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現在有點兒緊張。

這是我畢業20年來，第一次開車又到學校，當然不是為了看望老師和同學。

我想我上學那陣兒不是學生干部，就像空氣一般的存在，這事輪不到我，而且即使我真的這樣做了，老師們也不知道輪換了幾遍，也沒人會記得我。

我把車停在了一個不那么起眼的角落，但還是希望有人能往這兒看，注意到這，當然，如果能走到車邊并打開車門，更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尤其是女大學生，漂亮的女大學生，那我今天到這兒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我在引擎蓋上放了一瓶水。

引擎蓋上放水這種暗語還是我平時從別人那兒瞎扯聽說的，可能各行有各行的行話，當時我聽過之后就是一笑而過了。沒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場。

因為當時記得不太清楚，所以我把車開到學校附近后，就在超市買了瓶不算便宜的飲料，當然現在對我來說，自己用的東西講究的是質量，不再關注商品的價格。

但這次跟平時畢竟不一樣，所以還是稍微看了下價格，雖然不便宜，但也不算貴。

到現在為止，我已經在車里坐了兩個小時，學生們下課也有一會兒了。

由于我平時沒有抽煙的習慣，但現在我確實是太緊張了，而且如果喝水來緩解緊張，那兩個小時到現在我肯定上了不止一趟的廁所。所以只有一根一根的抽煙來緩解心中的緊張，畢竟這事兒沒干過，見不得人。

這兩小時的緊張，都快趕上20多年前的高考了。

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本來我已經打算開車原路返回的，希望就在這個時候出現。

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學生徑直走到車前，一手拿下了車前的飲料，一手裝作熟練的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在坐上副駕駛后，順手系上了安全帶，一動不動，應該是在等我的行動。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兩眼姑娘，他胸前起起伏伏的，應該是比較緊張，看來不是老司機。

現在我倒比較放心了，不用擔心，碰上老司機被漫天要價。

我真有點兒想笑出聲了。

比你姑娘多吃20多年的干飯，看來不是白吃的，現在完全閑出了20年的優勢。

估計從那個姑娘上車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分鐘了。

那姑娘見我還沒有要開車的打算，轉過頭來，結結巴巴的開口了“你……”

一個你之后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我還真以為他會再說點什么，結果半天就只蹦出了一個“你”。

我轉過頭看向了那姑娘，她似乎是有些害怕了，忙低下了頭，而且全都還一直攥得緊緊的，沒有絲毫要松開拳頭的意思，看來估計是也有點緊張。

就那么一瞬間，我將姑娘看了個大概20歲不到的樣子，滿臉的青春和陽光，緊咬著牙關，似乎是在下很大的決心，樣貌，看著也就比我家閨女大那么幾歲。

我確實是突然想到了我家閨女。

車上的姑娘只比我家閨女大幾歲。

一下子我就像泄氣的皮球，癱在駕駛座上，一丁點兒的心思都沒有了。

回過神來后，我慌忙的開始在車里找錢包，還好我有隨身攜帶現金的習慣，不一會兒就真湊出了一定數量的現金，據我自己估計，應該有5000塊的樣子，不管有什么燃眉之急，應該能夠暫時緩解了。

況且她個學生能有什么燃眉之急？

我又找了個信封，把錢全部塞了進去，又把錢塞到女孩手里，順手解開了安全帶，又幫她打開了車門。

“好好上學，別凈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是我從始至終對姑娘說的唯一一句話。

盡管姑娘滿眼的疑惑，我還是把她趕下了車。

?在確定鎖好車門后，我就直接開車走了。

我沒有再回頭看那姑娘一眼，哪怕是從后視鏡里偷偷的看也沒有。

?我也沒有注意到，從我開車出門直到現在，身后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

2、

我現在有點緊張。

我實在沒想到，我也會走出今天這一步。

如果不是因為太缺錢，我才不會以身試險。

這樣的事情對我來說一直都是那么遙遠，不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但又是那么近，因為我身邊確實存在不少這種現象。

