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天堂(四)

9、

馬義挑起了眉毛,一臉不認同:“我不喜歡那個家伙?!?/p>

“我喜歡?!?/p>

馬義飛快地反駁:“你也不許喜歡他?!?/p>

張拾無力地扶額:“馬義,你講點道理。”

“我怎么不講道理了,”馬義站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在房間里轉了幾圈,“不管怎么樣,老頭子給了你什么東西,那東西肯定很重要。安布羅斯他收了那么重要的玩意,還不把你送上希望天堂治好你,你還替他說話?什么混賬SB玩意,靠!”

“馬義!”張拾的吼聲聽起來沒有一點兒震懾力,“你閉嘴。”

馬義絲毫不理會張拾,接著說道:“希望天堂上有個包治百病的儀器,是個人都想上去試一試,你為什么不去?”

張拾有氣無力地回答他:“這么鬼扯的事情,你也信?”

馬義老老實實的回答他:“我是不信的。但是你現在這幅鬼模樣,我就算是不信也得讓你去試試。你沒有殺了老頭,我信你。你說的故事,我也信你。但是你信那個SB,我不信?!彼Я艘Т?,有些不確定地說:“而且……總沒有比現在更差的情況了吧?!?/p>

張拾冷笑:“你信我,你居然信我?你信我為什么不聽我的解釋?”

“我不聽你的解釋?”馬義怒道,“是誰看到我就扔下一句話,不是我做的,然后拔腿就跑,一跑就TMD是這么多年?到底是你不信我會相信你說的話,還是我信不過你?”

張拾默然。

馬義嘆了口氣。他蹲下來,捧起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都說開了,就不要吵了。”

張拾點了點頭。

“你能走嗎?”馬義環顧四周,下了個評語,“真TM亂,狗窩啊?!?/p>

張拾看著被馬義和自己撞倒的桌子椅子,和散亂一地的東西,決定保持沉默。但是馬義不愿意保持沉默,他隨即又對他那張只有床墊的床有了自己的見解。

“連張床都沒有,搞什么?。 ?/p>

馬義一邊大聲嘟囔著,一邊試圖扶起張拾。張拾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干脆就把人一把抱了起來?!澳阍趺催@么輕,”馬義抱怨著,輕輕把他放在床上,“安布羅斯都不給手下吃飯的嗎?這么摳門,別跟他干了,跟哥回去吧。”

張拾不知道馬義是怎么和安布羅斯結下了巨大的梁子的,只好回答他:“我病了?!彼肓讼?,又加了一句:“就是那天你打的?!?/p>

馬義回想起那天和張拾初見的場景,想到自己打了張拾多少拳,又看到他如今蒼白著臉躺在床上的樣子,突然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他特別小聲而飛快地說了句:“對不起?!?/p>

張拾聽到了,他看上去驚訝極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跟我道歉?!?/p>

馬義有些尷尬,他試圖用一些嘟囔來掩蓋自己的尷尬,但不是很成功。張拾帶著笑意望著他,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生病的時候,馬義萬分不情愿地被留在家里照顧他。那時候的馬義喜歡喊他麻煩。

“真是麻煩的石頭?!瘪R義嘟囔著。

“你是碾不死的螞蟻,煩死了。”

熟悉的對白,似曾相識的場景,馬義和張拾相對一眼,都忍不住失笑。

“你,為什么被人追?”張拾摸到床邊的時候,突然問道。

空氣里那股子閑適的味道被張拾這句話沖得一干二凈,像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所有東西都回來了。

馬義神色冷了下來:“不過是殺了個人?!?/p>

“誰?”

“紅背蜘蛛。”

“你殺了她?”張拾詫異,“為什么是現在……”

馬義打斷了張拾的自言自語:“什么為什么?”

張拾像是想到了什么,轉了轉眼珠子,又堅決地搖頭:“沒什么。”

“你知道些什么,你要說謊的時候就喜歡轉眼珠子,你騙不了我,”馬義試圖冷靜地表現出自己并不滿意張拾的回答,不過他微微顫抖的聲線泄露了他的情緒,“你坑我?”

“我沒有……”

“那就是安布羅斯坑我。”馬義說地斬釘截鐵。

“啪啪啪”鼓掌聲伴著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安布羅斯出現在了門口,一如既往地后頭跟著一群人,展現了他無與倫比的反派boss氣質——特別對于馬義來說。

“才不過幾個小時不見,就又想到了我。這讓我忍不住有了一個非常絕妙的想法,”安布羅斯慢吞吞地說,“馬義,要不你也加入新城,這樣我們就能朝夕相見了?!?/p>

10、

安布羅斯看上去氣色不錯,心情更是不錯。也許是因為他換了一件干凈的衣服,順便打理干凈了自己;也許是他看到開門時,馬義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副隊……”張拾看上去也吃了一驚,

安布羅斯快步走到他床前,把試圖坐起來的張拾給按了回去:“躺好,別起來,這里沒你什么事?!闭Z氣里帶著濃濃的不滿意。

張拾飛快地瞟了眼馬義,又看了眼安布羅斯,有些別扭地說道:“大哥,我沒事?!?/p>

“怎么能說沒事呢?”安布羅斯絲毫不管正在一邊散發冷氣的馬義,皺了眉頭,“前幾天才受了傷,吐了好幾升血……”

馬義粗聲粗氣地插嘴:“人要是吐了好幾升血早死了吧?!?/p>

“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又愛亂跑,結果果然被一個特厲害的人物打了。我這個小弟,能不吐幾升血嗎?”安布羅斯似笑非笑地看向馬義,“你說是吧,道上人稱出手例無虛發的馬哥?”

