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人工智能的人類又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人類又是如何在時間的長河中塑造為今天的模樣的呢?
英國皇家學會會士理查德·道金斯的《自私的基因》將提出一個極具爭議的話題:人生來自私,跟其他生物一樣,不過是基因的生存工具。
《自私的基因》解釋動物行為,對社會行為也進行了顛覆式的解說,挑戰你的世界觀:人性究竟是什么樣的?人類的命運將走向何方?性別差異是否天生? 兄弟相爭為何永無寧日? 一夫一妻制是否違反自然?
一起來探究達爾文的自然選擇進化學對社會行為的影響吧。
本書的作者理查德·道金斯,演化生物學家、動物行為學家和科普作家,是當代最著名的演化論和無神論擁護者之一。1976年出版的《自私的基因》是他最出名、也是當代生物學乃至科學界最偉大的著作之一。30周年紀念版的前言中,他表示后悔自己所取的書名給讀者留下不恰當的印象,認為應該改名叫“不朽的基因”。
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中的突破性貢獻在于,把“根據自然選擇”的社會學說的這一重要部分,用簡明通俗的形式,妙趣橫生的語言介紹給大家。他提出:人的本能注定是自私自利的。實際上,我們所有無私的舉動都摻雜著自私的動機,因為我們是基因制造的機器,我們都是基因的奴隸,我們的肉身會衰亡,基因卻可以世代不朽。自私的某物就是“基因”。因此,在本書中,著重強調的是“基因”一詞。
一、不討論的問題
生命是否有意義?我們為何而存在?人類到底是什么?古今中外,有太多神話傳說、宗教信仰、哲學探討、科學研究……它們試圖給出解釋,但我們不曾獲得過一個完美的答案。或許有一天人類也能制造出一臺超級電腦,花上百萬年來演算關于任何事情的終極答案。然而本書并不試圖回答這些問題。
雖然本章標題是對人類存在的提問,雖然作者也提及了對于動物學、進化論、達爾文主義所引發的形而上學的深思,但作者明確表示在此不僅不試圖討論這些問題,還要明確地劃清界線。
本書的主題是動物行為學,在廣義上或多或少涉及對于整個生物系統的探討,人類也理所當然地具備動物性的本能——可本書充其量只是對于本能行為的解釋。這解釋既不是人類之所以是人類的原因,也不是人類前進方向的指南。動物(包括人類)行為及其背后的進化規律與人類道德、思想形態或政治觀念沒有必然聯系。
二、將討論什么
動物行為中最常見的爭論之一是“自私”與“利他”行為的生物學本質。一方面我們能觀察到黑頭鷗或螳螂這些同類相殘的“自私”行為,另一方面現實中也不乏工蜂為了蜂群犧牲自己,母鳥為了幼雛冒險誘敵的“利他”主義案例。達爾文進化論提出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固然可以對這些現象做出解釋,但在諸多方面卻顯得曖昧,甚至自相矛盾。
作者指出,實際上“適者”應當指代基因,而非個體、族群或物種。只有這樣,進化論才能合理并統一地解釋不同生物的行為。可以說,個體都是基因的機器,它們“自私”或“利他”的行為都只是表象,而致使個體做出不顧同類或自己死活的行為的基因,都是無情且“自私”的。
在解釋這些行為與進化相關的問題時,我們的主觀意識與客觀事實經常相互混淆并產生誤會。這些誤會來源于如下兩個方面:其一是我們把自己的主觀意識強加到對于客觀事實的解釋中去,譬如認為生物進化出某些特征是“為了”更好地繁衍后代;其二是我們把對于客觀事實的解釋濫用到人類主觀意識的范疇,譬如人類社會中存在著一些“弱者”,他們理應被淘汰。對于第一點,我們知道基因變異是完全隨機,不具備目的性的。對于第二點,我們則應該正確地認識到,弱者生存不易固然是事實,但人類社會是否該對他們棄置不顧則完全是我們自己的選擇,用作者自己的話說:“讓我們深刻地了解我們的基因是如何自私的,這樣我們至少可以找到打亂它們的計劃的機會,而這是其他物種永遠做不到的。”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使用了“自私”這一擬人化的表述來形容基因。許多沒有閱讀本書但聽聞書名的人也因此被誤導,而這恰恰是作者在這開篇第一章中最想澄清的誤會。對于基因來說,“利益”乃是“生存的機會”,基因并不是在努力獲得“利益”,而只是無法獲得更多“利益”的基因會被自然選擇所淘汰,因此“適者生存”下來的基因看上去“自私”而已。
三、 生物進化論的當代基因學說基礎
