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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何逸生氣,原來那樣溫和的一個人也會生氣,在我和他厚著臉皮借筆記本時,他冷冷地說,“找不見了”。
“那這是什么?”,我趁他不注意抽出那個熟悉的本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說你至于嗎?我真不是有意要幫他的,我是怕他被打死了,我們是一個學(xué)校的”,沒等我噼里啪啦說完,他淡淡地哦了一聲,便移到李然的座位上,然后滿臉的生人勿近表情。
我悻悻然地回到了座位上,神經(jīng)有些大條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怎么了。
課桌下手機(jī)叮地一聲,朵發(fā)來了短信救場,舊操場。我慌亂地走出教室,撥通了她的電話,無人接聽。
我回頭看了一眼教室,打鬧的有,學(xué)習(xí)的有,講衛(wèi)生的有,可是幫我的人怎么就沒有呢,我看了一眼何逸,他用手拄著頭,手捧著一張紙正在思考,光影隨著窗簾撥動在他臉上移動著,全世界好看的人那么多,可我遇見的卻是他最好看。
我下定決心似地邁出了第一步,隨后便跑起來,我們是朋友,應(yīng)當(dāng)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我的心咚咚地跳著。
新操場還沒有建成時,學(xué)校在西門外的空地上架了個籃筐,畫了幾條線圈出一條跑道,作為我們的臨時操場,每次跑步后都像是從土里打了個滾,在身上輕輕一拍灰塵便鋪天蓋地般在全身彌漫開來。
新操場修好后,便很少有人再去舊操場了,時間長了那里便成為了混混們的聚集之地,能用拳頭解決的絕不用語言,于是那里便成了單挑群毆的絕佳場所,舊操場見常常代表了暴力,野蠻的解決方法,這些鳴中的江湖規(guī)矩都有賴于爾東對我們的耳濡目染。
我的腳步在鐵門附近停止了,我像一只長勁鹿那般伸長了脖頸朝里看,土黃色的操場上零零星星地站著一團(tuán)人,爾朵單薄的身影像一個快要起飛的風(fēng)箏,界限分明的場地內(nèi),她一個人站在那一團(tuán)男生的對面。
“你的幫手來了”,為首的男生在我靠近時戲謔地對著爾朵笑笑,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感覺尊嚴(yán)受到了侮辱,卻也能分得清這敵多我少的情形,我故作鎮(zhèn)定地過去拉了拉爾朵的手,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說話的男生叫張朝陽,高二的學(xué)生,上次把她擋在路上的就是他身后那些高一的小弟,趙驍就是被他們臨時拉來才會受傷。
“張朝陽,我今天也把話放在這里了,我絕對絕對不可能喜歡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來找我,我立馬把這段話放在校內(nèi)網(wǎng)上,讓大家都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也讓全校的人都知道你是怎么死皮賴臉地糾纏一個不喜歡你的人”,爾朵將手機(jī)在他面前晃了晃,“還有我哥的事,我也絕不會原諒你”,說完她拉著我的手便要走。
張朝陽瞇著眼睛看向她,顯然他沒想到她會把那些對話都錄下來。
我整個人也是懵的,雖然知道爾朵一貫任性,但那也是因為有爾東在,可如今這情況,我忽然后悔剛剛沒有攔著她一點,果不其然。
“讓你走了嗎,去哪啊”,看著前邊忽然多出來的兩個人,張朝陽沉默著,沉默就是默認(rèn),我們都知道她想要的不過是刪除手機(jī)里的錄音文件。爾朵死死地捏著手機(jī),我則捏著她的手。
“你管得著嘛,還想要綁架我們啊”,爾朵用手使勁地推了他們,一定是早上沒吃飯,我也更加用勁了,他們只是后退了幾步卻依然擋在我們前面,然后滿臉戲謔地看著我們。
僵持中,爾朵對著她面前男生的臉就是一巴掌,我驚呆了,瞪大了眼睛,只覺得自己和她估計要死在操場上了。正當(dāng)我快要絕望時,看見對面又來了一群人,七八個男生拉著一個人在離我們不遠(yuǎn)的地方停下來,那不是,不是許歸寧嗎?我的心咚咚地跳著。
