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結果幾天后公布,孫明和高盈,陶安然被分到中餐廳,笙磬和姜書玄被分到早餐廳。雖是意料之中,不過笙磬知道這個結果還是很失落,早餐廳掙得是死工資,與她來說怎么夠用!她想去找張彥經理申請調到中餐廳,早餐廳領班顧菁卻先找到了她。
對于員工崗位分配,雖由餐飲部經理做主,但各領班還是有選擇權的,笙磬是菁姐要過去的。
李笙磬人不機靈,卻也拎得清許多事情,菁姐雖嚴厲但做事公正,笙磬到早餐廳不會受打壓,也不會被穿小鞋。況且,中餐廳還有孫經理和看不上她的培訓領班,她就算到了中餐廳也是被排擠的命運。
但讓笙磬決定留在早餐廳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工作時間。從早上五點半到中午十二點,這樣她下班還來得及趕回學校上課。也就是那兩年,笙磬利用大半天自由時間考下了本科證書。
李笙磬每月工資是一千塊,她固定給家里寄回四百補貼家用,又存下四百做學費,只給自己留兩百塊零花錢。這兩百買不了漂亮衣服,參加不了集體活動,更不可能和同事一起逛街、旅游,也就越發和同事格格不入。她多數時間都坐在寢室樓角落的臺階上看書,或藏在早餐廳的角落寫小說。
她心中有夢,也有另一個世界,她用幻想和細膩的筆觸一筆筆勾勒她的夢,創造她的世界。也讓她在生活維艱時,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和鍥而不舍,勇于面對困難的勇氣。
這周李笙磬和姜書玄五點半上班,做準備工作,包括擺臺和上菜。其他人則六點半上班,直接接待住客開餐。
整個早餐廳約有五十張方桌,擺臺時間只有半個小時,而此時笙磬的擺臺速度又快又精準。熟能生巧,原來將一件事慢慢做到完美也是一件樂趣。
笙磬先拿一摞臺布快速鋪開,再鋪口布。接著擺放刀叉勺,刀放在口布左側一厘米,叉子放在口布右側一厘米,勺子距叉子一厘米,四者并成一條直線。咖啡碟放在右上方,咖啡杯倒扣在碟子上,杯把朝右上……
笙磬轉身回還,抬手落下速度極快,咖啡杯撞擊碟子的聲音也奏出了好聽的韻律,整半個小時,五十張臺面整齊落成,而此時姜書玄也將菜上齊。
六點半鐘,其她人準時到崗,開始著手泡茶煮咖啡,輪班吃早飯。七點鐘,客房的客人才陸續下樓用餐。自助早餐花樣豐富,涼菜熱菜搭配,中西式皆備。過去很多年后,李笙磬還會懷念早餐廳的伙食,也就僅僅幾個月時間就將她在學校餓出的營養不良補了回來,把她長久以來蠟黃的臉色恢復成正常血色。
開餐時間,服務員都整齊地站在備品臺旁,隨時給顧客添茶倒咖啡,待客人走后第一時間撤臺,擦桌子。
站立要直,挺胸抬頭收腹,兩腿并攏。雙手交握在身前面帶微笑。有時候笙磬站累了,稍微放松下陀陀背,都會被菁姐射來的嚴厲目光制止。
福島先生每天早上七點準時下樓吃早餐,又在早餐廳看見笙磬,很驚訝,沒想到她能正式調到早餐廳。他還問起孫明,得知孫明被分在中餐廳有些失望,那樣子好像小孩少了玩伴一樣,惹得笙磬有些忍俊不禁,她開始相信,眼前的福島先生確實是七十歲的老小孩。
早餐廳最老的員工叫梁鈴鈴,相當于副領班,菁姐休息時都由她來分配工作,飯店的VIP客戶也是由她服務,她對每個客戶的口味,用餐習慣都了如指掌。
福島先生剛落座,梁鈴鈴就端著托盤走過來,將一杯檸檬水,一杯咖啡,兩片烤制焦黃的面包,兩顆黃油放在桌上。
福島先生這次坐在靠窗的位置,那里視野開闊,陽光足而不曬,從落地窗看出去,能看到整個院子的綠化生機勃勃,滿眼的綠一直盛開到飯店大門前。笙磬心領神會,也不禁好奇,不知福島先生的房間如何?為此,她還特意去問過分配在客房部的同學,證實了她的想法,果然福島先生真會享受生活。
梁鈴鈴見福島和笙磬頗為熟悉的樣子,斜著眼睛滿臉狐疑地瞅了瞅笙磬,便和程雪咬起耳朵,眼睛還有意無意地往這瞥。笙磬只覺芒刺在背,同福島先生打了招呼便跑去干活。
早上七點半到九點是客人扎堆用餐的時候,上菜及時,撤臺要快,不允許用餐車撤臺,只能一托盤一托盤往洗碗間端。程雪端的托盤裝得太沉,一不小心整個人連同托盤一起摔了出去。
“哐啷哐啷”連聲巨響,把客人驚得直接從凳子上跳起來,紛紛跑到后面看熱鬧。服務員也都扔下手中的活跑到洗碗間。菁姐和梁鈴鈴將程雪扶起來,檢查她是否摔壞,又將大家譴回去干活,餐廳不能離人。
程雪這一跤摔得嚇人,好在年輕靈活,沒有受傷當真萬幸。程雪第一反應并不是顧自己,而是去顧那一托盤碗碟,只是它們已經徹底粉身碎骨,無一幸免。而這些備品的損失都要扣她工資……
十點鐘早餐結束,最后一個客人磨磨蹭蹭上樓,他們又開始做收尾工作。笙磬剛擦好布菲爐,牟足了勁要搬,卻被身后的姜書玄接了過去。
笙磬有些不好意思,所有活都平均分配,怎能讓他多干,奈何姜書玄并沒給她機會拒絕。
得益于地鐵開通,城市與城市間的距離只在咫尺,笙磬將手上的活干完就急忙跑回寢室換衣服。急匆匆跑到地鐵站,乘坐一個小時地鐵,在一點半鐘準時坐在課堂上。
從早到晚,風塵仆仆,緊趕慢趕,疲于奔命就是李笙磬當時的生活。忙碌麻木了她神經,讓她忘記很多事情,忘記了高盈梗在她身上的一顆雷,忘記了福島先生即將離開中國,也絲毫不知同事間誰和誰在談戀愛,大家平時都有什么集體活動。
李笙磬除了認真完成本職工作外,基本將自己從集體環境中隔離了。直到她將一篇文章發在飯店內部報紙上,“李生氣”又一次讓人側目,也讓她更加格格不入,甚至鶴立雞群。
培訓領班和趙經理完全不避諱的給她設障礙,讓她步步難受,事事吃虧。好在有菁姐庇護,她還能好過些。
可當時的李笙磬除了忍,別無他法。而韜光養晦,隱藏鋒芒這八個字,她在幾年后才學會,亦是在吃虧比吃土更多以后才恍然大悟,進而學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