出手例無虛發的馬哥第一次覺得自己響亮的名號也能變得十分沉重,他瞪著地板上某一塊小小的污漬,完全不知道要從何反駁。

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心里,馬義這樣的表情讓安布羅斯產生了巨大的滿足感。他甚至慢條斯理地欣賞了一下馬義怒氣沖天的表情,才慢悠悠的對馬義說道:“你殺了紅背蜘蛛……”

很顯然,馬義并沒有領他的情。安布羅斯才開口吐出幾個字,馬義就粗暴地打斷了他:“廢話,所有人都看到了?!?/p>

安布羅斯閉上嘴,重新醞釀了一下,才能保證自己能夠用那種稱得上是甜蜜的語音語調將談話繼續下去。

“你的身手毋庸置疑,我之前提出的邀約是真心的?!卑膊剂_斯朝馬義展現了一個看不出什么真心的笑,輕快的聲調下面掩藏著咬牙切齒,“如果你想加入新城的話……”

張拾有些訝異地看著安布羅斯。

“不用考慮了,在這個地方多呆上一秒都讓我覺得惡心?!?/p>

馬義的回答讓安布羅斯皺起了眉頭。他朝張拾聳了聳肩,表示了自己的無奈,接著換了一種公事公辦的口氣:“那么紅背蜘蛛的事,我還是要管的。”

“哦?”馬義冷笑,“這年頭居然還有跳出來管事的,真是新聞?!?/p>

安布羅斯看上去很有耐心:“馬義,這是在新城,不是在你那什么……”他頓了頓,試圖尋找一個準確一些的形容詞,但是失敗了。于是安布羅斯揮了揮手,接了下去:“又臟又破的狗窩。”

這成功挑起了馬義的怒火。

“狗窩?你沒見過怎么知道那里是狗窩的?新城狗?”

“你不了解我,”安布羅斯抬起下巴,憐憫地看著馬義,“我看看你就知道了,外頭那片破地方,是怎么樣的悲慘?!?/p>

“就你的新城最好?你……”

“我的新城,就是最好的。”

安布羅斯說到“我的新城”這四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連同他那頭棕發似乎都閃閃發光,驕傲不已。被他打斷的馬義看上去則像是吞下了一大口臭雞蛋,表情嫌惡不已。

“那你TMD怎么不出去管管外頭的人?把他們都納入你的美好規劃里頭,”馬義朝他怒吼,“你不是愛管閑事得很?”

“我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安布羅斯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回答他,“這里是新城,歸我管。而你在我的地盤殺了人,所以我管你,天經地義。至于第一個問題嘛。”安布羅斯掛上了一個嘲諷而夸張的笑:“我管不管他們,關你屁事?”

“虛偽、厚臉皮、賤人!”馬義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整個人蹭蹭地往外冒火星。

張拾不安的視線在馬義和安布羅斯之巡脧,他坐了起來,向馬義投去憂心且帶著些許警告的瞪視。

不要沖動。

馬義看上去像是一只臨近爆炸的火藥桶,哪怕一星半點的火星都能把他全面引爆。他用一個意味不明的瞪視回復了張拾的視線。

閉嘴。

張拾覺得自己只能從馬義的瞪視中讀出這樣的含義。

在馬義試圖用自己的怒氣把屋子里的溫度弄得更高的時候,安布羅斯那些陰魂不散的警衛隊員們早已無聲地擠進張拾的房間,原本不算寬闊的空間變得更為狹小了。他們完全堵住了門,并在馬義的身后站成了一排。

安布羅斯突然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重復了那句剛剛讓馬義暴跳如雷的話:“關你屁事?”

張拾張了張嘴,他看到馬義像是一頭被紅布激怒了的公牛,憤怒地沖向安布羅斯。就算是安布羅斯已經努力側頭躲閃,馬義的拳頭還是成功地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降落,造成了絕對不可挽回的損失。

安布羅斯下意識捂住鼻子,鮮血蜿蜒地流過他造型優美的下顎,沾在了他的衣服上。安布羅斯氣急敗壞,他喪失風度地朝著馬義怒吼:“野蠻人!”

這回張拾也像是呆住了,更不要說馬義身后的那群白制服們。他們顫抖著身子,一副想笑不能笑的樣子。安布羅斯憤怒眼神的余光掃過他們,他們立刻一擁而上,把一擊得手,還在得意的馬義給按在了地上。

張拾像是被電到了一樣跳了起來,他原本蒼白的臉現在看上去更像是紙一樣的白。他看了看馬義,又看了看安布羅斯,喊了句:“大哥!”

