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一半懸于天空,一半隱沒入云。草叢中的蟋蟀不安分的發出聲響,院墻上的小黑貓也似與黑夜融為一體,蟋蟀的聲音煩擾著黑貓,它甩著尾巴,耳朵微動也發出尖銳的聲音。
小黑貓的一雙眼睛似墨玉,又似鬼火,在這黑夜中閃著詭異的綠光。細碎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院門被推開的聲音讓那對綠光鎖定在門口,它是黑夜的守衛者,一切動靜都無法逃開這一對窺探的雙眼。
福雙提著燈籠,為身后的人照著腳下的路,身后人腳步很輕,卻又不是刻意為之。福雙將人送至屋門口,又將屋內的蠟燭點燃。
身后的人接過蠟燭,點點燭光照亮了來人的臉,她蒼白而美麗。
福雙退后,將屋門關上。
剩下的女人借著燭光在屋內摸索尋找,她順著門口向屋內照著光。門口的半根蠟燭就在她的腳下,她蹲下身,撿起聞了聞,便塞入袖中。
她又走向床邊,在床腳尋找這什么。屋外的蟋蟀聲越來越大,而屋內卻靜涼無聲。
身后忽傳腳步聲,火石擦出聲響,桌上的燈被點燃。金丹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她身后,她拿著火折子繞著屋子走了一圈,點燃了所有的燭臺。
屋內瞬時亮如白晝,女人手中還拿著蠟燭,只是她已經不需要在用它來照明了。
女子熄滅了手中的蠟燭,她側著身,一雙眼中滿是殺機。
金丹也退了幾步,卻見屏風后出現了李易痕,陸無為與顧辰珩。
“蕭大小姐這么晚不睡,莫不是來尋寶?”
蕭夢琦冷笑一聲道:“你這么晚不睡,是不是又看上了我們家什么東西?”
李易痕指了指蕭夢琦的袖子道:“我一直不明白,蕭家人為什么這么有錢。”
顧辰珩問道:“你又不是生意人,好奇這個做什么?”
李易痕搖頭道:“不管是生意人還是江湖白衣,錢這種東西,和誰都沒仇,無事來研究研究也是件樂事啊。”
金丹抱著胳膊笑道:“人家是掙錢,你是研究前,所以人家有錢也是應當。”
李易痕走到蕭夢琦身邊,蕭夢琦的左手不自覺的背在身側。李易痕沖她一笑,拉起她的左袖道:“能掙錢只是一個前提。”
蕭夢琦轉過頭,忽然冷聲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你這樣做實在無禮。”她說著,右手便是一掌向李易痕的面門拍去。
李易痕側過身,左手擋住攻擊,右手又將蕭夢琦的左手向上一抬,蕭夢琦只覺左臂一麻。
蕭夢琦的左臂一甩,半截蠟燭便到了李易痕的手里。李易痕拿著蠟燭,放在鼻間輕嗅道:“除了會掙錢外,人啊,還要學會節儉,這樣才叫聚財啊。”
他拍拍手,屋外便進來一幫人,其中便有福雙,他已經被莊玉秀扣住了一只胳膊。
蕭夢琦冷眼問道:“你這是何意?”
“只是找人幫幫忙。”
李易痕伸出手,問道:“蕭家真是節儉啊,半根蠟燭也值得蕭小姐收入袖中。”
蕭夢琦垂下眼瞼道:“我們家素有節儉的家風,半根蠟燭有什么好看的,可以給我了么?”
李易痕擺擺手道:“我想先給唐兄看看。”他說罷,便把蠟燭扔向了一旁的唐遠山。
唐遠山接過,李易痕道:“聽聞唐門中攬進天下奇毒,不知唐掌門可知這蠟燭里有什么?”
唐遠山嗅了嗅道:“有枕夢香與大量的苦艾草和小韶子。”
“這些藥有什么用?”
唐遠山道:“枕夢香雖有解乏的功效,但多聞會讓人身體麻痹,行動遲緩。苦艾草與小韶子都有至幻的效果。”
金丹聽了,轉臉問道:“蕭小姐可知這蠟燭回收不得?”
蕭夢琦皺了皺眉,不語。
她又在蕭夢琦身邊轉了轉道:“蕭小姐的蝴蝶釵很漂亮啊,不過,這蕭府家大業大,也不至于連小珠花都買不起吧?”
陸無為聽此問道:“何為小珠花?”
金丹擺擺手道:“你們男人啊,就是什么都不懂,蝶戀花知道嗎?”