被打臉的男生終于回過神來,他紅著眼睛揚起了手掌,看著他充滿怒意的臉,我覺得那一巴掌下去爾朵估計要毀容了,我驚叫了一聲,喊出了許歸寧三個字,我一定是瘋了,那一巴掌停在半空中久久沒有落下來,周圍的空氣剎那安靜了,許歸寧三個字誰不知道呢,最起碼在我們鳴中,這三個字能致命也能保命。
看著轉(zhuǎn)過身來的許歸寧,我的心跳好像停止了,幾米開外,他兩手插在口袋里,張朝陽也走向前來,兩邊的人對望著,隔著半個背影我都能感覺到許歸寧那發(fā)紅的眼睛,就像每次看見他的場景都在充滿暴力的血腥之下那樣可望不指望。
我從未指望他會來幫我們,各個群體之間遵循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這也是那么多或大或小的群體能夠安然相處最重要的原因。只是除了那一個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名字外,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能阻止那一個即將落下的巴掌。
許歸寧被身旁的一個哥們拉了一下,用膝蓋都能想明白他們都不希望他插手這些事情。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然后慢慢轉(zhuǎn)回身。
“哈,你不是還指望著許歸寧能過來幫你們吧”,張朝陽在身后冷冷地笑了,那笑聲使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1,2,3”,我壓低了聲音,數(shù)到三的時候我和爾朵便從兩側(cè)跑出來,繞過面前那兩人沒命地向前跑。
沒跑幾步爾朵的手機(jī)便掉在了地上,撿起來的時候張朝陽已經(jīng)再次站在我們面前了。
他伸手開始搶奪手機(jī),我被另外一個男生拽著無法過去爾朵那邊,眼看著手機(jī)馬上要被張朝陽拿到時,許歸寧咳了一聲過來了。
他就那樣眼睛都不看面前人一下地走過來了,卻是自然而然就走出了一條路。
“走開”他的樣子很狂妄,震得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敢上前,張朝陽他們也就是招惹一些老實孩子,真正的混混他們卻是不敢惹的。我就那樣堂而皇之地拉著爾朵從他們面前走了。
生命中有些不期而遇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知道許歸寧不會平白無故地幫助任何看似弱小的一方,在他的世界里,弱者從來都不值得同情。
他或許會攔下路邊即將要踩死貓咪的腳,但他絕不會攔住即將落在某個人臉上的巴掌,他從不打女生,可不代表他會幫助要挨打的女生。
遲早,我們之間會有一次真正的照面,因了這種預(yù)感,我反而面對他時變得平靜了。
星期一的升旗儀式上,我們班級排在后面,我站在倒數(shù)第二排,身后是一排男生,再往后是來回走動的老師,我捂著有些疼痛的肚子只等著老師過去便悄悄溜出去,神經(jīng)大條的我以為是吃壞肚子了。
在我回頭巡視老師時,正好對上了身后隔壁班男生怪異的臉色,我似乎預(yù)感到發(fā)生了什么,臉色瞬間通紅,全身動彈不得,幾乎是同一時間,我感覺腰上多了一件校服,接著便被拽出了列隊。身后是壓低聲音的“哇哦”。
我只感覺雙臉通紅,看著前面陌生的背影,我忘記了反抗,直到被他拽著走出了操場。
“許歸寧,你干嘛”,我才想起來被一個不認(rèn)識的男生強(qiáng)行拉著胳膊是有權(quán)利生氣的,可是我怎么就慫了呢,難道就因為他是許歸寧嗎?
“喂,我應(yīng)該是做了好事吧”,他緩緩地走近我,眼睛從上往下移動,最后定在了我腰上的校服上,我抓著校服,生氣地盯著他。
“不回去宿舍嗎”,他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沒有任何戲謔,嘲笑,竟讓我感覺到一絲溫暖。
那是一種你無法生氣的笑容。
在我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后,他忽然叫住了我。
“言晞,算了”,他在離我?guī)撞竭h(yuǎn)的地方站定,而后回身瀟灑地走了,他想說什么?
我來不及多想地扭回頭跑向宿舍,處理這讓我無比尷尬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