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搬家
林村，一個綠樹成蔭，修竹遮蔽，雞犬相聞的小村，一大早，一輛突突叫的手扶拖拉機開到村中林全家門前停下。
司機明仔剛走下車，幾條大小顏色不一的狗子便圍著他吠，主人林全忙從屋里出來喝退狗子，跟明仔聊了幾句后便進屋去了。
明仔見林全家四周種滿了各種果樹，便往果樹走去。他先走到一棵散發著誘人果香，被果子壓彎了腰的番石榴樹跟前，只見這棵果樹結的果不僅多，而且大，一些枝丫己被墜的裂開，地上鋪了一層落果。
明仔伸手摘了個他認為最大成熟度剛剛好的番石榴，用指甲挖去果臍，然后咬了一口，見是紅心的，心眼都往那被咬了一口的番石榴的果肉上，只見那紅色的果肉里有許多蠕動的蟲子，嚇的他趕忙扔掉果子，吐出口中的果肉。
明仔不死心，他連摘幾個用手掰開看看，掰開的番石榴果肉里，無一例外都有米粒般大小蠕動的白色的蟲子，沒想到表面光滑無蟲眼的番石榴竟沒有一個能吃的。
“難怪這么多果子沒人吃，原來都被蟲蛀了，可惜了，還是紅心的呢。”明仔見林全出來走向他，嘆息道。
“唉！別說了，不知道現在是天氣變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什么農作物植物都要噴農藥才有收獲，噴遲了還白費勁。以前，我們這代人小時候，哪見過果樹要噴農藥的，那時，別說樹上果子能吃，就是掉地上的果子也能吃。現在，什么都變了，世道變了，一切全變了。”林全也嘆息道。
“阿伯！東西都放上車了，叫明仔開車吧！”林紅叫父親。
“喲！要搬走了？小花！跟爸爸媽媽進城了，不用去田里曬屁股了。林紅！跟老公進城享福了，好命啊！不用耕田了。”外號矮婆容的鄰居劉容跑來看林紅搬家，既羨慕又妒忌，有點陰陽怪氣的說道。
“就這點東西了？”劉容見小小的手扶拖拉機拖卡上少的可憐的東西又問道。
“不少了，本來這些東西也不想要，是我母親硬要我帶上的，說除了娘家的東西，都要我帶走，好在我回娘家住時光身回來。只是，住了幾年，也置下些家當，現在，只挑輕便的帶，笨重的都不要了。”林紅笑道。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手扶拖拉機像老牛掙扎似的吼叫半天，司機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它發動起來。
就要走了，林紅難舍難分的跟父母告別，心里有股難以名狀的牽掛：自己走了，年邁的父母誰來照顧誰來陪伴？弟弟弟媳會常回家看望倆老嗎？
帶著惆悵的心情，林紅和女兒坐上丈夫的摩托車，向父母揮揮手，跟著不時發出嘭嘭哐哐的手扶拖拉機，奔向她那遠在城鎮的家。
路上，林紅既憧憬又忐忑不安。憧憬的是從此脫離似地獄般勞累的農村生活，過上天堂般舒適的都市生活。忐忑的是，搬家搬的突然，她沒親自去租的房子觀察觀察，不知租住的房子情況如何，居住的環境怎么樣，自己適不適應城市生活。
說起這次搬家，原因有點讓林紅哭笑不得，她讀小學的小女兒小花因好偷別人樹上的果子，別人來投訴，她一怒之下，非要老公把小女兒送回老家去不可，結果她的老公在他打工的鎮上租了房，要她和小女兒一塊跟他去鎮上生活；雖然，林紅舍不得自己種下的果樹和喂養的雞鴨以及在她最困難時接納扶持她的父母。
路邊的美景，勾不起林紅欣賞的興趣，滿腹心事的她，只是機械的回應女兒的話語。
“媽媽！媽媽！看！看！山羊！山羊！”小花突然激動的指著路邊的一處小山包喊道。
“有啥好看的，不就幾只山羊嗎？大驚小怪。”林紅見不遠處被幾只白色山羊點綴的一個茵茵青草綠樹掩映的小山包，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要打擊孩子的好奇心嘛，這對她的學習有幫助。”林紅的老公李龍插話道。
“女孩子要文靜，太好奇了不好，心野。”林紅反駁老公。
“太文靜也不好，像你，就是太文靜了，心如止水，什么也不想，只知道耕田，永遠都改變不了自己耕田的命運。”李龍也反駁老婆。
“對！我是心靜，不像某些人跟別的女人勾勾搭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尊容，臊還是不臊？”林紅反唇相譏。