1859年,《物種起源》出版。達爾文在此書中闡述的生物進化論震驚世界。學界與教會視其為異端邪說,而整個西方社會則對達爾文冷嘲熱諷。時至今日,該書的主要觀點已經被廣泛接受。這一章結合當代基因學說,簡要闡述了這個劃時代的理論。
生物學家與化學家認為,大約在30到40億年前的遠古海洋里,富含著構成生命的基礎營養物質:氨基酸與嘌呤、嘧啶——我們叫它“原始營養湯”。在一開始,“營養湯”里的分子是完全隨機運動,偶爾會相互結合,但也可能輕易就分解。它們自在地在“營養湯”中漂浮,直到某個關鍵的時刻,被我們叫做“復制基因”的大分子在無數隨機組合中脫穎而出。因為這種“復制基因”具備之前其他所有分子不具備的性質:自我復制。
原本只是純粹混沌的“原始營養湯”,其成分表從這一刻起變得逐漸有規律了。第一個“復制基因”利用“營養湯”里的分子構建,迅速在各處擴散它的拷貝。假定每一次復制都是完美的話,那么“營養湯”中將最終充斥同樣的復制品,其他類型的大分子也很難有機會生成。然而任何復制過程都不可能是完美無缺。這些差錯或許會導致這個復制品失敗,沒有辦法繼續存在或沒有辦法復制;但這些差錯也可能讓新的復制品變得更容易存續或復制;當然,也有些差錯沒有任何影響。無論如何,正是這些不斷累積的差錯,使得生物進化成為了可能。它們的后代DNA分子與這些原始的祖先相比確實復制的精確度要高出許多,但變異仍然存在。現代的科技也正是利用DNA的相似度(差異)來進行個體與個體、物種與物種之間親緣關系的鑒定。
四、 基因的物競與天擇
因為復制及其差錯,“原始營養湯”中存在著諸多不同品種的“復制基因”。它們的比例有大有小,自然而然地,存在時間更長,復制速度更快,復制精度更準的“復制基因”更具有優勢——因為不具備這些性質的“復制基因”或更快消亡,或被其他“復制基因”搶占了復制需要的資源,抑或干脆變成了其他的樣子。這就是進化的基礎原理,這就是自然選擇,簡稱“天擇”。
當“復制基因”的品種越來越豐富,數量越來越多的時候,“原始營養湯”已經不再原始,它已經很少能提供原來那樣大量得可供“復制基因”使用的素材。于是“復制基因”就在事實上開始了你死我活的搏斗,縱然它們對此毫無意識或感想。但任何新的復制錯誤如果能產生更高的穩定性或繁殖力,甚至可以削弱乃至分解其他品種,都讓該基因的生存優勢得到大大的強化。這就是基因之間的相互競爭,也就是“物競”。
物競與天擇,在幾十億年中積累的復制誤差,讓活下來的基因變得越來越復雜。現在,陽光下的水潭或許會因為紫外線的能量而隨機產生一些氨基酸,但它們會迅速被細菌或其他微生物吸收。基因及其相互競爭已經不再像在“原始營養湯”里一樣簡單與直接,它們群集相處,安穩地寄居在龐大笨重、步履蹣跚的“生存機器”——我們的體內。它們存在于你我的軀體內,它們創造了我們,創造了我們的肉體與心靈。
五、著名的DNA
每一個生物都是一臺“生存機器”。它們種類繁多,大小各異,外部形狀與內臟器官迥然相異。可是,所有生物的基本的化學結構卻又相當一致性,尤其是“復制器”——也就是著名的DNA(脫氧核糖核酸)。
具有雙螺旋結構的DNA分子一直在做兩件事:自我復制與制造蛋白質。蛋白質是構成并執行“生存機器”功能的實體。生物個體幾乎每個細胞中都會有一整套DNA的拷貝。在人體中,DNA附著在染色體上。人類有23對,計46條染色體。其中一半染色體來自父親,另一半則來自母親。我們說染色體成對并不是說它們總貼近在一起,而是因為一對染色體上的“等位基因”控制的性狀或功能對等,可以相互替換。
當基因控制的性狀有沖突時,也許顯性基因會被表現,而隱性基因被置之不理。譬如眼睛的顏色,棕色的基因相對于藍色的基因是顯性的,只有當這對基因都是隱性的藍色的時候,眼睛才表現為藍色。這對基因也可能相互妥協。有一類遺傳疾病叫做鐮刀型紅血球疾病,顧名思義,病人體內的血紅細胞形狀是畸形的,但如果該病人體內也有對應的正常的基因,那么他的體內就既有正常形狀的,也有鐮刀型的血紅蛋白。
六、 基因永垂不朽
現代的復制基因具有高度的群居性,一個生存機器中包含成千上萬的基因。一個基因可以影響人體的不同部分,人體的同一部分也同時受許多基因影響。生物個體的生命短暫,但基因的本體卻幾乎能地久天長。它們能通過一系列不同的生物個體延續而生存下去。
雖然我們知道DNA是基因的載體,基因是染色體上的一小段,但實際上關于基因的嚴格定義并不存在。把基因定義為自然選擇的基本單位可以說是最方便,最準確的說法。但只有結合具體的進化案例,才能具體地定義基因的實體。