“不愧是……馬哥?!卑膊剂_斯從牙齒縫里擠出這句話,他揉著自己的鼻子,覺得鼻梁妥妥的是斷了,“真是出手又狠又準?!?/p>

馬義冷笑:“可惜我沒能打爛你的嘴,要是我……”

“閉嘴!”

張拾粗暴地打斷了馬義的挑釁。他的怒氣似乎并不只對馬義一個人而來,看向安布羅斯的眼神里也帶上了一絲不忿。

“你答應過我的。”張拾湊近安布羅斯,他似乎有點怕馬義聽到自己與安布羅斯的對話,“大哥,你的話一向算數的。”

安布羅斯狼狽地捂著鼻子,試圖把自己和張拾拉得更開。他看上去還是在氣頭上,他冷笑著對張拾說:“你還想要替他求情嗎?”一點都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

“我沒有要給他求情!”

“我不需要他給我求情!”

張拾和馬義同時喊道。

圍觀的眾人有些小小的騷動,幾乎每一個人的心底都在徘徊著類似于“口是心非”之類的類似詞語,紛紛向張拾投去含義不明的目光。

張拾頓時耳根微紅。

安布羅斯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們,想要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卻不小心牽扯到了鼻子上的傷口。

“嘶——你們還真是……”他發出不明所以的“嘖嘖”聲,“心有靈犀啊。”

張拾回答他的是一個白眼,而馬義則咧著嘴笑得很傻氣。

“關你屁事?”馬義開心地說道,“腌蘿卜絲?!?/p>

獲得了新稱號的安布羅斯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踱著步子走近馬義,領著對方的領子把人從地上提溜起來。他看著馬義的表情活像是看著一個打翻了盤子的貓,或者是啃壞了椅子腿的狗,帶著濃濃的成年人智商上的優越感。

“馬義,”他搖著頭嘆氣,“你一定是被寵壞了。”

安布羅斯的拳頭隨著這句話狠狠擊打上馬義的肚子,對方張牙舞爪的笑容被凍結在了臉上。

“這是教會你要對主人有足夠的尊重?!卑膊剂_斯扯起嘴角,用只有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在馬義耳邊說道。

挨了一拳的馬義狠狠抽了一口氣,劇痛讓他無法張口說出任何反駁的話,安布羅斯的第二拳來得更為及時,并且精準地擊打在了相同的地方。

“這是替我小弟打的,”安布羅斯語調帶著說不出的暢快,“混賬東西。”

馬義被突如其來的兩拳揍得氣血翻涌,喉頭一陣腥甜,半點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他那雙大大的眼睛瞪著安布羅斯。

安布羅斯退了半步,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嘲諷:“眼睛要瞪脫窗了,馬先生?!彼呱锨?,仔細打量著扭曲的臉,看上去很像再給他來上那么幾拳。

他的手被人拉住了。

“大哥。”張拾咬著唇,疲憊的臉上掩不住濃濃的倦色,“夠了沒?”他鉗制著安布羅斯動作的手指深陷入了對方的皮膚,力道之大幾乎留下深色的痕跡。

安布羅斯看上去有些意興闌珊,他撇著嘴后退了兩步,揮了揮手:“夠了,很夠了?!?/p>

張拾沉默地放開了他。

安布羅斯瞥了一眼張拾:“你還想護著這家伙?”

“我累了,”張拾冷笑著挑起眉毛,十分明顯地答非所問,“你們很煩?!钡撬o握的雙手和艷紅的耳根出賣了他,讓他臉上的冷笑顯得毫無說服力。張拾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臉皮薄又死要面子的青少年,看在安布羅斯眼里擺明了就是害羞了。

“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卑膊剂_斯從善如流,指揮著人押著馬義往外走。

馬義咽下后頭混雜著血腥氣的唾沫,終于回了一口氣。他被一路拖行著,還不忘啞著嗓子開始又叫又嚷:“腌蘿卜絲!你TM以為你關得住老子我嗎?你想多了!我告訴你……”

安布羅斯不耐煩地吼:“把他的嘴堵上!”

門外傳來馬義模糊地怒吼,夾雜著什么人的喊聲。

“他咬到我的手啦啊啊啊啊啊??!”

“你是蠢貨嗎?你用手去堵他的嘴??!”

“腌蘿卜絲&@*#(……”

安布羅斯和張拾面面相覷。

張拾完全無視了背景亂入的音效,突然問道:“你看我還能活多久?”

沒頭沒腦的一句問句,安布羅斯居然聽懂了。他看著張拾,張了張嘴。

“我要聽實話?!?/p>

張拾眼神灼灼地盯著安布羅斯,于是那些話原本好像都從安布羅斯喉嚨口溜走了似的,變成干巴巴的回答:“你能活多久不是我能夠知道的,這是……”

“大哥,我是不是錯了?”

安布羅斯看著張拾,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的身姿還有些單薄,張拾就這么站在那里,有些茫然,有些無措。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張拾的時候,他也是問了幾乎相同的問題。他問:“當時的決定,我是不是做錯了?”

