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相親都以失敗告終,艾婉珵有些倦怠了,大概幫忙介紹的人并沒有嚴格按照她的要求來把關吧,她想。
現在網絡社交這么發達,通過交友軟件認識并走進婚姻的,大有人在,并不稀奇,其本質上也只是一種交友的渠道嘛。
艾婉珵把探探下載到手機上,沒事兒的時候就打開軟件左右滑動,手機屏幕上出現各式各樣的男人,他們像一只只虎視眈眈的老虎,用一張張看起來別扭的照片向眾多年輕女孩宣示著他們也需要被人疼。
也不是沒有互相看對眼的人,不過打招呼的話題通常都是:嗨,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哪里工作,談過幾次戀愛,為什么分手呢,現在想找個什么樣的人……
艾婉珵一遍一遍的回答著不同男人的提問,為了能從這堆男人里挑出一個對胃的,她甘愿做一個文字的搬運工。
其實呀,了解一個人并沒有那么難,他的價值觀在通過言談傳遞,合不合適,多聊幾句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滑到一個相貌俊朗的男生——C先生,剛好C先生也點了中意她,兩人便聊了起來,艾婉珵驚喜的發現,這個男生不止長得好看,還有一股文藝范兒,除了工作,他還喜歡旅游、攝影、健身等一系列活動,兩人越聊越投機,艾婉珵竊喜,她在等待著他的主動邀約。果不其然,當天晚上,C先生盛情邀請她周末出來吃飯,她愉快的答應了。
很快又到了周末,對于這次見面的心情,跟以往迥然不同,艾婉珵很期待。她梳洗完畢后,坐在家里等C先生叫她出門,一晃就快到中午了,C先生還在忙,他說大概下午兩點之前能忙完,囑咐她按時吃午飯,順便在家睡個午覺。
艾婉珵去樓下吃了份簡餐,回來打開電視,還在播放狗血的連續劇,她懶得看,干脆把電視機關了。她在等C先生的信息,等著,等著,便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正在做著亂七八糟的夢,一只不長眼的蟬飛了進來,撞在了陽臺的墻壁上,發出低沉哀婉的叫聲,艾婉珵被吵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過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一看時間,已經快下午四點了,她連忙打開微信,和C先生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中午的那條信息,C先生沒再發信息過來。她快速的在手機鍵盤上打出了幾行字,猶豫了片刻之后,又逐字刪掉了。微信里的這個男生她還沒見過,如果一個勁兒的催促別人,既會讓人家覺得煩,又會給自己貼上輕浮的標簽,更何況,她突然覺得沒那么想見了。不知道他要忙到什么時候,算了,管他忙到什么時候呢。
她把頭發梳整齊,趿著拖鞋去樓下買菜。父母去親戚家吃酒席了,要明天早上才回來。一個人的飯總是很好做,舀一筒米倒進電飯煲里,加兩勺水。隨便炒個青菜,再把冰箱里的青椒回鍋肉熱一下,順手弄個西紅柿雞蛋湯,即可對付一頓。
她邊吃飯邊在手機上搜索可以看的節目,搜索了許久,也沒找到能夠持久吸引她的劇目。看來還真是不能不服老,從前能盯著電視看一整天,如今總是覺得那些節目太孩子氣,不夠成熟,反而是那些兒童參加的綜藝節目更真實更有趣。
她退出視頻APP,又習慣性的打開微信朋友圈,右手大拇指在屏幕上靈活的滑動著,眼睛也隨之不停的眨動著,有人當母親了,有人發生了輕微的車禍,但是大部分人是在廣而告之。噫,初中班上那個流鼻涕、經常被人欺負的男生曬了一滿屏的婚紗照,未婚妻還蠻漂亮,艾婉珵傻眼了,一向驕傲的她竟然在時光的跑道上輸給了曾經那些毫不起眼的同齡人。她像是挨了當頭一棒,這比父母費盡心思的用激將法逼迫要管用得多。
正在她心揪的時候,手機屏幕上的一則廣告映入她的眼簾:85后好男人,有房有車,工作穩定,誠心找對象,一年內結婚。