孟德爾通過著名的豌豆雜交實驗證實了遺傳物質的顆粒說,也就是基因作為基本單位獨立地通過繁衍遺傳,而不是個體的特征本身。之所以生物個體或種群不是一個自然選擇的單位,正是因為他們不具有這樣的穩定性與一致性。因此,“基因是永垂不朽的,或者更確切地說,它們之所以被定義為遺傳的實體,就是為了符合那不朽的稱號。”
對于單個基因而言,它的等位基因是其不共戴天的競爭者,其余基因都只是環境的一部分。因此基因的適者生存不僅僅指間接通過個體的性狀適應自然環境,也是指適應自己所處個體或種群內部的基因環境。基因在生存意義上固然獨立且自由,但在間接控制生物個體這個意義上,它們又必須相互協作。
七、有性生殖與個體的死亡
把基因看作遺傳的基本單位有兩個主要事實依據:有性生殖與個體的死亡。或許會有人反問:為什么要有性生殖?又為什么個體不能萬壽無疆?實際上我們可以認為存在某種“致死基因”或“有性基因”,這個說法看似循環論證,但在之后的章節中,我們會論證這樣的基因是有競爭優勢的——總而言之,因為基因都是自私的,只要這個基因控制的性狀比起它的競爭對手可以有利于生物的存活,它就有可能永遠存續,直到被比它更優秀的基因淘汰。
自然選擇的直接形式確實直接體現在個體身上。但個體的死亡及成功的生殖并非隨機,它表現為種群基因庫中變化著的基因比例。生物的性活動與染色體的交換,發揮著跟“原始營養湯”類似的流動性的作用。所以,生物基因庫只是一種新的營養湯,區別是現代基因的基本生存方式是不斷地制造一個個必將消亡的生存機器。
八、 生存機器
基因發動機
生存機器一開始只是作為基因的儲存裝置而存在的。遠古的海洋中存在著大量有機分子可供它們攝取,但是隨著天然食物的減少,生存壓力的增大,能夠自給自足的“植物”與能夠捕食其他生物的“動物”脫穎而出。生物進化不斷分支,最終形成了今日多彩紛呈的動植物世界。
比起植物,動物得以快速動作能力的關鍵是肌肉。肌肉就好像是引擎,骨骼是杠桿,肌腱是繩索,關節則是鉸鏈。而大多數動物都具有的神經系統則可以比作計算機。它通過分析來自感覺器官的信號,控制肌肉進行最有效地活動。這些行為當然十分復雜,需要不同基因相互配合。而正如上文所言,進化選擇了最善于協同的基因。因此食肉動物有尖牙利齒,腸胃適合消化蛋白質與脂肪;而食草動物牙齒則十分平整,適合切斷植物纖維,腸胃也適合消化植物,牛羊之類的動物還會通過反芻來更好地消化植物纖維。
盡管我們可以把個體看作基因的集合體,可在探討實際問題中并不總是要提到基因,而只是基于個體行為進行描述。不可否認,一個生存機器看上去具有自主性與目的性:尋找食物、配偶、迷途的幼崽。甚至作為人類,我們有主觀意識。
九、基因對生存機器的控制
哲學家喜歡研究大猩猩或者計算機是不是真的具有意識,但對于動物行為學來說,有沒有主觀能動性并不重要。現象,也就是生存機器的行為,才是最重要的。譬如空調根據設定的溫度啟動或關閉壓縮機,導彈主動搜索并命中目標,它們的行為中都包含著自己明確的目的。人們往往對此類“行為”的誤解是:計算機并不是真的會下棋,它們只是聽命于設計和編寫程序的人類。但實際上程序員的作用和一個指導孩子下棋的父親差不多,只是教授規則,提供一些忠告,而并不可能教會計算機所有的可能性。
基因也是類似,它們不能直接控制行為,因為從基因到合成蛋白需要時間。所以基因能做到的也只是預測未來,并事先做好部署。譬如北極熊的基因預測了寒冷的氣候,因此北極熊具有厚實的脂肪與濃密的毛發。可如果氣候突變北極變得炎熱,基因的預測就出錯了。它們將為此付出代價,也就是死亡。
為了適應復雜多變的外在環境,基因賦予生存機器最為有利的能力之一就是學習。譬如基因認為口中甜味,情欲充沛是有益的,因為甜味意味著糖分,也就是生命活動的能量,而交配意味著繁衍后代。生存機器基于這樣的“本能”,做出趨利避害的行為。當然基因也不曾預見,糖精與自瀆也能帶來同樣的滿足,卻不盡然都能幫助基因的存續。
學習的不斷進化,似乎最終導致了意識的產生。不談意識的哲學意義,就本書的論點來看,我們可以把意識視作生物進化趨向的終點。因為生存機器最終從主宰它們主人即基因那里解放出來,變成有執行能力的決策者。大腦不僅僅負責管理生存機器的日常事務,它也取得了預測未來并做出相應安排的能力。它甚至有能力拒絕服從基因的命令,例如拒絕生育后代。僅就這一點而言,人類是非常特殊的。
十、穩定性
攻擊行為:穩定性和自私的機器
對一個生存機器來說,另一個生存機器如果不是親屬,也就是說如果它們不背負相同基因的話,它就不過是環境的一部分。而因為對方也擁有寄托著其美好未來的不朽基因,所以雙方都會為了保存各自的基因,不惜赴湯蹈火。
