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冬天,大約最適合聽戲。萬物凋敝,骨骼和靈魂卻在茫茫天地間露出清奇,一筆一劃的雕刻出思想的溫度和氣韻。
? ? 愛戲,大概是因緣。大概是踏過千山和萬水,你水袖一舞,從此,只許你一個,我們的驚天動地,我們的蘭因慧果。
? ? 記得聽的第一出戲是《鎖麟囊》。生老大待產的日子里,斜斜倚在沙發里。昏昏欲睡,那時候,老家的屋外開著梧桐,場上有低頭吃草的養,屋后是大片綠色的麥田。鄉村里的風里長著節氣的溫度,說不出的美好。
? ? ? 一側耳,電視里傳出的“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早悟蘭因……”那一剎那,我被這樣的字句和念白驚到。
? ? “改性情,休戀逝水,早悟蘭因”。彼時的我,和先生經營著一間日常小店,起步雖然幸運,但終覺心里有個夢不能放,不能解。何人能解,只有自己。
? ? 那個時候在老家的農村,整個縣城只有一間書店。我哪怕去了什么都不會買,但還是會帶一本書回來。
? ? 在那種逼仄的精神成長空間里,書是唯一可以通往外界最高貴的通道。
? ? 《鎖麟囊》里,亭中避雨的富家千金薛湘靈遇到同天出嫁也在此避雨的窮家小姐趙守貞。那鎖麟馕“救她饑渴似瓊瑤”。小小囊兒何足道?不想日后卻成為趙守貞開家創業的資本,而薛湘靈家道淪落,去當時被救助的女子家里做老媽子,又被趙守貞認出。真是歡天喜地的大結局。
? ? ? 小小囊兒是薛湘靈種下的善因,沒想到搭救了窮家女趙守貞,更意想不到的是,他日,她也因這只囊兒在自己臨危困頓時遭故人相扶。
? ? 人世間的暖意不過如此,不過是彼時亭中同避雨,他日相逢敘恩情。只是,人生的命運有了轉變,彼時,你憐念贈囊兒,此時,我相扶報恩情。
? ? 兩個女子的相濟相扶拼湊出兩個人人生最里最完美的片段。
? ? 《鎖麟囊》里有濟人濟世之情,而書于我。也總是汲養著我。讓我在昏黃的日子里尋找著精神世界里的亮光。
? ? 我愛書,是從很小的時候起。我愛戲,是從那一個春日的午后起。它洞見了我精神世界里的幽微末節,那些能說出來的說不出來的都成了戲。昨天的戲,今天的戲,明天的戲。
? ? 寫作一些時日后,對戲劇有了更深的迷戀。還有什么能比戲更迷人,你靈魂里高喊不出來的聲音,戲里前情俱下,全都有了。連你的呼吸都表演在了里頭。
? ? 我愛戲,是要命的。去年春節前去北京,出了車站,昏睡一路。但路上看到車窗外隱約出現的“梅蘭芳大劇院”幾個字時。我迷糊的雙眼霎時亮了。心咚咚跳。只有那一刻,進到北京,我的心是清醒著的。
? ? 我迫不亟待要拍下那個瞬間。只要那個瞬間,就夠了。
? ? 聽《梨花頌》,一開嗓,便是千樹萬樹梨花開的陣仗。那聲音里藏著的起,藏著的奧妙,藏著的“梨花開”的意境。只聽一下,便覺得過癮,夠了,就是這個味道。似喝了一口醇香的酒,厚勁兒全壓進肺腑里。夠人回味三個春宵。
? ? ? 沒有什么藝術形式能比戲劇更迷人。你沒來的時候,戲曲仿佛一具魂魄,它在等著你。你來了,它便附了體。從此,你是戲,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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