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拂說:你說那沙沙的響聲就是尿尿?我不信。
李靖說,男人尿尿就是這樣的,你沒見過男人尿尿罷。
她就說:你尿給我看看。
李靖就到外面去,解開褲帶,亮出他那桿大槍尿了一回。
紅拂咬著手指看完了說:真奇怪。下回你再尿尿叫我一聲。
李靖不禁輕蔑地想:她真是什么都不懂。
我很慚愧。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看王小波。
這個傳說中的“有趣”的人,盡管他的軼事我耳熟能詳,他的經典語句我如數家珍,但我以前就是沒看過他的作品——看評論、看簡介、看生平都不是看作品。
昨天無聊翻了他的散文《一只特立獨行的豬》,等到熟悉語境后摸到笑穴之后,我就忍不住立馬去看他的小說《紅佛夜奔》。
看完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真TM腦洞清奇,王小波若晚生幾十年,哪有微博段子手的地方?
初看《紅拂夜奔》感覺就是在看群魔亂舞。
雖然寫作者都是雌雄同體,但是我估摸王小波應該更嚴重些,最起碼是雙性人加分裂型人格,他的熱鬧法兒去獨自完成眾生戲,我看不成問題。在《紅拂》里我只多謝作者只重點著墨兩個人,不然我一定要比看百年孤獨的家族譜更頭疼。
《紅拂》里現代古代任性穿插,故事安排腦洞大開,有時調侃有時直接開罵,好像是作者偷懶把一堆亂七八糟堆在一處,然后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其實你真的會覺得:片段熱鬧得眼花繚亂,整體就是一坨屎。
但可能我因為我先看了散文,知道他自稱師承杜拉斯,所以看時就格外留意他的行文特點。《情人》初看時也是一種漫不經心的自由敘事風格,仿佛是自由發揮信筆寫來的。但其實,它們只是敘事沒有按時空的順序展開罷了,文章另有一種邏輯線索貫穿其中,讀起來一氣呵成,重讀也經得起推敲。
在這個社會上,我知道醫生要有職業操守,警察要有職業操守,記者要有職業操守,律師要有職業操守……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作家也是有職業操守的。嗯,也有可能碼字的我一直沒什么節操,所以也沒有注意到這沉重的使命感。
所以,在王小波的散文中提到這個時,我驚呆了:他在說什么玩意兒?
一個寫作者憂國憂民、挑出來揭露時弊很常見(沒說現在那些蹭熱度蹭話題的公號),但是立志于為母語做出貢獻、堅持文字的風骨、創造一種寫法就有點見鬼了。
可偏偏就是這荒腔走板中難以置信的責任感,讓人肅然起敬。
王小波的有趣帶著股粗野。
他可以細致的描寫性器官,肆無忌憚說葷話,像條滑不溜手的魚,雞賊中帶著street smart,粗淺中又值得咂摸,是那種半夜、啤酒、黃段子的朋友,讀時莫名的窩心親近。
木心的有趣帶著文人的風雅。
他可以信手拈來先秦諸子尼采肖邦,文如漢賦如大呂黃鐘,是那種天才型選手,深知自己的才華,一揮而就便是神來之筆,所以睥睨一切巨擘大師,狂妄也狂得得賞心悅目。
我遇到喜歡的作者就會下意識的跟木心作對比,畢竟我不常遇到喜歡的作家。但總而言之,他們的作品都能把我逗樂,所以這兩個人在我這里都是真的有趣。
這種有趣,在平整的寫作態度前就顯得更可貴。
首先,我不覺得王小波是天才型選手,畢竟投胎是個技術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生而天才。他更像是努力型選手,只因刻苦非常才舉重若輕,可他熬出頭之后卻沒有很多作者的通病:裝腔作勢、好為人師。(木心也不好為人師,但是我總覺得他那是不屑追隨者的傲慢)
就像他說的:“我的寫作態度是寫一些作品給讀小說的人看,而不是去教誨不良的青年。”“有很多理智健全、能夠辨別善惡的人需要讀小說,本書就是為他們而寫。至于渾渾噩噩、善惡不明的人需要讀點什么,我還沒有考慮過。”
我特別想澄清一件事:王小波生前非文學系學生,也非作協會員,如今追捧他的群體也是多集中在白領和大學生階層,哪怕今天,他的“流氓”般的荒誕讓他游離在當代文學的體系之外,主流文學界對王小波仍然保持沉默。
所以,這樣具有爭議的人物,如果你讀了他沒笑,真的不必非給說他有趣,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喊他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