同種生物之間,因為生活習性相同,對于特定資源的爭奪往往比起其他物種更加激烈。食物、領地、配偶,它們或許會為了爭奪這些相互搏斗,以至于付出生命。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動物間的搏斗往往相當克制,看上去具有紳士風度,一方投降時另一方并不會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究其原因,殺死競爭對手或許確實能讓自己獲利,但卻很可能帶來危害。一方面,拼命的搏斗就算獲勝也可能導致自己受傷;另一方面,兩者的搏斗可能會直接讓第三者趁虛而入,漁翁得利。自私的基因們鑄造的自私的生存機器并不是真的有紳士風度或騎士精神,而只是權衡利弊,做出了最優的選擇罷了。
當然,當我們說自私的基因或生存機器“做出選擇”的時候,并不是說它們像人類玩游戲,賭博,甚至戰爭時基于現狀展開行動,而是自然選擇通過無數次基因假借生存機器之手互相博弈。“與對方拼命”是一種策略,“被攻擊就逃跑”也是一種策略,生物并不必要靠其頭腦做出判斷,但如果某一種策略比另一種讓生物更容易存活,得到更好的繁衍機會的話,日久天長,這種策略就會成為大多數,對應基因的比率在基因庫中就會穩定地占據主導——而這就是不朽基因的終極“目的”。
十一、 博弈論的運用
在分析動物行為策略進化相關問題中,“博弈論”是一套相當方便有用且嚴謹的理論工具。只要我們始終不忘記自然選擇與生物進化不具有“目的性”,我們不妨就把基因或生存機器比作能夠主動選擇策略的個體,就像博弈論也經常用來分析人類組織與活動一樣。
博弈論中有一個非常出名的問題叫做“囚徒困境”。簡單來說就是兩名囚徒如果能互相信任,守口如瓶,不出賣對方,雙方就都有好處;但如果一方賣隊友另一方裝傻的話,那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可如果兩人都為了自己不被坑而供認不諱的話,那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這個例子最簡單的解釋力圖證明在這種規則下,雙方都會出于私利而互相指證。但如果兩位“囚徒”要對這個博弈進行許多次,他們也許就在一開始的偶然嘗試中發現對方是值得信任的,并且開始堅持合作的策略。
這里的“囚徒”就是某個生存機器,它要采取的是“攻擊”或“逃跑”的策略。當然現實中事情可能沒這么簡單,它的基因可能突變出了一種嶄新的策略,它的策略也可能以對方的策略為前提,或者帶有隨機性等等。
基因庫比例的穩定正好對應了其不同策略在博弈論中的“納什均衡”(博弈中一組最優策略的組合,即在給定其他參與者的策略的條件下,每個參與者都采取他所能采取的最優策略。在這種情況下,各參與者所選擇的策略都是最優策略,因此沒有再單方面改變其策略的動機。
納什均衡又稱為非合作博弈均衡,是博弈論的一個重要術語,以約翰·納什命名)。一種新的突變或外來基因侵入時,這個平衡可能會被破壞,但往往能恢復。不過也有時候,這種基因(策略)占據了某種優勢,便在這個種群散布開來,直到基因庫達到一個新的穩定比例——從一個穩態到另一個穩態的一步步躍變,就是一個種群,一個物種,一個生態系統,乃至整個生物圈的進化史。
十二、近親的利他行為
基因是自私的,但正是這種自私可能在表面上引發生物個體的利他主義行為。一個“舍己為人”的基因可能通過犧牲一個生存機器,而幫助到其他個體內自身的復制品。
近親多半共有同樣的基因,很明顯,近親之間的利他行為也相對普遍。事實上,我們將在這里說明,動物的利他行為的多少多半是與其親緣關系的強弱成正比的。譬如每個人都有與其父母50%完全一樣的基因,親兄弟姐妹之間也是1/2。與父母不同,因為染色體的交換,這個數字是一個平均數。第三代堂兄弟姐妹的親緣關系平均為1/128,這個概率相當于種群中任意一個其他個體擁有你身體某個基因的可能。換言之,單就基因而言,你無法分辨對方是你的第三代堂兄弟姐妹,抑或只是一個路人。
這樣的親緣關系層次可以很直觀地解釋父母的愛或近親團體之間的利他行為,但父母對子女的愛顯然比子女對父母的愛要來得普遍許多,這就不能僅用親緣關系來解釋。一方面,成年父母一般比子女更具生存優勢,它們往往在需要互相幫助的場合總是正好處于提供幫助的一方;另一方面,對于基因來說,考慮到估計生命與預期生殖能力的因素,年輕的生存機器往往更值得拯救。事實上,有些動物種群因為幼兒死亡率極高,成年個體反而比幼年個體擁有更長的平均預期壽命,也就更具有繁衍后代、存續基因的可能。
十三、不確定性對利他行為的影響