“不跟你說了，越說越離譜，坐穩了，我要加速了。”李龍說著突然加速追趕屁股后冒煙冒塵的手扶拖拉機。
這可苦了沒戴頭盔的林紅母女倆，兩個人都俯下頭伏藏在李龍的背后，用手死死的捂住口鼻，閉著眼睛，任憑塵埃落下沾粘渾身。
“到了，下車吧！”被顛的七葷八素屁股生疼的林紅，突然聽到老公說目的地到了，忙睜開眼抬頭望向四周，天！這是人住的地方嗎？林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房子的破敗樣嚇了她一跳。
只見離河堤不足十米的地方，一字排開三間低矮破舊的磚瓦房，也許是年代久了，屋前的地面向河堤方向開裂頃斜下沉；種在屋前的幾棵芭蕉樹龍眼樹柚子樹，基本上都向河堤方向頃斜，有幾株帶著蕉果的芭蕉樹己與母株分離倒下，露出根須來。
這地方能住人？只怕來一場臺風或暴風雨就能把破瓦房送進河里，丈夫這是安的什么心？想害人嗎？
林紅望向丈夫的眼神滿滿的都是恨，想干架。李龍忙對她說道:“漸時的，過渡的，做完今年，明年我不在這鎮上做，我要去縣城做，明年我們就搬走，也就幾個月。現在街上租房難，且租金貴的嚇人，只好租郊區的，便宜。”
唉！開弓沒有回頭箭，林紅嘆了聲，和女兒一起去幫忙搬卸東西。
東西都卸完后，司機接過李龍遞來的車費后，開著他那震耳欲聾的手扶拖拉機走了。
就要在這安家了，雖然是暫時的，林紅再次認真的打量自己要落腳的地方。
這一字排開的三間低矮瓦房子，左邊緊挨著三間低矮老房子的還有一間更矮更小用鐵皮搭就的小屋，大概是用來做茅房或者放雜物的。這小屋旁邊還有一小塊菜地，種著各種各樣的菜，不知是房子主人種的還是別的人種的。
距離房子前二三米處有一眼手搖井，搖頭搖把銹跡斑斑，林紅走過去搖了搖，搖出的水清清的，不渾，也沒有銹色或臭味，還是能用的。
林紅見搖井上方垂下很多番石榴，那是菜地邊種著的一棵很高大且碩果累累的番石榴伸過來的枝丫，誘人的果子散發著陣陣果香味兒，引得人饞涎欲滴。
此時是早上八點多，天有點陰沉，太陽像有抵觸情緒似的躲在云霧中遲遲不肯出來，霧氣籠罩的河灰蒙蒙的，河風不時把帶泥腥味的霧刮向岸邊的家，在屋內就能聞著。
“別看了，快搬東西進屋吧！以后有的是時間，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李龍以為林紅在看風景，催促林紅搬東西進屋。
三間瓦房雖少，卻也有臥室客廳廚房，屋內還算干凈，看來是有人住過的。出租房嘛，只要主人貼個街照，前面的租客搬走了，后面就有租客搬進來，房子永遠不會空著。
把東西都搬進屋放置好后，三人簡單吃了點面包，算是一餐了。
“我要去上班了，你們娘倆是在家呆著還是出去逛，自己看著辦吧！”李龍邊說邊發動摩托車，騎上車后，想想又道：“上車吧，我載你們去小花要上學的小學看看，熟悉熟悉，過幾天就要開學了，讓小花認認道。”
河對面就是圩鎮，要去圩鎮，要繞個大彎才能到達對面，因為過河的橋不在林紅租住的地方附近，有點遠。
過橋后，穿街過巷出了圩鎮，又過了一片郊區的農田，才到了小花就讀的神崗小學。
神崗小學建在一條縣級公路旁邊的一個小山崗上，據說這小山崗原是個亂葬崗，歷朝歷代，圩鎮的逝者都往這小山崗送，建小學時，挖出不少人骨頭。
神崗小學是個鎮小學，不像鄉村小學，它占地廣，建筑多，生源廣，就讀的人有好幾千，據說教學水平在縣里能排上號，可見是一流的學校。
因為沒開學，學校大門緊閉，里面什么也看不見，只能望到高高的旗桿和被綠樹掩映的一些摟層摟頂。
“你們記得回家的路嗎？”李龍問林紅娘倆。
“記得！”小花搶先說。
“我可不記得哦，你是真認的嗎？”林紅問女兒。
“媽媽！你放心，我保定把你領回。爸爸！你也放心，我一定把媽媽送回家。”小花做了個怪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李龍和林紅不由得笑了，對于這個調皮搗蛋，膽子比同齡男孩還大的女兒，他們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小女兒比大女兒精靈膽大，恨的是，小女兒總是給他們惹麻煩，此次搬家也是因她而起。
“那你一定要把媽媽帶回家哦，路上小心點，晚上見！”李龍笑著對小花說完，騎上摩托車上班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