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軍中險嘩變 下
沈伯安松了口氣,當年周司令和堯將同屬一軍打仗,頗有惺惺相惜之意,希望他能插管此事,平息事態。
堯將......你可要撐住啊!
“喬,喬將領。”營帳口傳來的聲音,沈伯安心下一沉,回頭便看見喬廣年攜著兩名近侍大踏步而來,一伸手果斷攔住了送信親信出路:“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離開!”
下屬會意,十幾名挎槍士兵立刻在營帳外守衛,將營帳圍得水泄不通。
霎時間,氣氛沉重起來,若烏云壓陣,沉悶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喬將領這是,想造反?“沈伯安眼見自己人被控制,不得外出半步,氣得橫眉怒目,加大聲音質問。
“喲喲,瞧沈副官說的哪里話。”喬廣年笑著走近,“我確是怕軍中動亂,滋生一些不安份的事來,這些苦心,沈副官怎么不懂呢!”眼神突然緊縮,瞳孔聚焦,一拳狠狠擊在沈伯安胸口,沈伯安一聲悶哼,直直倒退幾步,痛苦的擰緊了眉。
”沈副官!”手下士兵齊聲驚呼,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句,“我,我跟你拼了!”隨即拔出手槍對著喬廣年一眾,眾士兵皆齊齊拔出手槍。
一時間,兩軍對峙,黑森森的槍口對指,氣勢迫人。
喬廣年只是不屑,冷笑掃視這一眾拔槍的士兵,一一掃過后,目光最后定格在沈伯安臉上,帶著得意,蔑視,以及,深深的,毫不掩飾的,厭惡。
一秒,兩秒......沈伯安一拍桌子,震得梁上灰塵撲撲直落,打破了一室沉靜,”都給我住手!”
此刻,敵強我弱,硬拼毫無益處可言,反而會折損自身實力,讓堯將置身于更加危險的境地!自己已被喬部實際控制,不能再莽撞行事。
沈伯安胸口悶疼,呼呼直喘氣,方才喬廣年那一拳下手極狠,看著沈伯安額上冒出的冷汗,喬廣年笑的肆意暢快。
沈部士兵在沈副官發話后,雖心有不甘,仍是默默收了槍,唯有剛剛帶頭的士兵血氣方剛,并不甘心沈副官白白受了侮辱,迅速拿槍對準喬將眾人;“立刻把沈副官放了,不然我......”
“不知死活的東西!”話音未落,喬廣年迅速欺身上前,不待那小兵反應過來,左手擒住他握槍的右腕,反手一錯,只聽“咔嚓”一聲,應聲槍落人倒,小兵發出凄厲的叫聲被人拖了出去。
眾人心有余悸,聽喬廣年對他們的警告:“還有誰不服,大可以出來!”
瞧見并無一人敢邁出行列,喬廣年滿意的上揚嘴角,呵呵,看誰還敢不服他!
沈伯安變了臉色,強自鎮定,看喬廣年眾人轉身返回:“再多加派些人手,可要好好保障沈副官的安危了!”沈伯安知道,自己已經被變相軟禁,出入不得了。捂著胸口,半是焦急半是擔心堯將安危,不知如何是好。
宜城郊區,天空灑下刺眼日光,清晨薄霧揭開籠罩著的朦朧面紗,陽光傾瀉的地面依稀留有夜晚露水的影子,晨風吹過,搖曳著輕柔柔的芳香,給行人帶來一陣涼爽。
路上行人陸陸續續走著,或是拉著板車的賣菜小販,推車前行趕集,蔬菜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地擺著,小白菜,月牙般的豌豆,還有剛從地里拔的帶著花骨朵兒的大蘿卜,新鮮的可以掐出水來;或是由大人拉著趕集的孩童,調皮的在陽光下蹦蹦跳跳,咯咯笑個不停,稚嫩小身板隨著笑聲一顫一顫;或是急于進城辦事的大人,神色凝重,步履匆匆,似是有萬千重擔壓在身上......
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中間一行人,皆為最普通不過的便衣長衫,可一行人走路的氣質架勢,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堯將,兄弟們出來兩天多了,也不知道軍營情況怎么樣了?”
