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金絲雀”的日子---《長恨歌》領讀(五)

各位親愛的書友好:
《長恨歌》共讀時間:6月1日-6月15日
今天我們的共讀目標是王安憶《長恨歌》的第一部第四章。

今日共讀:
李主任把王琦瑤安頓在愛麗絲公寓,王琦瑤成了金絲雀,她不知道李主任什么時候就會突然回來,當李主任在家的時候,她又擔心哪天他會抽身而去,這是一個心里沒有底的女人,一切由不得她。她把愛麗絲公寓當成了她的全部,而李主任卻只當作人生的一點,是可有可無的一點,有需要就回來,沒有需要就讓她的心涼著,風干了晾干了全不管,公寓和金條就俘虜了王琦瑤的整座心。

14 愛麗絲公寓

愛麗絲公寓.jpg

愛麗絲公寓是在鬧市取靜的一角,沒有多少人知道它。它在馬路的頂端上,似乎就要結束了,走進去卻洞開一個天地。愛麗絲公寓是鬧市中的一個最靜,這靜不是處子的無風無波的靜,而是望夫石一般的,凝凍的靜。

愛麗絲公寓是嬌艷的,是風情的,這是把嬌艷風情做到了頭,女人也做到了頭,這是女人國的景象,女人的天下?!皭埯惤z”的女人都不是父母生父母養,是自由的精靈,天地間的鐘靈毓秀。她們是上天直接撒播到這城市來的種子,隨風飄揚,飄到哪兒算哪兒,自生自滅。

“愛麗絲”的靜其實是在表面,騷動是壓在心里的。電話鈴聲和門鈴聲在愛麗絲公寓漫行,就好像主人在漫行,是哪個角落都去得了的。

“愛麗絲”也有熱鬧的時候,是由那鈴聲作先行官的,“愛麗絲”的熱鬧是包心的。“愛麗絲”的熱鬧雖不多,卻是心口一致,表里如一;“愛麗絲”的熱鬧是河岸,等著人來的?!皭埯惤z”是個定心丸,晝夜循序,按部就班。

這樣的公寓還有一個別稱,就叫做“交際花公寓”。“交際花”是惟有這城市才有的生涯,它在良娼之間,也在妻妾之間,它其實最不拘形式,不重名只重實。

15 愛麗絲的告別

愛麗絲的告別.jpg

王琦瑤住進愛麗絲公寓是一九四八年的春天。這是局勢分外緊張的一年,內戰烽起,前途未決。但“愛麗絲”的世界總是溫柔富貴鄉,綿綿無盡的情勢,這也是十九歲的王琦瑤安身立命的春天。

程先生一直在找王琦瑤,他甚至去了一趟蘇州,可是一無所獲。從蘇州回來后,他再也不去找王琦瑤,心像死了似的,照相機也是不碰,徹底地忘了,

同時,蔣麗莉也在找程先生。蔣麗莉找程先生的那股勁頭,什么也阻擋不了,終于得了他地址的那一天,她便去了他家。

程先生和蔣麗莉別后重逢,各人都懷著一段遭際,傷心落意的,見面便分外親切。雖然不是相知相愛的人,卻是茫茫人海中的兩個相熟,有一些共同的往事和共同的舊人。

程先生請蔣麗莉去飯館吃飯,點的菜都是王琦瑤愛吃的,說的也都是有關王琦瑤的,蔣麗莉雖然百味陳雜,卻只有聽的份兒。最后,程先生請求蔣麗莉去打聽王琦瑤的下落。

蔣麗莉很快就打聽到了王琦瑤被李主任包養在愛麗絲公寓的消息,她去愛麗絲公寓見王琦瑤了。倆人見面后自是一番滋味,有點不知說什么好的,還是王琦瑤說出自己現在身份的意義,談話才開了頭的。這最大的忌諱一旦開了口,別的話便也好說了,倆人都輕松下來,談了很多,王琦瑤還請蔣麗莉在家吃晚飯。

過后,蔣麗莉和程先生約會在公園里,她一五一十將她聽到看到的有關王琦瑤的都告訴程先生,程先生不說也不哭,變成個牽線人似的。最后,程先生把蔣麗莉摟住,頭抵著她的頭,蔣麗莉便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程先生,她心里升起了希望,雖然是從程先生的絕望里硬擠出來的一線,那也是希望。

以后的日子,程先生再也不提王琦瑤了,蔣麗莉也不提,他們倆每星期都有約會,有一段時間還相當親密。

蔣麗莉開始是滿足的,可后來,她得到程先生的感情越是多越是不滿足,她不免是得寸進尺。這時候,她對程先生的態度幾近苛求,稍一個走神都是不可以,且又將王琦瑤看得過重,凡事都往這上面聯想。終于在程先生馬路上呆呆看一個坐三輪車的女人那一刻爆發了,蔣麗莉淚流滿面,這一次是以程先生的百般勸慰告終。

事情有過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漸漸地,蔣麗莉是有些把王琦瑤掛在嘴邊,動輒便來。本來王琦瑤在程先生心中的一個痛,說不得的,可哪經蔣麗莉翻來覆去地提醒,真成了刻骨銘心。剛開始程先生有意躲避蔣麗莉,一波三折過后,程先生就無影無蹤了。蔣麗莉曉得程先生這一走是千呼萬喚不回頭了,她這一回是真的失去他了。

蔣麗莉同程先生從始到終的時候,王琦瑤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等李主任來。李主任將她安置在愛麗絲公寓后,曾與她共同生活過半月,之后李主任來的時間都是不定數的。王琦瑤吃飯睡覺都只為一個目的,等李主任回來。日子久了,這種等待讓倆人都有些夫妻的恩愛了。這恩愛是從等里面出來的,是苦多樂少的恩愛,還是得過且過的恩愛,有一日是一日。

有一回李主任讓王琦瑤對誰都別承認她與他的關系,還有一回李主任把一個西班牙雕花的桃心木盒交給王琦瑤,但李主任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每一次來都是焦愁的面容。

王琦瑤后來不在公寓等了,她坐不下來,非要出去走動著才行,她有時會一日里出去三回的。這一日,她剛出門,李主任就來了,也是滿臉的焦灼,他等到最后一刻鐘,還是沒有等到王琦瑤回來,最后絕望地走了。就在他出門十分鐘后,他在汽車的車窗外看見了坐在三輪車上的王琦瑤,那一年是一九四八的深秋,王琦瑤一心一意地等李主任,等來的卻是失之交臂。

這天晚上,愛麗絲公寓又來了一個人,是已為人婦的吳佩珍。她是來和王琦瑤告別的,說她要和夫家一起去香港,還邀王琦瑤同去。王琦瑤一邊感慨和吳佩珍的友誼,一邊表示她要在這里等待李主任。

王琦瑤還是等李主任,自從那次與李主任失之交臂后,她再也不敢出去了。在她漫無期限等待的同時,一架北平至上海的飛機墜毀,罹難者名單上有位名叫張秉良的成年男性,其實就是化名的李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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