面對這樣的眼神,安布羅斯突然覺得自己無法用語言去修飾殘酷的現實,他苦笑:“你明白自己身體情況的復雜程度,這并不是我們現在能夠……”

“和我一樣的小孩早就死了?!睆埵捌届o地打斷了安布羅斯有些混亂的話,像是在訴說別人的事一樣,“我現在的時間都是偷來的,我是幸運的。我以為我從不怕面對死亡,我甚至以為我能夠坦然接受這樣的安排。但是,不是的。”張拾搖了搖頭,重復道:“不是的,我沒有那么勇敢?!?/p>

“是因為……馬義?”安布羅斯朝著門外努了努嘴。

門外馬義罵罵咧咧的聲音已經很遠了,遠得有些聽不清楚。張拾下意識看向那扇沒有被帶上的門。

“我不知道?!睆埵皣@了口氣,“可能我只是沒有那么勇敢?!?/p>

安布羅斯放低了聲音,用一種舒緩的溫柔的語氣對張拾說道:“你的時間,你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屬于你。只有你能決定它們的存在是虛無還是有意義。張拾,你擁有了很多,你可以擁有更多?!?/p>

張拾不解地看和安布羅斯。

“我們總有辦法的?!卑膊剂_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拾的臉上的表情出現了裂痕,他握緊了拳頭,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大哥,不要用這樣的話來搪塞我?!?/p>

安布羅斯有半秒鐘的恍神,隨即回答地斬釘截鐵:“并沒有……”

“真的再也沒有亞希彼斯計劃了嗎?”

安布羅斯的眼神冷了下來:“為什么這么問?”

張拾冷笑:“那就是還有了?”

“這不是重點……”

“那什么是重點?”

安布羅斯焦躁地來回走了幾步,眉頭皺得死緊。往常老神在在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堪稱焦慮的表情。

“小拾,你信我嗎?”

安布羅斯轉了好幾圈之后,突然問出了這樣的問題。張拾沉默了,他脫口而出想要說相信,但那兩個字像是被堵在了喉嚨口,怎么都吐不出來。

“一定要相信我?!?/p>

安布羅斯斬釘截鐵地說道。說完,他瞥了一眼張拾,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希冀。

“大哥,有時候你不用什么事情,都瞞著所有人的?!睆埵暗吐曊f道,“瞞是瞞不住的,比如亞希彼斯,比如這一次……”

安布羅斯挑眉:“哦?”

“紅蜘蛛和科瓦克·巴里的死,都是你的主意吧?”張拾看了一眼安布羅斯愈加毫無表情的臉,飛快地加上了最后一句,“馬義不過是替你背了黑鍋,你不要為難他?!?/p>

“最后一句才是你真正想說的吧。”

“大哥……”

張拾忐忑不安地望向安布羅斯,后者卻只是一邊摸著自己鼻子,陷入了莫名的沉思。

“其實……”

“嘶——”安布羅斯摸到了自己鼻子上的傷口,他像是被驚醒了似的,迷迷茫茫地打量了一眼張拾,“啊,時間不早了,我不打擾你了……”說著就朝門口走去。

“其實剛剛那句話,是衛二叫我問你的。”

安布羅斯走出門外的身形頓了頓。

張拾直到他在聽,接著說道:“他還說,要是真的還有亞希彼斯計劃沒有死,那也沒什么……”安布羅斯揮了揮手,打斷了張拾的話,沉默地轉身把門帶上了,離開了。

“我到底說了什么?!睆埵吧钗艘豢跉?,“我今天到底都做了什么……”接著,洶涌而來的咳嗽讓他無法繼續思考,他干脆把自己扔回床上,用毯子蒙住了頭,試圖這就這樣昏昏睡去。

就想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個小男孩兒時一樣。

馬義被一路拖到某個地下室的路途稱得上雞飛狗跳。

押送馬義的人根本沒辦法控制住他不停發出噪音的嘴,這些小伙子們看上去雖然受過訓練,身手不錯,但似乎對要制住馬義這樣死纏爛打的主都沒什么主意。于是馬義一路慷慨激昂,使用各類他能夠想到的詞語,把所有人從頭評論到了腳。

憑借一張出神入化的嘴,馬義成功惹毛了押送他的所有人,一路上馬義被下了許多暗手,招招力道不輕。最終,他被扔進了地下室,押送他的人一秒也不想多留似的把門合上,留下馬義一個人在這間什么都沒有的房間里。

門合上的瞬間,馬義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似的坐到了地上。他靠著門,靜靜聽著門外的腳步聲走遠。有兩個人似乎被留下了,他們用極低的聲音交談著。就算隔著門板,那聲音還是一絲不漏地傳到了馬義耳朵里。

“……這家伙怎么不喊了?”

“我怎么知道。”

“他跟張隊是什么關系???”

“我怎么知道!”