除了親緣關系的不對稱性這層因素以外,不確定性也是影響動物行為的重要原因。如果我有一個同卵雙胞胎,那么它的基因就跟我幾乎100%一致,我應該照顧它就像照顧我自己,珍惜它的生命就像珍惜我自己的生命一樣。但是,我能肯定它真的就是我的雙胞胎嗎?當然,它的確很像我,但可能只是一部分控制外貌的基因相同,而非全部。而我體內的基因肯定全部都是我的,所以我比他重要。
同樣道理,雖然對于每個父母來說,自己幾個子女的基因50%都確定與自己的基因一致,它們也因此往往給予平等的照顧,但是對于子女來說,我固然可以確定自己的父母,但自己的兄弟到底是不是親兄弟,姐妹是不是親姐妹,卻是相對不確定的。因此,自然界中父母之愛遠比兄弟姐妹之愛來得普遍。往細節追究的話,母親比父親更確定子女是否具有自己的基因。確實,母愛總體來講比父愛更為普遍。而在婚姻普遍存在不貞行為的社會里,舅舅甚至應該比“父親”表現出更多的利他行為。
另外,動物的利他行為可能被其他動物利用。畢竟,大多數動物不像人類,沒有很好的記憶、文檔或科技來幫助它們判斷親緣關系的深淺與真偽。譬如布谷鳥會在其他鳥的窩中產卵,因為有些鳥見蛋就孵,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自己的蛋,甚至根本不在乎是不是真蛋,但也有些鳥會根據蛋殼的紋理來判斷蛋是不是自己的。
十四、動物的計劃生育
家庭規劃
父母的養育似乎是生物繁殖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因此有人誤會它們與動物的其他利他行為有本質區別。我們在這里把父母對后代的養育行為分成兩個組成部分:生育和撫養。非常明顯,生物可能只生育不撫養,卻不可能只撫養不生育。譬如魚類或兩棲類大抵只把卵子與精子產在水中就完事兒了,而哺乳類與鳥類往往都是撫養的高手。
因為動物的一切行為總是消耗資源、精力與時間,生育與撫養也是相互競爭的兩種策略。當然在現實中,我們經常能觀察到兩者的混合策略。設想一只雌鳥在窩里下蛋,雖然表面上看上去蛋的數量越多越好,但增加生育必然以撫養欠佳為代價——后果可能是子女得到的平均食物太少,能活到成年的后代數量反而比生育有所節制的雌鳥來得少。
有些學者套用人類的價值觀,認為動物的這類“計劃生育”是為了控制種群最優數量,主動減少后代的利他主義。然而事實恰恰相反,正是為了讓自己的基因能夠比其他的更好存續,在生育與撫養中取得有效的平衡比毫無節制地生育更有效。這與面臨人口問題,而提出避孕、晚育或計劃生育的人類行為有本質的不同。
一對夫婦如果生育過多后代,在一個福利國家,他們的政府會幫助甚至干預孩子們的撫養。福利國家也許是動物界已知最大的利他系統,但是任何利他系統都有先天的不穩定性,因為它的開放性給自私的個體以濫用的可能,而自私的個體也隨時準備利用和剝削它。
建設一個人人得以平等地追求幸福的福利社會或許是全世界所有人的夢想,但如果我們不學會“背叛”自私的基因,仍與生存機器無異地基于本能行動,那么這個夢想就永遠只是空想。
十五、一視同仁?
代際之戰
母親是否應該對子女一視同仁?
純粹從遺傳角度來說,答案是肯定的。我們知道每只雛鳥都具有母鳥50%的基因,但母親可能根據具體情況,估算雛鳥的預期壽命,舍棄病弱矮小的,把有限的資源投入到哺育更有活力,更可能長大獨立開始繁衍后代的雛鳥中去。事實上,母親有時干脆把孱弱的幼畜丟給其他幼畜作為食料,或者干脆自己吃掉它作為制造乳汁的原料。
當然自私的基因并不總是造就這么極端的情況,在不涉及生死的情況下,母親不偏愛年長有力的,而是偏心相對幼小無力的幼崽也許就更有可取之處。因為相對獨立的幼畜也許已經能自己尋找食物,而年幼的則還在嗷嗷待哺,母親不喂養就會有性命之憂。
十六、代際之戰
如果站在子代而非親代的立場上,每個幼兒都會渴望兩倍于兄弟姐妹的照料。母豬躺下準備喂奶,幼崽們爭先恐后,一擁而上。母鳥歸巢,所有雛鳥都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對于幼兒來說,乳汁或母鳥抓來的食物是免費且毫無風險的。它們的基因并不是愚蠢到認為自己應該永不“斷奶”,如果自己確實已經獨立,而母親的撫養可以給擁有一半基因的弟妹帶來兩倍以上的收益,那反倒是“克制貪婪”的基因更具優勢。
然而母子在斷奶的具體時間上卻存在著分歧,因為同樣是犧牲了兄姊的利益來撫育弟妹,對于兄姊是100%的犧牲,而對于母親卻只是50%的犧牲。因為這個矛盾的存在,一方面子女竭盡自己所能攫取更多的好處,甚至不惜欺騙父母,戕害自己的兄弟姐妹,而另一方面父母對待子女,除非確定放棄,否則就力爭相對公平,要讓每個自己努力撫養的幼兒都活到成年。
