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邢州城劉知府一夜之間竟被人滅了滿門,除了其子劉伯玄不知所蹤,其余人皆慘遭毒手。整個邢州城自是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這一日盧蒼義閑來無事,偶然察覺庫房當中藥材已是不足,便打算出門買些藥物補充。見盧凌兀自在屋內忙于練功,自與孫不顛一行人離別后,凌兒便癡迷此道,盧蒼義不便打擾,隨手合了屋門便出了院去。前腳剛出,便聽到街中一人沖他喊道:“盧公子!你這是要去往何處?”盧凌聞聲望去,只見從不遠之處的一輛馬車之上探出個腦袋瞧著自個,卻是鏡兒姑娘。盧凌回道:“出門置辦些藥物,卻也別無他事。怎得只你一人,倩瑩哪里去了?”鏡兒學著他的腔調,一板一眼說道:“倩瑩!倩瑩!叫得這般親昵,豈不討打?”盧蒼義干咳一聲,回道:“有么?”雖說自己心知鏡兒只是玩笑之語,卻又免不了又是一陣尷尬。鏡兒知他臉皮薄的厲害,便不再窮追猛打,說道:“不逗你啦!便是小姐遣我來,求盧大公子即刻前往方府一趟,說是有事與你商量。”盧蒼義道:“哦?方小姐這般著急尋我,你可知是為何事?”鏡兒回道:“這我倒是不知,你為何不自個親自去問個明白?”見盧蒼義躊躇不決,續道:“你倒是去也不去?這般婆婆媽媽!”
? ? ?盧蒼義見眼下天色尚早,置辦藥材之事也不急于一時,便回道:“那邊有勞鏡兒姑娘了。”鏡兒瞧他這般迂腐過了頭,也是無法,嘆道:“也不知你這呆子哪里好?還呆著干嘛?難不成你要自己走過去么?”盧蒼義自是唯唯諾諾,急忙上了馬車,遠遠坐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聽車夫吆喝一聲,那馬車便載著二人一路向方府趕去。待兩人趕至方府,早有一人在方府門外佇立,竟是楊固官事,盧蒼義見他眉頭緊鎖,滿臉胡茬,只怕這幾日來公事繁忙,倒似蒼老許多。待二人下了馬車,楊固這才發現來者竟是盧蒼義,微微一驚,隨后走將過來,拉住盧蒼義的手掌,說道:“盧兄弟,你怎得來啦?也不提前給大哥打聲招呼,也好準備一二。”盧蒼義怎敢多有麻煩,急忙回道:“不敢有勞楊大哥,今日前來,倒是小弟唐突了。”而后深深一揖,以表歉意。鏡兒見他二人說個沒完,不免郁悶不已,心道:你兩人再這般下去,只怕黃花菜都要涼啦。
? ? ?剛要給盧蒼義使眼色,卻見一頂大轎由西向東而來,直到方府大門之處才停下。楊固見狀,這才對盧蒼義說道:“正主來了,我在此處便是等王大人前來,這幾日邢州城內亂作一團,雜務實在是多如牛毛,這不這孟大人前腳剛走,這王大人又前來,老爺便是有三頭六臂,也忙的焦頭爛額,我這作下人的只想多分擔一二,我這便去了。盧兄弟還請多多擔待。”盧蒼義忙道:“無妨,楊兄大事要緊,蒼義這便告辭!”楊固點了點頭,抱拳作了一揖,便直奔王大人坐轎而去。鏡兒道:“卻不知你們這些大男人這幾日怎得這般唧唧歪歪。哼!那王大人更不是什么好東西..”盧蒼義聽罷,怕她又要嘮叨個不停,急忙說道:“鏡兒大小姐,我們這便走!這便走!”說罷,邁開大步直奔方府東廂房而去。鏡兒見狀,這才慌了神,在盧蒼義身后喊道:“哎?你這書呆子怎得說走就走!哎?你等等我!”