馬義把頭靠在門上,喃喃地說:“我是他大哥,小崽子們?!?/p>

門外的人顯然沒有聽到馬義的話,沉默了一小會兒,先前提問的人又低聲說道:“張隊是我見過的最好脾氣的人了,這家伙居然能氣得他臉色都變了,真是……”

“這家伙扎手得很呢,你沒看副團都打不過他。”

“說的也是?!遍T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兩個人似乎湊得更近了。

“我進城之前,可聽說過他的名頭。叫什么,踩不死的螞蟻?!?/p>

“嗤,這算什么稱號……”

“你哪知道,只要不被人踩死,那踩他的人遲早有一天都會死。”

“有那么牛?”

“嘖,你在城里長大的,你不知道,外頭的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小家伙?!?/p>

“我十五啦,哪里算?。 ?/p>

“好啦你不算小了……”

聽到這里的馬義用力地敲了敲門。

“他又怎么了!”

“……噓我看看?!?/p>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漸漸走遠。

“好像沒什么事……我們不要站在這里了,去那邊吧……”

馬義把腦袋埋在胳膊里,他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叫囂這喊痛,讓他在這一刻無與倫比地清醒。張拾,死亡,希望天堂,這幾個詞在他腦海中不停盤旋,折磨著他的神經。

踩不死的螞蟻在這一天,徹底地迷茫了。就好像一個奔跑了很久的人,突然發現自己跑錯了方向。

“石頭,我信你?!瘪R義低聲自言自語,他像是對自己強調什么似的說道,“我該信你?!?/p>

11.

“放你媽的屁……”

“你說什么?”

“我說什么關你屁事”

“……你再說一遍?”

麥阿瑟和安布羅斯的聲音大得隔著一扇門都能震聾人的耳朵。

馬義百無聊賴地站在那扇門面前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腳底下躺著那個被他放倒的年輕人,此時他無助得張著嘴,乞求似的望著馬義。

而馬義對他的回答,則是無聲的一個“噓”的動作。

那人被馬義綁住了手腳,卸了下巴,無法移動。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那扇門,臉上的表情只能用欲哭無淚來形容。

門里的爭吵已經持續了很久,至少在馬義來之前,里面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激烈程度足以讓那個站在門外的小伙子臉色蒼白,魂不守舍,接著被馬義輕而易舉地放倒。

馬義面無表情地又打了一個哈欠。他昨天晚上想了太多事,那個破房間又冷又黑,地板硬得磕人,他完全沒有睡好。

門里的麥阿瑟幾乎是在尖叫:“發你的春秋大夢吧我告訴你安布羅斯!你以為你是誰???你TM就是坨屎!”

空氣凝滯,長久的沉默。

“你給我滾!”安布羅斯聽上去正處于爆發的邊緣。

“滾就滾……”

沉重的腳步聲,接著是什么東西隨著他的起身被扔到了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安布羅斯冷笑,帶著被壓制了的怒火:“你TMD還真是想來就來,想滾就滾啊?!?/p>

“不是你讓我的滾的嗎?哈哈哈哈,”麥阿瑟狂笑,“你老年癡呆啦,老頭”

“放尊重點,麥阿瑟?!卑膊剂_斯咬著牙根回答他,“我還沒老?!?/p>

“放屁的尊重,去你媽的……”

又有什么東西被摔碎了,安布羅斯嘶吼道:“我警告過你,跟我說話之前洗干凈你的嘴。”

麥阿瑟像是被噎住了,沒接話,只是大喘氣。

“要是沒有我,你到現在還是個破爛。”安布羅斯的怒氣絲毫不加掩飾,他站了起來,狂怒地在房間里踱步,步伐重得像一頭大象,“你TMD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嗎?”

“嚯,我當然知道自己是個什么破爛玩意,”麥阿瑟語氣里帶著濃濃的嘲諷,“我不就是那個心甘情愿撅著屁股給你操的破爛么?!?/p>

安布羅斯停住了腳步。

麥阿瑟像是抽抽了似的假笑了幾聲:“操破爛的味道怎么樣???”

那個被迫在這里陪著馬義聽墻角的青年看上去恨不得掐死自己,馬義朝他送去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砰!”又是一聲,比之前的聲音都來得響,聽上去像是什么人被推到了墻上。

“你TMD……”這是麥阿瑟的聲音。

“你不是問我操破爛的味道怎么樣嗎?”安布羅斯聽上去像是氣瘋了,“我總要先驗驗貨再告訴你吧。”

“放開我!”

“……呵”

在里面似乎要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之前,馬義發現自己已經忍無可忍了。于是他嘗試性地敲了敲那扇門。

門里的兩個人都在忙于這場攻防戰,沒有回應。

馬義抬起腳,一腳踹開了面前那扇門。

麥阿瑟正被安布羅斯按在墻上,門一開,麥阿瑟像是被驚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跳了起來,把安布羅斯推出好遠。安布羅斯看到馬義,冷笑了一聲,抱著手退開幾步,靠在房間里幸存的那張桌子上。不知是不是馬義的錯覺,安布羅斯包含怒氣的目光里,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絲贊賞和驚訝。

“不是我的錯,”馬義舉起雙手,對麥阿瑟以示清白,“這門質量太差了?!?/p>

麥阿瑟沖到他的面前,給了他已經受傷的肩膀一拳。

馬義后退了一步,眉間糾結成一團。

“你是SB嗎?”麥阿瑟叉著腰,看上去想給馬義再來上一拳,“這破事你是怎么搞砸的,還要我給你擦屁股!”