在此再次說明,自然選擇往往有利于那些善于利用其他生存機器(包括父母與兄弟姐妹)的基因。因此,當我們觀察野生動物種群時,不要因為看到動物親屬間的欺騙和自私行為而感到意外。這些行為與人類的道德標準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一定要說這個事實中有什么值得人類借鑒的話,那就是我們必須把利他主義的美德認真地灌輸到我們孩子的頭腦中去,因為我們不能指望他們及其本性里先天就存在著利他主義的成分。
十七、精子與卵子的形成
性別戰爭
連共有50%相同基因的親代與子代之間都有利益沖突,那么毫無血緣關系的配偶之間有所矛盾也不足為奇了。雖然合作撫養幼兒確實對雙方都有好處,但盡可能的偷懶、推卸責任,讓對方多投資一些,在子代能夠健康成長的前提下把自己的資源轉頭到其他異性及后代,這無疑是對生物個體最為理想的策略。現實中,有些物種的雄性個體確實如此,但另一些物種則雌雄平等地擔負撫養幼兒的義務。
許多動物,甚至植物,比照人類的觀念來定義性別并沒有什么意義。但實踐中有一個相當方便的定義:雄性的性細胞(配子)體積小,數量大;雌配子則體積很大,數量十分有限。這種差別在爬行類與鳥類中尤其顯著,而當我們說某個生物雌雄同體,就意味著它既能產生雄配子(精子),又能產生雌配子(卵子)。與此相對,有些相對原始的有機體如真菌類,一樣進行減數分裂與有性繁殖,但它們的配子不分性別,被稱作同形配子。
我們推測精子與卵子便是由原始的同形配子進化而來的。在配子大小差不多的時候,體積相對較大的配子具有優勢,因為子代在一開始就自帶更多的食物,但這份好處很快就被小配子利用,它們不需要準備食物,只要能迅速找到大配子就行。于是小配子進化得更快更靈活,而為了彌補對子代投資的不足,大配子則進化得越來越大。這兩種相反的策略一旦出現,就陷入把對方推往極致的循環,因為任何中間體積的配子既不能像已有的大配子那樣提供豐富的食物,也不能像已有的小配子那樣迅速得找到其他配子,它們就會被自然選擇所淘汰。最后,大配子進化成了卵子,而小配子進化成了精子。
十八、兩性的基因傳承之戰
在雄性個體體內,精子雖小數量極大,這意味著雄性個體有潛力在短時間內利用不同雌性個體使一大批幼兒出生。與之相反,雌性個體則在受孕一開始就已經對子代付出了巨大的投資。有鑒于此,雄性比起雌性更具有亂交的傾向,而雌性則顯得更加矜持,對配偶的選擇相對挑剔。
舉個極端的例子來說,一匹母馬如果同一頭公驢交配,它同樣要懷胎十月生下幼畜,也就是騾子,而它費盡心機撫育的幼畜卻沒有繁衍后代的能力——對于那頭公驢來說卻并沒有太大損失。
為了把對方也約束在撫育的職責中,許多物種的雌性面對求偶,會拖延相當長的時間。如果雄性為了自己的“花心”必須付出額外的代際,亦即重新花大段時間求偶,那還不如繼續守在原配身邊。同時,這對許多物種的雄性來說也是一個有利的策略,只要在此期間能趕走其他追求者,就可以確保配偶不會懷上其他雄性的孩子。
總的來說,陸上動物中的雄性‘確實有更大的傾向拋棄配偶及子女。而在水中情況正好相反。因為水流的關系,雄魚釋放的精子很容易失散,而雌魚的卵子因為體積大,相對較重,不容易失散,所以雌魚可以比雄魚優先排卵。雄魚只有在雌魚排卵后,才可以釋放精子,而在此時雌魚早已逃之夭夭,把撫養幼魚的任務拋諸腦后。
雖然自然界不同物種雌雄關系迥異,有“一雌一雄”、“雌雄亂交”或“一夫多妻”等等,不同物種因不同生活習性,選取最有利于它們基因傳承的方式,但每個物種都有一套自己穩定的模式。值得思考的是,人類社會依風俗習慣文化環境不同,婚姻制度可能大相徑庭,這是因為人類還遠沒有進化出一種合理的生活方式?還是說人類已經開始試圖打破基因的桎梏,想要憑借自己的理性去選擇道路?
十九、 基因操控動物行為
欺軟怕硬
在前面的三章中,我們已經討論了攻擊性的、親代間的和兩性之間的相互作用。除此之外,動物行為中另一種常見的習性就是群居。
動物聚居在一起,肯定是因為它們的基因從群居生活中得到好處多,而代價相對較小。生物個體之間通力協作:獅子一起捕食,帝企鵝抱團取暖,魚群鳥群利用氣流,表面上都是利他行為,但都源于自私的基因。
上述例子或許可以不用自私的基因,其他的理論也能進行解釋,但是群居昆蟲的生活習性則證明基于基因分析進化是最科學的。膜翅目的昆蟲,典型代表有蜜蜂與螞蟻。蜂群或蟻群中有一只女王,全職生育,而其他職業昆蟲則全職撫養,幾乎不能生育。工蜂甚至為了保護蜂巢,不惜蜇人自殺。由此可見,個體的自私或利他行為只是表面現象,職業昆蟲無需照顧自己的直接后代,卻同樣保留了自己的基因。但是,有人認為幕后黑手不是基因,而是女王。女王通過化學物質控制職業昆蟲,為自己尋找食物,幫助自己生育后代。事實真是如此嗎?