某位女同學家里不怎么樣，但是突然某一天開始戴名表，挎名包。

也沒聽說家里有某個親戚發了橫財，也沒見他交了什么有錢的男朋友。

后來經過別人千打聽，萬打聽才知道，原來是認識了一個有錢的老板，認識之后就變成現在的樣子了。

本來還打算開名車的，結果被好說歹說太張揚，才放棄了開車上學的打算。

具體他們認識的過程跟我今天是一毛一樣。

本來我已經申請了獎學金，按照以往學年的成績，按照我平時的課堂表現，按照我在同學們中間的受歡迎程度，拿這次獎學金應該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可是就在最后的投票環節，我竟然被人頂掉了，莫名其妙的，我當時真有要找老師理論123的打算。

可能當時老師也料到了我會有什么樣的打算，剛一結束就苦口婆心的勸說，我不要在意一時之間的得失，要勇敢向前看。

本來我這人耳根就比較軟，經過老師這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更讓我羞愧難當，憑什么一定要落在我頭上？獎學金沒名沒姓，也沒有哪條校規，班級規定獎學金一定是我的。

我是應該向前看的，不應該只計較一時之間的得失。

可我也要向錢看。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我自己卻是眼明心亮，那一次的獎學金，如果我稍微計劃一下，可是足夠我一整年的生活費了。

當初入學除了第一年的學費，是家里湊的，剩下三年的生活費，學費都要靠我自己掙出來，要不然家里人不可能這么干脆同意我出來上學。

現在好了，明年的生活費沒了。

除了拿獎學金，我有十足的把握，還有就是暑假的家教。我真的對其他的掙錢途徑一竅不通，更沒有一分的把握。

?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還有這個辦法。

就那么一閃而過，就被我否定了。

可是除了這個辦法以外，我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了，平時聰明的腦瓜現在起不到一絲作用。

還是冒下險算了。

我從隔壁借來一整套稍顯成熟的衣服，又從旁邊借了一整套化妝品，因為我不太會化妝，只好找來了閨蜜，她似乎一下看穿了我的心思，一邊幫忙給我倒吃，一邊問你真想好了？就這簡簡單單四個字，在不到30分鐘的時間里，他至少問了我十遍，見我一直不說話，咬著嘴唇，他也知道我是下了決心。

效果還是很不錯，真的，我自己都差點認不出來了。相信別的同學，不仔細看也不會認出來。

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我強裝自己走出了校門。

走出校門后，我假裝找人一樣，四處找尋我的目標。

畢竟不是那么正大光明，因此只有靠自己去發現。

沒白費我一番話，裝備一會兒目標就被我找到了。

我假裝熟練的向那臺車走去，同時還要表現出我真的是個學生，因為經過了打扮，雖然我真的是學生，但我自己不說，應該沒人能猜得到。等我真的拿下車上的飲料，直到打開車門，坐進車內，我心里面還是緊張的不行，心跳比以往快了好多下。

我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不那么緊張，但我真的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從胸口的起伏就能一目了然。

或許是因為我太缺少識人察人的本事，如果現在能轉過頭去，哪怕就只看一眼，就能得出結論，駕駛座上的男人，他的緊張程度可不比我少多少。

但我現在對這種情況一無所知。

你說現在誰緊張誰自己心里清楚。

我努力強迫自己開口來打破這種沉默，畢竟氣氛太壓抑了，目前這種氛圍換作誰都無法承受。

但努力還是沒能成功，反倒更加劇了我的緊張，我只能強迫自己攥緊拳頭來表現平靜。

還是他先開的口打破了車內這種壓抑的沉默。

我以為他會詢問我關于行情或者地質這種專業的問題，那樣的話，我就只能被他牽著走了。

還好不是這樣的問題。

而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好好上學”。

之后就完全不理會我此時此刻的驚訝表情，強行打開了我右手的車門，把我推下車后揚長而去。

3、

現在我有點緊張。

從我嫁給他，20多年來，我們一直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沒想到會在今天爆發戰爭，而且還是大戰。