馬義抱著肩膀站直了身體,看了眼麥阿瑟,朝著他努了努嘴:“你這樣,合適嗎?”

麥阿瑟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嘗試扣上襯衫的扣子,但接著發現那些扣子都被人給扯掉了。于是他只好胡亂地把襯衫都塞進褲子里,然后開始忙著找自己的外套。還不忘嘲諷兩句:“死老頭,我的外套呢?”

安布羅斯繃著臉,硬邦邦地回答:“我不知道?!?/p>

麥阿瑟從一堆玻璃碎片底下撈出了自己的皮帶,然后又開始罵罵咧咧地找自己的外套。

安布羅斯看上去很像把他揪過來揍一頓。

而馬義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出絕對罕見的鬧劇,他發現在剛剛度過了糟糕的一晚上之后,這樣的好戲做早餐也很不錯。

“你今天很安靜啊?!?/p>

馬義看向出聲的安布羅斯,露出一個表示疑惑的表情。

安布羅斯挑了挑眉:“你今天倒是冷靜得很?!彼粲兴嫉乜戳艘谎壅谠噲D翻開一塊木板的麥阿瑟,加了一句:“而且話也少了?!?/p>

“你今天倒是很聒噪啊,”馬義面無表情地回答他,“整棟樓都能聽見你們的動靜了?!?/p>

安布羅斯尷尬地抽了抽嘴角。

兩個男人沉默地看著麥阿瑟把像是被狂風席卷過一樣的房間弄得更亂,并且夸張地跳來跳去,嘴里還發出奇怪的噪音。

“他尷尬的時候就會這樣。”安布羅斯突然對著馬義說道。

馬義哼哼兩聲:“你尷尬的時候會沒話找話?!?/p>

安布羅斯吸了口氣:“我不想跟你吵架,馬義……”

“其實我不想跟你說話?!瘪R義認真地看著安布羅斯,吐出兩個字,“老頭?!?/p>

安布羅斯翻了個白眼。

馬義頓了頓,深深嘆了口氣:“但是有些話不得不說?!?/p>

“不要繞圈子了,馬義。”安布羅斯攤著手,苦笑著像是放棄抵抗了似的,“還有麥阿瑟,你今天壓根兒就沒穿外套,別跳了!”

麥阿瑟默默放下手中的東西,找了個角落,從身上掏出一根煙。

“這里不許吸煙?!卑膊剂_斯皺眉。

麥阿瑟把煙放在鼻子底下狠狠嗅了嗅,朝安布羅斯比了個中指。

“馬義,你有話就說吧?!?/p>

“第一個問題,你怎么遇到張拾的?”馬義豎起一根手指。

安布羅斯摸著下巴,表情意味深長:“唔,你為什么會對這個問題感興趣呢?”

馬義皺了皺眉頭,加了一根手指:“第二個問題,為什么不幫他治???”

麥阿瑟扯了扯馬義的袖子:“哎,他第一個問題還沒回答你啊?!?/p>

馬義瞪了他一眼,麥阿瑟噤聲。

“是啊,我還沒有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呢?!卑膊剂_斯朝馬義眨眨眼。

“我趕時間,”馬義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

“哦!”安布羅斯恍然大悟狀,“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向他提供治療機會呢?”

馬義沉吟了一下,接著問道:“要怎么去希望天堂?”

此言一出,安布羅斯的臉上出現了一道裂痕。

“你為什么要去希望天堂?”

“是我問你問題,不是你問我問題?!瘪R義冷笑。

安布羅斯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明白了:“你覺得希望天堂能夠治好小拾的???”

馬義回答地斬釘截鐵:“關你屁事?!?/p>

安布羅斯擺擺手:“小拾是我的小弟,這件事怎么與我無關呢?”

“回答我的問題。”

安布羅斯撇了撇嘴:“你要知道,小拾的病在現在來看是絕癥……”

“不要扯開話題?!?/p>

安布羅斯挑了挑眉:“亞希彼斯計劃。”

“這是什么東西?”這回輪到馬義疑惑了。

“能幫到你的東西。”

馬義與安布羅斯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都在對方的眼里看出了完全的不信任。

“我們,”麥阿瑟猶豫地開口打斷了他們的對視,“該離開了吧。”

“哼?!瘪R義鼻孔里噴出氣,轉身。

“放棄去希望天堂的想法,我用亞希彼斯計劃交換你的要求?!卑膊剂_斯微微調高了聲音,“條件是,小拾不能離開新城。”

“我憑什么相信你?”