膜翅目昆蟲的雌性個體同人類一樣,也是兩倍體,但雄性卻是單倍體,也就是說,雄性只繼承了女王一半的染色體。用前文計算親緣關系的方法,我們可以簡單算得膜翅目雌性昆蟲同她的同胞姐妹的親緣關系比子女更加密切。既然如此,要想讓職業昆蟲撫養子代,就必須有比人類舅母養育外甥帶來更大的“好處”,也就是存活基因的比例。為此,職業昆蟲力圖影響女王的后代性別比例,使之成為三比一,雌性占多數。與這種假設相反,如果女王操縱一切,她就會產生一比一的雌雄后代。生物學家已經通過實驗觀測發現,蟻群與蜂群可育后代的比例確實逼近三比一。驗證了基因操控動物行為的論點。
二十、基因的自然選擇
當然在蟻群中,生物學家們也發現了一種例外,而這個例外更好地證明了自然選擇是在基因水平上進行的。有些螞蟻會圈養奴隸,它們攻擊其他種類的螞蟻,把它們的卵搬到自己的巢穴。這些卵被孵化后并不“知道”自己已成為奴隸,仍像在自己的蟻穴里一樣,兢兢業業地打掃與守護蟻穴。這類奴隸主女王的可育后代雌雄比例就是一比一。與一般的情況不同,奴隸沒有能力改變奴隸主女王的后代比例,因為就算它偶然有這樣的基因,它也無法產生后代。
生存機器的群居行為不僅僅限于相同物種,不同物種之間也一樣可以互利共生,或者相互協作。耕耘、圈養、放牧,人類或許正是最明顯的例子——但上述提到的螞蟻們,遠早于人類 就學會了這些。因為自然選擇的對象是基因,所以我們不必局限在種屬的關系中研究行為。回到之前的那句話,對于一個生存機器來說,其他生存機器都是環境的一部分,自然選擇總是有利于那些可以更好地利用環境的基因。
二十一、 覓母與基因的共同本質:復制
文化基因——覓母
如果把人類文化看作生物圈,那么覓母(meme,又譯模因、擬子等)就是文化的基因。
文化的傳播與基因十分相似,但演化的速度卻要快速許多。語言、音樂、流行服飾、建筑風格等等,一切上層建筑都在演化。它們可能是與基因有所關聯的,但也可能與基因毫無關系。正因此,試圖直接用基因進化論來解釋人類社會與文化,是行不通的。
但是無論形式如何,覓母與基因有一個共同的本質,那就是復制。所有生命都是由“復制”這一本質現象繁衍和進化而來的,DNA是地球生物圈中最成功的復制者,但沒有理由這種雙螺旋的結構就是唯一的。任何時候,若有某些自然條件導致新的復制者興起,它就能復制自己;總有一天這種新的復制者會接管整個世界,并開始它自身的嶄新的進化;這嶄新的進化一旦開始了,它就不會再屈服于舊的復制者的控制——一如當今復雜的DNA淘汰了“原始營養湯”中簡單的復制基因一樣。
№23 文化基因—覓母
就像基因試圖在基因庫中擴大自己的隊伍一樣,覓母也試圖在覓母庫中強化自己的存在。它們直接競爭的資源就是記憶的容量。無論是人腦還是電腦,報刊還是網絡,現實中能處理或儲存的數據量總是有限的。一首流行歌曲就是一個優秀的覓母:它的旋律在我們的腦海徘徊,它的數據被存在云端,也有人把它下載到手機上,也許它的樂譜會被印在紙上,供演奏者練習使用……
覓母為了自己的不朽,可能與基因協作,也可能產生對立。譬如許多宗教領袖都遵循獨身主義。如果有一種基因操控“獨身主義”,那它幾乎不會有后代。但作為一種覓母,它使宗教領袖把本來用在家庭上的資源、精力與時間花在信徒上,從而更有利于覓母的傳播。
我們從先賢那里學來的智慧,在社會文化生活中養成的習慣,絕大多數是與基因無關的、純粹的覓母。它們是否會像基因一樣?自私、冷漠、無情,一切只為了自己的不朽?或許是的。但我們無需悲觀,就算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我們也應該借由我們的預見能力,避免盲目的短視,培養長期的自私。我們有能力抗拒與生俱來的自私基因,必要的話,也能抗拒由教導而來的自私覓母。
二十三、囚徒困境:“針鋒相對”策略
善有善報
基因是自私的,利他的行為背后也有著基因“狡猾”的目的,上文也提到過,利他主義天生不穩定,隨時容易遭到自私者的侵害——生存機器是不是對此束手無策?全人類的共同和平與繁榮,是不是永遠只是一個空想呢?