? ? ?待二人急匆匆地趕至方倩瑩住處,鏡兒早已氣喘吁吁。盧蒼義遠遠瞧見了方倩瑩,只見他一聲綠衣綢緞,遺世而獨立。盧蒼義不禁滿心歡喜,喊了一聲:“方姑娘?”只是方倩瑩站在院中怔怔出神,竟沒聽到,自顧自揮手向院中的水池里撒些魚食兒,那五彩斑斕的錦鯉見有食可吃,紛紛圍在方倩瑩腳下,倒也熱鬧非凡。盧蒼義見她似有心事,待走得近些,又輕聲喊了聲:“倩瑩?”方倩瑩一聽竟是盧蒼義的聲音,慌忙轉身,見眼前正是朝思暮想的盧郎,不免心慌意亂,說道:“盧公子!你..你何時來的?”盧蒼義見她這般慌忙的模樣,不禁笑出聲來,心道:便不是你尋我來的么?方倩瑩見他嬉笑,不禁俏臉一紅,語無倫次道:“盧公子,你...你..我..我..哎呀!”盧蒼義瞧她語無倫次,這才止了笑聲,不再逗她,隨后說道:“是不是想說‘我這般喊你過來,是不是太過唐突啦?’”盧蒼義知她性子獨立,性格又隨和,若無要緊之事,定不會輕易打攪別人,這才替她接過話來。
? ? ?果然方倩瑩聽罷,點了點頭。隨后對一旁的鏡兒道:“鏡兒,你先下去吧,盧公子這邊交給我便是。”鏡兒這才如獲大釋,在她二人跟前,豈不尷尬至極!應了一聲,轉身出院門而去。方倩瑩這才又對盧蒼義說道:“這幾日,邢州城因劉家之事,鬧得人心惶惶,京城來的王大人暫時主持大政,此刻官府正在全力緝拿犯人,鬧得城中雞犬不寧,因此爹爹便不準我出門,怕我受到牽連,這才遣了鏡兒前去尋你。”盧蒼義聽罷,心道:唉!你便是隨手遣個小廝,也好過鏡兒一路上的冷嘲熱諷。心中雖這般想,口中卻說:“盧某怎敢多有叨擾,無妨!還是多加小心為是,切記蘇前輩與孫道長二人之事,萬萬不可告知他人,以免招惹事端。”方倩瑩點點頭,示意自己知曉其中利害。盧蒼義“嗯”了一聲,續道:“只是你這般著急喊我前來,卻不知可謂何事?”方倩瑩聽罷,欲言又止,竟不敢看他。
? ? ?盧蒼義她這般模樣,心說難道是自己說錯話了?急忙上前安慰道:“你若是不便開口,那便不必說了。”方倩瑩聽罷,竟淚眼婆娑,望了一眼盧蒼義,滿目深情,楚楚動人。盧蒼義不如方倩瑩為何忽然這幅模樣,待欲相問。方倩瑩竟又轉過身去不敢看他。盧蒼義從未見過她這般如此,也不敢唐突詢問,只好生生咽下,不免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半響才敢道了聲:“方姑娘?”方倩瑩身肩微微顫抖,似在擦拭眼淚。只聽她緩緩說道:“盧公子你可知我爹爹本是朝廷命官,家中長輩見背,這才回邢州老家丁憂三年。”盧蒼義點點頭,這些方家之事他早已聽楊固說過。方倩瑩‘嗯’了一聲,續道:“如今時日已近,爹爹擇日便要啟程前往京城復職,只是爹爹定要我隨她一同前去,只怕到時你我兩人會分隔兩地,再無相見之日!”盧蒼義聽罷,呆呆的說不出話來,雖說他早知會有今日,只是也未曾料到這般快。方倩瑩見他沒有作答,沉默片刻,轉過身來,試探道:“盧公子我且問你,你..你可愿意陪我一同前往京城?”