具體什么原因我真的記不太清了。

可能是因為他確實看煩了，20多年來只看我一人。

也可能是因為更年期后，我在他面前太大的變化。

也可能是因為他自己到了更年期。

……

反正就是吃著吃著就吵起來了。

我們倆人完全都沒有要罷休的打算，可能是要趁機徹底來個發泄。

但今天明顯是有點過頭了，到后來我已經有了明顯的意識，而且我已經為自己也為他找好了臺階，但他居然絲毫不為所動，還是吧嗒吧嗒，吵個沒完。

最后撂下一句氣話，拿了車鑰匙摔門而去。

我真的沒想到會是今天這種結果。

當我從陽臺上看到他開車從車庫出來，車子馬達轟隆隆的，讓我想不注意都有點困難。

而且這輛車他平時很少開，因為不符合他的身份，這下倒更引起了我注意。

好在家里不止那一輛車，我想直接開車跟上去的，但可能會引起他的注意，在這種矛盾的心理下，我還是開了家里的車出門。

發現就發現好了，我今天的目的主要不是為了跟蹤他都干什么了，只是隨時關注他。避免他開出什么斗氣車。

一路上他都是不急不慢的，我也在后面不緊不慢的跟著，倒沒有什么特別的變化，只是今天他走的這條路線有點兒……

之后他就一路開車到了我們的母校，是我倆的母校，是我倆認識和開始的地方。

我說怎么會覺得眼熟呢？原來是到這兒了，但他并沒有直接開車從正門進去，以他的身份從正門進去也不是什么難事。

但他居然找了個側門，然后把車停在了離校門口有一百米的地方。

等到熄火之后，兩三分鐘內他都沒有要下車的打算，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就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果然還是有事情要發生。

不一會兒她從車上下來，把剛才在路邊超市買的飲料放在了引擎蓋上，沒在往校門口再看一眼就徑直上了車。

原來他是這個打算。

我平時也聽同事聊起過，誰誰的老公，最近又勾搭了個大學生，就是通過他剛才的這種行話暗語。

沒想到這樣的情況居然在我身上上演了，真是難以置信。

在上車后我就在老遠處看到他把手伸到了窗外，同時指尖還夾著煙。

我們剛認識那會兒，我跟他說過，我喜歡他身上那種淡淡的煙草味，可后來他身上的煙草味越來越淡，尤其是在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之后，我有意無意點了他。

從此之后，無論什么場合，即使是要應酬，不得不做做樣子，他在吸煙的情況也絕對沒有再發生過。

今天倒是難得一見。

剛把手伸出窗外，也就那么幾秒鐘的功夫，他又狠狠的吸了一口，我看不到，只能靠猜，因為他這顆煙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見了尾巴，并隨手扔到了車門外。

或許是覺得不合適。過了一會兒，他又重新打開車門，把剛才扔掉的煙頭重新撿起，走到旁邊的垃圾桶上，狠狠的摁了一下。

我就在遠處這么看著他，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

在這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里，我看到他往那個垃圾箱的位置走了20次，這樣算下來應該是一袋煙的功夫。

在他又一次把手伸出窗外的時候，我看到有個姑娘往他停車的方向走去。

那姑娘也貌似比較熟練的動作，拿下了車前的飲料，然后又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我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可是在那姑娘都上車有十分鐘了，他還沒有要開車的打算，這完全是在考驗我的耐心。

不再是那個姑娘，又從車上下來了，同時手上多了個信封，臉上寫滿了滿滿的驚訝。

我沒有打算要馬上開車上前詢問都發生了什么，只是看著他的車子走遠，然后我才假裝若無其事的開車到那姑娘旁邊，連唬帶騙，將那姑娘哄上了車。

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們都說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此時的我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不那么面善，或許是真的害怕了，那姑娘只得一五一十，把車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我。

但似乎并沒有我想要知道的內容，尤其是他都說了什么做了什么。這些是我最在意的。至于他的緊張，我大概也能猜到。

說關鍵的，他到底都說了什么。

可能確實是被嚇住了，那姑娘愣愣的看著我。

“好好上學，以后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經過再三確認他們確實不認識之后，我又給那姑娘包了一個紅包。然后開車把她送到了宿舍樓下。

至于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也不想再多猜。

等這些事情辦完之后，我開著車，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轉了幾圈，然后就直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