故事再次回到了囚徒困境。前文已經提到,在簡單的只有一次的囚徒困境中,選擇背叛無疑是最優的。但基因與基因的競爭并非一招定勝負,在重復囚徒困境的情況下,策略就可以有許多花樣:單純的“永不背叛”,“永遠背叛”,或者帶有報復性的、試探性的、針對性的、隨機性的、預測性的……
在數次規模不同的計算機模擬實驗后,科學家發現,一種名為“針鋒相對”的策略最為理想。這種策略一開始選擇合作,從此以后不斷重復對手上一回合的選擇。簡單來說,就是報復所有的背叛,但如果對方不再背叛,那就和好如初。這兩條性質,被簡稱為“善良”與“寬恕”。
首先,這種策略與其他諸多更為善良的策略合作良好,因為雙方都不會比對方背叛更多次,總體而言總是互利共贏。但當它們與不善良的策略相遇,“針鋒相對”仍可以借由報復性保證自己的善良不被對方利用,而其他更善良或更寬恕的策略則顯得太過“圣人”,被白白占了便宜。
其次,“針鋒相對”雖然具有報復性,卻不具有報復心,它不會記仇一輩子。比起記仇時間長的策略,對方示好的表示可以意味著合作可更有效地重新展開,而不會產生互相積累怨恨,不斷猜忌的情況。
最后,“針鋒相對”還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不嫉妒”。事實上這種策略總是與對手打平,并不會因為對手獲得利益而感到吃虧。究其原因,囚徒困境并非“零和游戲”,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存在互相合作的可能的。大自然就像游戲的莊家,自然選擇會遴選出那些懂得合作,卻不會被白白利用的基因。
顯然與“永遠合作”相比,“永遠背叛”可以形成一個穩定的種群——基因突變或侵入這個種群都會慘遭淘汰,但這并不意味著生物進化的重點取決于一開始的初始條件,或者某種特定策略占據多數或少數。要記住,基因不僅僅只在一個種群里進行競爭。當兩個種群相遇的時候,那個“永遠合作”的種群確實會被“永遠背叛”消滅,但后者也會被“針鋒相對”戰勝:“永遠合作”為自己的過度善良,而“永遠背叛”為自己不善于合作共贏的特性付出代價。
基因正是出于各自的自私性互相合作,它們才能在大自然中一同欣欣向榮。就像這些計算機程序一樣,許多生物(包括植物)也在兼具報復性的前提下通力合作著。而這或許就是人類構建社會文明最值得借鑒的地方。
二十四、生物個體存在的原因
基因苦旅
基因與生物個體的關系看上去是有些對立的。這些不朽的螺旋在創造自己永恒的同時,勢必拋棄了無限個個體的身體,這些身體勢必是要朽壞的,但每個身體看上去統一和諧,有著自己的目的。如果基因是一切的主導者,那么生物個體的存在又是為什么呢?
一言以蔽之,生物個體提供了一組基因傳遞到下一個個體的共同途徑。
我們要記得,生存機器只是基因的工具,而基因對于外界的操控不僅僅直接體現在生存機器的性狀,也體現在它借由生存機器改變環境的能力上。有一種叫石蠶蛾的昆蟲,它的幼蟲會在水底建造屬于自己的小房子,不同于蝸牛自己長出來的殼,這個石頭房子是它一磚一瓦地砌起來的。可以認定,房子的不同形狀由不同的基因操控著,而自然選擇通過淘汰不利于石蠶蛾幼蟲的房子,篩選出了“好房子”的基因。
而基因不僅僅可以操控這些沒有生命的外物,甚至可以操控其他生存機器。蝸牛可能會被肝蛭寄生,它會刺激蝸牛制造更堅硬的殼。這或許可以讓蝸牛活得更久一些,但多少浪費了蝸牛用于其他方面的資源(譬如生育),總之如果蝸牛殼更硬一些確實對蝸牛本身有好處的話,那自然選擇會讓蝸牛自己長出硬殼,而不需要寄生蟲的影響。病毒也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流感讓宿主打噴嚏有利于它的傳播,對于宿主卻很困擾;狂犬病會讓原本溫順的犬只脾氣暴躁瘋狂撕咬其他動物。
二十五、基因的存續
對于基因來說,它們寄宿在哪個身體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能夠存續。我們可以把肝蛭與蝸牛體內的基因,都看作蝸牛體內的“寄生蟲”。兩者關于殼的厚度意見不一,歸根到底是因為它們離開蝸牛身體進入另一個身體的方法不同。寄生蟲與宿主傳遞基因方式如果一致,它可能幫助宿主,并最終與它融為一體——因為它們背負著共同的命運,承受著同樣的生存壓力。所謂的共同命運,就是生物個體及其后代。
反之,如果一些基因不用依賴精子或卵子就可以傳播,那它一定會加以利用,也因此沒必要與生物個體的基因完全合作。我們就是通過這個特點區分生物個體,并把后者稱作寄生蟲或病毒。因此,如果有些基因看上去與個體有對立關系,那正是兩組存續途徑不同的基因互不合作的結果。
生物個體的形式未必是永恒的,但作為復制者的基因卻一定不朽。
思考與討論:
電影《X戰警》系列,講述的是變種人的故事,有金剛狼、萬磁王、X教授、魔形女、風暴女、快銀……然而許多普通人對變種人深懷恐懼,在普通人看來,變種人極端的“異己性”(不管從表型還是基因上),意味著在資源有限的環境里,他們是有力的競爭對手,并且普通人無法判斷變種人會如何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因此讓這個群體看起來充滿威脅。
讀完《自私的基因》,你認為按照作者的觀點,變種人會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大還是逐漸減少甚至消失?
如果變種人變得越來越多,假設你仍然是普通人,你會如何面對身邊的變種人?是和平共處還是進行隔離?如果由你共同制定《變種人管理法案》,你會給出什么提案?
本文摘自《自私的基因》[英] 理查德·道金斯
「卡片作者」陸一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