艾婉珵知道,這實質上和相親一條街是一樣的,都是單身男女互相挑剔對方的場所。區別在于一個是線下,一個是線上。這好比去商場買東西,專賣店當然沒問題,不管來的人買不買,店家的服務都是很熱情周到的。但要是圖便宜去了賣地攤貨的地方,挑了兩三個小時,實在沒挑到心儀的,或者擔心質量問題而拒絕購買,那就得忍受店家的白眼、抱怨或者謾罵,這讓部分消費者很尷尬。基于互聯網的淘寶店就很好的解決了這個問題,一家比一家便宜,一家比一家熱情,即便跟客服聊了幾個小時,最終不買,也沒人能把你怎樣。
艾婉珵決定把這個相親交友APP下載下來,在這里遇見合適的人的幾率很低,但起碼多了一種渠道,更何況世間事誰能說得清楚呢,高中班上有個女生就是通過這種渠道認識了她的老公,兩人很相愛。要是在以前,她還真的會介意這種方式,她甚至介意相親,她認為愛情就該是兩人自然而然的相遇、相知、相戀,沒有任何外力的介入,兩人是發自肺腑的想要結婚過日子,而不是迫于社會壓力。但是時過境遷,她也終于看透了,所有的相識途徑都只是渠道,愛情還是愛情,婚姻還是婚姻,并不會發生質的變化。
填完個人信息,進入交友界面,幾十張男生的頭像整齊劃一的排列著,等待她來挑選,下方還有“換一批看看”的按鈕。艾婉珵翻閱了幾張,都不十分滿意。她耐著性子打算再多翻幾張,令她欣喜的是接下來的這張頭像就很好看,而且個人情況很符合她的擇偶要求,看得出來,這個男人頗有才華。艾婉珵在APP界面給他留言,正在專心打字的時候,電話進來了,她等的C先生終于忙完了,她都快要忘記這個人了。
天色已經不早了,艾婉珵刻意挑了個人多的地兒,這里離金蕊家很近,要是情況不對,閨蜜可以來救場。
C先生終于來了,的確很帥氣,談吐也頗有氣度,艾婉珵喜出望外,兩人聊得很投機,天很快黑下來了,周遭變得嘲雜起來。
C先生站起來對艾婉珵說道:“我們換個安靜點的地方聊吧!”
艾婉珵欣然答應。
兩人沿著河街一直往前走,穿過馬路,C先生徑直走向了一家賓館,艾婉珵詫異極了,愣愣的停在賓館門口。
已經進了門的C先生見艾婉珵遲遲沒有跟上來,轉身返了回去,附在艾婉珵耳邊說道:“我們開個房間好好聊,外面實在太吵了。”
艾婉珵本能的往后退了兩步,“我們才認識,不能這樣!”她果斷拒絕道。
C先生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我很喜歡你,看得出來,你也喜歡我,咱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深入了解不好嗎?”
艾婉珵很慌亂,心里焦灼的盤算著要怎么擺脫眼前這個男人的魔掌。突然,電話響了,是母親打來的,她用顫巍巍的右手接了起來,母親囑咐她晚上按時吃飯,不要一個人嫌麻煩又煮方便面吃,她答非所問地說:“我馬上就回來......我在萬達附近......來接我呀,那好吧,我去商場門口的十字街等你。”
一面說著話,一面朝著人多的地方走了過去,C先生盯著她看了一陣子便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艾婉珵警惕的向著四面八方看了一遍,那個男人確實不見了,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昏黃的街燈映照下的街頭,人潮涌動,艾婉珵站在街邊,看著人來車往,一股劫后余生的慶幸之感噴薄而出,她好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她在奮力的追求愛情,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她把C先生從微信里刪除了,接著把手機上所有的交友軟件都卸載了。
這時候,收到了C先生發來的短信:都成年人了,還裝什么純?這些軟件不就是用來約炮的嗎?誰會單純到在上面找對象?和你見面真是浪費時間。
艾婉珵看了一眼,她不想做任何無意義的辯駁,干凈利落的把短信刪除,再把電話拉入黑名單。
也許,遇不到愛情了,她沮喪的想到。她不想等了,也不想找了。
托人找個人品沒問題的嫁了吧,愛不愛都沒有關系,日子過久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車窗外的街景很美,她卻很累,要是這輛車一直疾馳下去,不到終點,也不用下車去面對冷漠的現實生活,那該多好!