安布羅斯瞇起了眼睛,馬義臉上一瞬間的失神讓他覺得自己賭對了。賭對了張拾在馬義心底的分量,足以讓這個沖動的男人停下腳步。

“你會相信我的?!?/p>

馬義用一個冷笑作為回應。

“為了得到你的信任,我送你出城。”

“那就走吧?!?/p>

安布羅斯又戴上他那張微笑的假面具,看在馬義眼里則是說不出地令人作嘔。他徑直走向那扇開著的門。麥阿瑟挪動著腳步,向安布羅斯投去一個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

安布羅斯笑了,笑容里一下子多了幾份真實。他嘆了口氣,放低了聲音,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麥阿瑟說:“剛剛還朝我大吼,現在知道怕了?”

麥阿瑟撇開頭,一點兒也不想看安布羅斯那張臉。

馬義站在一棟兩層樓前,百無聊賴地等著。最近馬義和等待這個詞語很有緣,他似乎總是站在別人的門口等人。最近馬義的耐心似乎也有了長足的長進,讓他能夠在這個烈日當頭的中午,站在光禿禿的日頭下,等人。

還有幾個人,也陪著馬義等。他們有些是被迫的,因為他們動彈不得,只能倒在地上呻吟;而有些則盯著馬義,唯恐馬義做出什么奇怪的舉動來。

這里是紅背蜘蛛的地盤,馬義出現在這里,光明正大地、用兩只腳走近了這里??墒沁@里的人的神經像是已經繃緊到了極限,略微的風吹草動都能被看成是威脅,更何況馬義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一個很能打的人,這個威脅看上去真的很不小。于是,毫無意外地,他們動手了。

毫無意外地,在馬義把幾個家伙打趴在地之后,沒有人敢上前了。雖然他們沒有上前,他們也沒有退后。

不過馬義不在意,他一個人等人,和許多人一起等人,本來就沒什么分別。

太陽還在烤著,有點悶,有點熱。這樣的天氣下等人,著實有些令人焦躁不安。馬義嘆了口氣,問道:“你們頭呢?”

圍著馬義的幾個人飛快地交換了視線,他們的眼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馬義挑了挑眉毛。

其中有一個回答道:“老大已經死了,被新城那幫混賬弄死了。難道你不知道?”

馬義當然知道紅背蜘蛛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他的手上。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兩三天,但是消息不應該傳得那么快,特別是紅背蜘蛛死在了新城。新城的消息一向穿得很慢,或者嚴格意義上來說,新城是沒有消息的。它是沉默的。

意外的是,紅背蜘蛛死亡的消息很快傳了出來,而且聽那個人的口氣,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附近。現在,大大小小的頭目和他們手底下的嘍啰,甚至是斷墻邊靠著的癮君子們應該都已經知道,紅背蜘蛛死了。而且,他們不知道紅背蜘蛛是死在馬義手上的。

馬義眨了眨眼,他繼續問道:“那你們現在管事的是誰?”

“是肖姑娘?!?/p>

馬義又眨了眨眼。很多碎片一瞬間似乎被串聯了起來。肖姑娘,和安布羅斯,和紅背蜘蛛,和這些緊張兮兮滿臉驚惶的小嘍啰們,從頭至尾,馬義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他還需要確認一下,于是他又問道:“肖姑娘在哪里?”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馬義明白自己的臉色不大好看,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夠在日頭的燒烤中露出好看的臉色的,但他覺得自己也應該沒有那么窮兇極惡,但這些人就如同驚弓之鳥,對于其他人總是抱著懷疑的態度。

馬義本想告訴他們,自己并沒有惡意,但是話到了嘴邊,就被吞了下去。

二樓一扇窗打開了,肖姑娘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窗口。

“上來吧?!?/p>

這話是對著馬義說的。圍著馬義的那幾個人聽了這話,飛快地執行了肖姑娘的指令,讓出了一條道,畢恭畢敬地把馬義請了上去。

馬義長長得松了一口氣。能夠不用在太陽底下烤著,真是太好了。

這里原本是紅背蜘蛛的地方,紅背蜘蛛雖然為人陰狠,但她畢竟是個女人。只要是個女人,哪怕不漂亮,再次都希望把自己弄得干凈一點。所以紅背蜘蛛的地盤,從外頭看起來,也比這里的很多地方都要干凈。在這個房子歪東倒西,塵土漫天的地方,這棟小樓是干凈得有些突兀的。

這棟小樓的里面也應該是如此,但馬義看到的并不是這樣。

一樓是一個大廳,像是被臺風掃過一般,滿地都是各類碎片。破了洞的沙發,瘸了腿的椅子,玻璃立柜被砸碎,里頭的小擺件被倒了出來,散落一地。

“我在這里”肖姑娘的聲音從房間盡頭傳來,馬義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樓梯上的她。她站在樓梯的陰影里,穿著一件黑裙子,看不清面容。她似乎也看到了馬義。

“上來吧?!彼f。

馬義跟著她上了二樓。

二樓的情況要好很多。雖然看起來也被砸過,但這里地上的碎屑少了很多,而且這里至少還有完整的床,完整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甚至還有兩個完整的杯子,杯子里裝著熱茶。