? ? ?盧蒼義聽她如此說來,已經表明方倩瑩傾心于自己。只是此刻盧蒼義心亂如麻,雖說自己對方倩瑩頗有好感,可真正面臨抉擇之際,竟這般艱難。自己本是一個窮酸秀才,身邊又有一個半大的孩子,如何配的上她千金之軀?方老爺只怕也不會同意此門親事。若是此次義無反顧隨她去了,卜大哥卜大嫂又何年何月才能尋得?京城遠非安寧之地,凌兒若是有閃失,自己豈不悔恨一生?只是若自己狠心相拒,只怕會傷了眼前這位女子的心。這些思慮如電光火石閃過腦海,只壓得盧蒼義喘不過氣來,只得結結巴巴回道:“倩瑩!我..我..”方倩瑩瞧他這般吞吞吐吐,不免神色黯然,說道:“盧哥哥,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討不了你歡心?”盧蒼義聽罷,忙道:“不許你胡言亂語,能遇到像你這般好的姑娘,是盧某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我怎能不歡心。” 方倩瑩聽他如此說來,又是滿心歡喜,追問道:“那..那你可是答應了?”盧蒼義卻是搖了搖頭,隨后扭過頭去,不敢看她,口中也再沒說下去。
? ? ?方倩瑩見此情景,面如死灰,不免潸然淚下。盧蒼義更是心如刀割,心道:倒不如一頭戳死在石頭上來得痛快,也好過忍受這別離之苦。見方倩瑩只顧在一旁哭泣,盧蒼義更是于心不忍,直想擁她入懷,輕聲安慰。可身子卻似灌了鉛一樣,動也不敢動。兩人相顧無言,沉默半響之后,方倩瑩淡淡地說道:“盧公子,既然你我二人今生有緣無分,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這一字一字而出,盧蒼義猶如五雷轟頂,腦海中一片空白,強忍淚意,回道:“倩瑩!我..我今生對你不住,白白辜負你一番心意,盧某配你不上,你不必因我而傷心。我..我走了!”說罷頭也不回,轉身離去,只怕自己再多做猶豫,便再也割舍不下方倩瑩。盧蒼義此刻卻似丟盡魂魄,神情呆滯,如行尸走肉一般,跌跌撞撞出了方府,今生竟不能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直覺天塌下來一般,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臨近路口,瞧見有一酒肆,便徑直走了過去,挑了一張桌子坐下,大喊一聲:“小二,拿酒來!”
? ? ?那小二見有人來,應道:“好咧!這位客官,本店新進的上好女兒紅,您可需來一壺?”盧蒼義只是點了點頭,卻未理他。那小二得令,大叫一聲:“客官您稍等片刻!”隨后便將一壺佳釀放在盧蒼義跟前,隨后又拿來酒杯,盧蒼義卻是不用,兀自拔開酒塞,酒香撲鼻,還未嘗試,便一股腦全灌了下去。盧蒼義本不勝酒力,不消片刻,便覺天旋地轉,頭重腳輕,隨后心中苦悶,竟隨手將酒瓶丟了出去,只聽‘啪’的一聲碎了一地,而后一個漢子喝罵道:“他奶奶的,那個不長眼睛的?”盧蒼義聽罷,竟搖搖晃晃站起身子說道:“便..便是你老子我!他奶奶的..”那漢子聽罷,自是火冒三丈,大叫一聲:“找死!”盧蒼義還未答話,便再也控制不住酒力,一頭栽了過去。
? ? ?待盧蒼義幽幽轉醒,已是日上三竿,想不到自個竟睡了一天一夜。盧蒼義直覺自己頭痛欲裂,身上酸痛不已,好似被人痛打了一番,想起昨日之事更是心痛不已。盧蒼義直起身子,口渴難耐,待欲尋口水喝,才發現竟身處自己的屋內。正詫異間,忽然一人推門而入,竟是盧凌,手中端著一盆清水,瞧來是為自己洗漱之用。盧蒼義心知恐怕自己現在渾身上下狼狽不堪,不免尷尬不已,呵呵傻笑,問道:“凌兒,你沒得練功,怎得來了此處?”盧凌瞧他這般模樣,將水盆放到一旁的桌臺之上,苦笑一聲,回道:“我若不去救你,你豈不要被那漢子打個半死?”盧蒼義這才想起,自己胡亂飲酒之后,似是招惹一人,只是卻想不起那人相貌。想到此處,盧蒼義更是心感愧疚,這般無端招惹人家,只望凌兒能手下留情,莫傷了那漢子。盧凌見他又發起呆來,只得說道:“你且先洗漱一二。”話音剛落,只聽門外一人大聲喊道:“盧凌小師父,你可是在里面?趙老二此廂有理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