緊隨堯將身側的侯昌信心中多少有點忐忑,喬廣年等人素來心狠手辣,絕非善茬,也不知道沈伯安這小子能不能控制得了場面,方信堯漸漸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將一頂黑帽輕輕扣在頭上:“不急。”
耳邊一陣疾馳的踏馬聲由遠及近,“嘚嘚嘚嘚......”聽聲音,聲勢浩大,侯昌信欲開口,方信堯伸手制止,靜心聆聽,從聲音上判斷,約莫三四十人,全部騎馬,氣勢洶洶。
“小心些,準備下手。”方信堯話音剛落,侯昌信一行點頭,手下意識摸向挎在腰間的手槍,多年默契讓他們不必贅言,已懂得該做些什么。
人群中不安了,那策馬狂奔的聲音他們聽見了,像一粒石子投入河中,泛起了漣漪,人群開始騷動不安,向遠處張望,不知發生了什么。
“嘚嘚,嘚嘚......”不知誰率先喊了一句:“是土匪,土匪來了,大家快跑啊!”話罷,人群驟亂,想一鍋熬的沸騰的粥被攪亂,人心大慌,菜販一車菜來不及管了,撒腿就跑,可是,來不及了......
土匪在馬上一陣風席至,見人就砍,大刀手起刀落,行人慘叫著軟綿綿墜落,刀上是一片刺目的紅,滴答滴答......
人群哭號著,奔跑著,大人碰著了小孩,顧不得管了,一腳腳凌亂踏過,小孩不多時已沒了氣息,如斷線的木偶軟軟倒在地上,悄無聲息。可人群在兇惡的土匪面前是那樣無能為力,侯昌信一行把堯將圍在中間,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土匪率先襲來,刀鋒凌厲,侯昌信側身用力拽著他的后背,借著馬兒之力,蹭的騎上了馬,向后一仰躲過土匪揮過的大刀,那土匪哪里料到有人跟著自己上了馬,一時慌亂更是刀法無度亂砍。
幾度土匪像是認準了堯將,直接向堯將襲來,堯將甩身飛躍半空,踏在馬肚上,輕松一閃,躲過劈來的閃著刺眼光芒的大刀,順勢發力,連連加重腳力,蹬蹬蹬踢了幾腳,強悍的土匪被直直拎起,堯將使力將他掀翻在地,馬兒受了驚,仰蹄斯嘯,瞬間又是七八土匪馳馬將他們團團圍住。
“咔咔......”已有幾名親信在外圍保護堯將,激戰半晌體力不支,慘死于土匪手中,臨死時還不甘心死死抱住馬兒后蹄,被馬兒踏翻在地,口吐鮮血,染紅了衣衫前襟,猩紅血液無聲流淌,粘稠于塵土飛揚的地上,令人窒息般凝重。
方信堯看著跟隨自己多年的親侍一個個倒下,卻至死也沒有開一槍,不暴露蹤跡,眼睛被血水模糊了視線,模糊了天地,眼前只是廝殺,無止境的廝殺!
更多土匪奔來,加入戰斗,又有幾名弟兄倒地,慘死于馬賊刀下,臨死時的眼神定定望向堯將,死撐著不倒,讓方信堯在混亂激戰中依舊看得清晰無比。
“砰砰砰......”方信堯就近奪了一匹馬,欺身上前,眼底是一抹嗜血的兇狠,仿佛黑夜里的羅剎,殘酷冰冷面容,整個人散發著濃濃陰狠氣息,這石破天驚土匪的槍響打破局面,土匪應聲倒地,整個身軀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眼睛睜的大大的,似是死不瞑目。
方信堯一槍一個,槍法快,準,狠。全身籠罩著森然之氣,衣袖翻飛,眼神比世上最鋒利的冰刃還要冷上三分,嘴角冷冷上揚,他要他們,全都血債血償!
方信堯干掉幾個土匪,就近奪了一匹馬,欺身騎上,剛毅目光眼神凜冽,對著土匪連發數槍,槍槍命中要害,置人于死地!又有幾名土匪慘叫倒地,驚起塵土一片。
剩余幾名近衛見堯將率先開了槍,紛紛拔槍痛擊土匪,眼里是決然恨意,為死去的弟兄報仇!