“這蝴蝶釵是金陵城內多寶閣的新款樣式,一只蝴蝶釵配上小珠花,那便是蝶戀花,象征蝶花纏綿愛戀永久。”
眾人聽此,便也都好奇的向蕭夢琦的頭發上看去,果然只有一只精致的蝴蝶釵。
金丹笑道:“多寶閣的人說了,蝶花分離便是愛人永隔,多不吉利啊,蕭小姐為什么不戴小珠花?”
蕭夢琦抬手撫了撫鬢發道:“山莊內死人無數,我又怎么有心情戴珠花?”
林照水也道:“家有逝者,戴花確實不吉利。”
金丹聽了就又是一笑道:“是么?昨天還看你戴著這對發釵來著。”她說罷,便揚揚手,只見她手中便是一支樸素典雅的珠花,那珠花的花蕊有一絲絲嫩黃,很是可愛。
蕭夢琦想要上前奪回,卻聽金丹又道:“我在奇峰掌門的床上發現的。”金丹話一出,陸無為便皺起眉,輕聲道:“金丹姑娘是不是有點?”
清冽的聲音響在耳畔:“缺德?”顧辰珩站在陸無為身后,陸無為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哪家女子的珠釵會在別的男人的床上?此話一出,屋內的人都沉默著看蕭夢琦。
蕭夢琦抿著唇,卻聽蕭通沉聲道:“小兒莫出狂言,壞了我家小姐的名聲。”
蕭夢琦的表情忽變凌厲,一把便奪過了那珠釵道:“這是我的珠釵。”
她一語即出,一片嘩然。
林照水的臉色變了變,似不能相信蕭夢琦的話,他焦急道:“蕭小姐,你不必聽她胡言.....”
蕭夢琦沖林照水輕蔑一笑道:“我可沒有做什么你們想的齷蹉事。”
一旁押著福雙的莊玉秀臉忽就一紅,面上也有愧色。
蕭夢琦拿著珠花,插在云鬢上,道:“這珠花為什么會在這里?那是因為奇峰是我殺的。”
“小姐!”蕭通沉聲驚呼。卻還是無法阻止她。
她坐了下來,慢慢道:“你怎么會知道是我?”
“青木山莊地形復雜,想要殺人卻不暴露痕跡,也只有對山莊很了解的人才能做到。”李易痕道。
陸無為也道:“其實蕭莊主死的時候我便聞到劍閣里有一點枕夢香的味道。”
“苦智大師死時亦然,蕭莊主休息不好,便會用枕夢香入睡,這枕夢香在哪里,也只有山莊內部人知道吧。”
“蕭莊主去劍閣,可全青木山莊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劍閣里與人會面,死后門被鎖上,那劍法是萬宗一,這么明顯的嫁禍,何必制造成密室多此一舉呢?”
李易痕微微一笑道:“那是因為蕭莊主死的時候,兇手根本就沒想過要將門鎖上。”
“他想讓蕭莊主被人發現,可是其中有了個小變故。”
“兇手在離開的時候許是身上帶了那后山某種獨特的東西,被綠竹看到了。”
李易痕看向綠竹,道:“是什么東西呢?”
李易痕從綠竹身上拿下一粒枯木色的小球道:“蒼耳子,是你們老爺種的吧?”
“蕭莊主喜到各處游玩,這蒼耳子想必就是他從北方帶回來的,山中只有山陰處有。”
“綠竹細心,遇到了某人,他身上有蒼耳子,出于細心,他便去劍閣處查看,卻見蕭老爺已經死了,綠竹發現老爺死了,卻不找人,不聲張,甚至把門鎖起來,是為何意?”
綠竹抬起頭,抿著唇,蕭通看著綠竹問:“可是真的?”
綠竹點了點頭,蕭通只有嘆氣道:“糊涂啊。”
金丹看著蕭夢琦道:“蕭老爺表情那么驚訝,是做夢也沒想到,殺自己的竟他的女兒。”
蕭夢琦笑道:“你們這都是猜測?”
顧辰珩道:“張致遠,他死時手中無刀,莊玉秀說他死那天晚上面色得意的喝了些酒,還說且等喝他的喜酒。”
“張致遠這個人我見過幾次,為人十分自負,一把刀從不離身,他為什么那么晚出去,去了偏僻的地方卻不帶刀?”
李易痕拍了拍顧辰珩的肩問道:“你何時不帶劍?”
顧辰珩皺著眉認真思索,最后答:“很多時候?”
陸無為道:“不方便的時候。”
李易痕忽然笑道:“那見姑娘算不算方便?特別是要去見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