事實上,過了幾個紅燈后,出租車便穩穩地停在了小區門口。她下車后,門衛對著她禮貌的微笑打招呼,她生硬的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回應著。
終于到家了。艾婉珵把自己狠狠地扔在沙發上,回想剛才發生的點點滴滴:他有那么忙嗎?為什么偏偏要選擇晚上見面?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放肆的盯著她看,用近乎投機的方式來回答她的問題,主導著兩人的對話局面,真的是他的情商高嗎?他說要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她怎么就不事先問問什么地方才是安靜的地方?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該這么傻乎乎的卸下防備嗎?
細思極恐,所幸母親在關鍵時候打來電話解救了她。
仔細看著這個屋子,雖然不夠大,物品堆得不太整齊,但洋溢著一種溫暖,這溫暖是用厚重踏實的安全感筑成的。哪怕外面的世界到處都有槍林彈雨,但這里是萬千敵人攻不破的根據地。
艾婉珵去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說來也怪,這一夜她睡得特別踏實。夜半時分,迷迷糊糊間聽見客廳有響動,接著,她的房門被打開了,母親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看到她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第二天早上,艾婉珵走到客廳,看見母親在廚房里忙著準備早餐,驚詫的問道:“你們不是說今天下午才回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母親和父親同時開了腔。
母親:“昨晚有個熟人要開車回來,順便就把我們帶回來了!”
父親:“你媽不放心你,特意趕回來看看。”
兩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同時望向艾婉珵。
“對了,昨天晚上你怎么回事?在電話里說些奇怪的話,后來打電話問你你又不愿意說。”父親問道。
“沒怎么......以后你們別操心我找對象的事兒了,我不想去見這個見那個的。”艾婉珵表情尷尬的說道。
“怎么了?是有人不老實嗎?”父親追問道。
“沒有。”艾婉珵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你要是不方便給我說,那給你媽說吧,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說出來,我們才能知道該怎么幫你解決。”
“其實也就是這段時間見的人都不怎么樣,還有想占便宜的,不過沒得逞,以后別見誰單身就介紹誰來,我不想去相親了。”
父親和母親呆愣的站在原地。約摸過了半分鐘,母親回過神來,兩只手有點無措的在衣角上蹭了蹭,“那你打算怎么辦?”母親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邊走邊看唄,還能怎么辦?!”艾婉珵用無奈的語氣回答道。
“那也不能總就這么拖著,讓你大學同學幫忙介紹唄,他們身邊的人應該質量不差。”母親建議道。
“婚姻要看緣分,他們身邊的人質量是高,但是不一定適合我,而且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我現在不想去相親,不管誰介紹的!”艾婉珵用不容斑駁的語氣說道,“你們大概不會知道,相親失敗得越多,我越自卑,我的心也是肉長的!”
母親不再開腔了,默默地轉過身去,她在心里對著命運吶喊:她的女兒——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姑娘,論長相,論品行,論學識,都不差,怎么偏偏在感情問題上面臨持續失意的窘境?
父親見氣氛不對,趕忙把女兒支走了。
艾婉珵心不在焉的刷牙洗臉,她在想她的良人究竟在哪?為什么遲遲不出現?是迷路了,還是騎著蝸牛在趕路?如果有人告訴她關于他的訊息,她會放下女生該有的矜持,朝他狂奔而去。她不想無盡頭的等候、尋找,她只想擇一城終老,遇一人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