之前空手搏斗,怕槍聲一響,必然引起騷亂,形式更為復雜,不利于堯將的計劃,可這悍匪太過兇殘,刀刀欲置人于死地,這才不得不開了槍。
侯昌信一喜,下意識回頭望堯將,正看見堯將躍然凌于馬上,與眾土匪廝殺,那土匪似乎盯準了堯將,纏住堯將想將他耗住拖死,而堯將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速戰速決,并不戀戰,硬是在一片包圍中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嗯”侯昌信悶哼出聲,稍不留神,身前與自己廝殺的土匪一刀砍向自己左臂,霎時間,血水四濺,土匪猛抽回手,侯昌信疼的悶聲左傾,右手還下意識迅速掏出手槍,“砰砰砰”連發數槍,土匪立時斃命,歪斜于馬上,大刀咣當落地,當下沒了氣息。只是土匪左手隱隱向腰帶內里卷曲,似是想伸手掏什么東西,侯昌信一留意,驚了一身冷汗,那是一把锃亮的手槍,靜靜躺立于那里,還未來得及拿出。
又是一聲槍響,方信堯駕馬于侯昌信身側,右手開槍,斃命兩個拿槍對準侯昌信的土匪,騰出的左手使勁兒把侯昌信向邊側一推,險險躲過土匪射來的子彈,侯昌信心驚肉跳的看著子彈偏打在已死馬上的土匪身上,疑惑更重,這群土匪......身上有槍,竟然有槍......
侯昌信左臂劇痛,鮮血順著臂膀滴滴答答流下,染紅腳下土地,侯昌信連發幾槍后子彈用盡,又用剛才殞命的土匪作人肉靶子,堪堪躲過數槍,又從他身上取了槍,有些力不從心繼續奮戰。
子彈翻飛,方信堯向后一仰,躲過呼嘯而來的子彈,還未喘口氣,耳畔又是幾聲槍響。
“刺”馬兒右腿中彈,跪地嘶鳴不已,卷起一波波塵土險些將侯昌信掀翻在地,方信堯見形式危急,于馬上凌空躍起,連踢數人,策馬飛馳。
“昌信,上馬!”
侯昌信再不遲疑,借著堯將伸出左手之力,翻騰上馬,打馬聲響,漸行漸遠,耳邊還有微弱槍響,卻在策馬狂奔的風中變得微不可聞......
夜晚,荒原。
山洞里,一堆篝火燃的滋滋正盛,映著紅彤彤火光,方信堯“嗞”的一聲撕下一節衣衫,小心地將尋來的山草藥用石塊砸碎,敷在侯昌信受傷的左臂上,侯昌信疼的吸氣,額頭冒冷汗,卻咬緊了牙不發出聲,就著明亮火光,一節翻出來的肉森森然向外卷,血水早已干涸,仔細向里看,還能隱約看見露出的白森森的骨頭,觸目驚心。
“疼就忍著。”方信堯吐出這句話,并不抬頭,依舊低頭綁著紗帶。
侯昌信咬緊了牙,眼眶好似泛了一層水光,故作硬朗仰了頭。
“我倒不礙事,就是弟兄們......恐怕,兇多吉少。”
方信堯給侯昌信綁沙袋的手頓了頓,今日廝殺仍歷歷在目,可種種跡象透露出可疑之處,方信堯仔細回想今日細節:“昌信你看,土匪雖彪悍,亦只為搶奪財物,而今天,卻在臨近城門的城郊動了手。”
方信堯越想越蹊蹺,“土匪一上來并不為財,殺了不少行人后便集中把目標放在了我們身上,刀刀凌厲,你再看你左臂傷口,便知那刀開口極深,重量亦不輕,可知是訓練有素,不同于尋常匪盜。”
“是啊。”侯昌信艱難側了個身子,用右手從口袋摸出來槍扔給堯將,“他們隨身帶的槍,就是這種!”
方信堯細細打量槍身,手輕輕撫摸:“既帶了槍,并不直接用,反等到我們開了槍才反擊,可見并不想率先開槍,讓人疑惑,留下線索。”方信堯踱步到洞前,手掌摩挲著槍身,凝眉思索,并不確定猜想的正確性。突然,手指觸摸到槍身背后的橢圓凸起,嘴角浮現一個了然微笑,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
這槍......是軍槍......
喬廣年這一招借刀殺人真夠狠的!
山野夜色如幕,黑漆漆深不見底,冷風呼嘯猶如鬼魅。月亮早早隱藏,只有幾顆疏星一閃一閃,散發著微弱光芒。
方信堯擰起的眉不知不覺舒展開來,放目天際,宇宙浩瀚,這,正是自己所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