上,抹下了最為璀璨的一筆。

甚至于,由于蘇大學士的名氣夠大,以致聞者從眾,許多“蘇粉”更是不遠千里、跋山涉水來儋州求學。一時間,荒蕪的不毛之地,竟成了天下讀書人津津樂道的求學圣地。

此外,在蘇東坡北歸后的第九年,他的一位得意門生——符確便高中已丑科進士,成為海南省進士第一人。此后的海南學子,更是在宋朝應試中多有斬獲。據不完全統計,共有12人先后考中進士。

想來,為人師表的蘇大學士“聞訊”,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體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首《定風坡》,是蘇軾被貶黃州時所作。當時震驚朝野的“烏臺詩案”余聲未了,但一向豁達的蘇軾卻早已拋掉了煩惱,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大徹大悟。他重新煥發了不屈的斗志,信心百倍的面對接下來的挑戰。

在世人眼中,蘇軾這一生坎坷多舛。也許,經歷了生死,看破了世俗,蘇軾倍加珍惜時下的日子,盡管貶放的路途遙遠、艱辛,但他始終自得其樂,為百姓保有初心。

“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

他堅持做對的事情,雖千萬人吾往矣。

不管前路多艱難險阻,他始終保持一顆赤子之心,以樂觀的生活態度面對人生的諸多苦難。

吾心安處是吾家,蘇軾雖已逝去去千年,但他的達觀的人生態度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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