這才像是一個女人會住的地方。至少是馬義知道的小小,可能會住的地方。

馬義大大方方在其中一張凳子里坐下,拿起那個精致的杯子,喝了一口茶。他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品嘗茶的味道。

其實馬義根本嘗不出茶的好壞,他這樣做是因為他有些緊張。一種面對故人,特別是女性故人的時候,總是難以避免的緊張。

肖姑娘是一個通透的姑娘,她只是用她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看著他,就明白了馬義試圖掩藏起來的小小不安。于是,她說:“我猜你會來一趟,沒想到你來得這么快。”

馬義沒有立即接下她的話茬。馬義本來就是一個行動力快過思維的人,比如這一次,他覺得自己需要來到這里,來見一見肖姑娘。這樣的人,一般都很執拗。所以當他想說話的時候,沒有人能夠讓他閉嘴。但是當他不想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人能夠讓他開口。

肖姑娘見他沒有回答,輕輕嘆了一口氣。

“馬哥,我們至少有七八年沒見過了吧。”

馬義這才抬眼看了看她,輕輕地回答了一個字:“恩?!?/p>

肖姑娘似乎是笑了。聽聲音她是在笑,看她的眼神里也是在笑,但她的臉上的肌肉,卻偏偏一塊都沒有動過,看上去有些奇怪,有些恐怖。馬義卻沒有和普通人一樣,移開眼。他細細地打量著肖姑娘,看著她的臉。

“我們分開以后,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毙す媚镉謬@了口氣,“可是你還是沒變。”

“你也沒變?!?/p>

“哦是嗎?”肖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臉,“那你為什么那天見到我的時候,沒有認出我來?”

“我一向對長相不是很……”馬義胡亂做了幾個手勢,略過他未曾表達出來的那段,“你也知道的。”他吸了口一口氣,發覺開了第一次口之后,再要說話就變得輕松許多了,他也沒有再把面前這個女子同那個肖姑娘的名字聯系起來,她就只是小小。

肖姑娘看起來很開心,她的眼里滿是笑意:“馬哥,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什么要來找我嗎?”

馬義撇了撇嘴:“你是怎么認識安布羅斯的?”

肖姑娘眼里的光彩褪去了一些,她勉強回答:“哦?”

“很多時候我只是放棄去思考,但我并不是蠢。我只要不是太蠢,看到你好好地坐在這里,就能知道你和安布羅斯是有點關系的?!?/p>

肖姑娘像是第一次見到馬義似的看著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說道:“馬哥的確是不只會打架的,只是喜歡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就用拳頭來解決?!?/p>

馬義笑了笑,“你還記得啊?!?/p>

肖姑娘輕嘆了一口氣:“好多事,我都記得。我記得你,記得石頭哥哥,記得我哪一天被人掠走,然后摔下炫耀。我還記得我被大哥救了,一直到現在?!?/p>

“那你的臉……”

“我的臉,被沙蟻吃了一大半,也只能這樣了?!?/p>

“腌蘿卜絲,居然都沒有帶你好好治治?”

肖姑娘眼睛里滿是笑意:“這個綽號……”

馬義揮了揮手,像是要趕走什么東西似的:“對了,你那個大哥,曾經跟你提過什么,亞希彼斯計劃嗎?”

肖姑娘似乎愣住了,她歪過頭,似乎在思考?!皼]有,”她想了想,又更為肯定地回答道,“沒有?!?/p>

“沒有?”

“沒有聽說過?!毙す媚锟聪蝰R義,對方卻轉開了視線,不再看她。肖姑娘低下頭。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馬義的面前,不是小小,又變成了肖姑娘。

馬義并不相信她,一點兒也不。

馬義低著頭,手里擺弄著他的那個茶杯:“那你,有辦法再進新城嗎?”

肖姑娘沒有回答。

馬義還在看著那個茶杯,仿佛這間屋子里,只有這茶杯才是值得他研究的東西。“你一定有辦法的。”他說得斬釘截鐵。

“你為什么要回新城?”

“去找張拾?!?/p>

肖姑娘嘆了一口氣:“其是我總是不呆在新城的時間多。石頭哥哥他,他比我來得晚一點,是我……不愿意找石頭哥哥相認的。但是他應該是早就認出我了的……他……”

馬義一下子站起身:“我想知道,你有辦法再進新城嗎?”

“你為什么要找張拾呢?”

馬義看著肖姑娘,她原本如同一張面具的臉看上去似乎有些扭曲。

“你怕我對他不利?”

肖姑娘沒有說話。

“你知道腌蘿卜絲根本沒有辦法治好你的石頭哥哥嗎?”馬義冷笑,“我要帶他去希望天堂?!?/p>

肖姑娘眼神一凜:“你說什么?這不可能。”

馬義瞥了她一眼:“小石頭的身體更差了,你知道嗎?他還能活多久,你知道嗎?”

肖姑娘低頭默默想了一想,隨即回答道:“我有辦法進新城,但是去希望天堂的事情,我希望你能……”

“有辦法進去,那就好。有消息了,到破吧找我?!?/p>

馬義把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轉身離開了,仿佛一秒鐘都不想在這里多待。肖姑娘望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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