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小劉
從前呢，有個小女孩。她的父親一輩子最愛看書，送給女兒最好的禮物，便是教會了她閱讀。昏黃燈泡下的土炕上，總是一大一小趴著兩個捧書的人。
長大后，女孩第一志愿選了“漢語言文學”，如愿進入了文學的海洋。海洋廣大無邊，女孩浮浮沉沉，筋疲力盡。汗水和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放棄，還是放棄。
突然，女孩看到了遙遠的岸邊有一株美麗的奇葩，紅得似火。她從沒有見過那樣漂亮的花朵，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游向了岸邊。
上岸后，柔軟的砂礫躲進了她的腳縫里，女孩覺得腳底癢癢的，連帶著心里，也癢得不像話。于是，她開始邊往前走，邊蹭腳，等走到奇葩面前時，女孩的腳心已經被蹭得發紅。
可是，女孩不知道，發癢的地方，越蹭越癢。于是，為了止癢，女孩只能越走越遠，距離海洋，甚至有了一光年。
后來，女孩結婚生子。某天晚上，女孩看著砸吧著拇指睡得香甜的女兒，怎么都沒法入睡。她在臥室里走來走去，轉得頭都暈了，才終于看到了那灣熟悉的湛藍。
靠著床頭，看著熟睡的女兒，女孩輕輕地打開了久違的小說。第二天，女孩在看微信的時候，發現了一則寫作課程的招募。招募詞煽情又勵志，女孩很快被俘獲，心甘情愿繳費報了名。
女孩的丈夫是女孩最大的擁躉，初初相識，已經被女孩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文藝情懷打動。他主動地接來了母親，解放了妻子，擁著女孩，勸她何不就此重拾寫作的夢想。
那是2017年的6月23日，距離現在，不到五個月。
時隔多年，再提筆，筆觸已經隨性，落下來的字符，個個帶著笑意，全沒有一點緊張、嚴肅的樣子。女孩急了，她討厭這樣不成器的自己，討厭自己這副對待文字一點都不認真的樣子。
于是，女孩過上了聽課、看書、寫文的日子。輸入不夠，輸出就會很難，就算勉強輸出，結果也難看到不忍直視。婆婆和女兒相處得很和諧，女兒有時候甚至會忘了喊媽媽來抱抱。女孩掃了掃書架上的灰，拆了塑封，重新跌入了文學的海洋。
女孩朋友不多，但認識她的人，都說她是個有故事的人。女孩笑笑，從不解釋，但她知道，自己只是記性好。看過的故事、讀過的詩歌、聽過的妙歌，無論時間過去多少，全部沉吟在她的腦海里，久久不肯離去。時間長了，女孩又疏于打理，漸漸攪成了一團漿糊。
于是，她開始試著將它們寫成故事。
婆婆是個矛盾的老人，有時會突然變得不可理喻，但她從來最愛這個家。那些心底里的怨恨，變成文字后，輕易就達成了諒解。人人都說，要想快樂，睡覺前原諒一切。女孩深深覺得，自己已經漸漸喜歡上了與婆婆你爭我搶的生活，細碎卻又骨肉豐滿。
女孩雖然朋友很少，但留在身邊的，都是摯友。“四人幫”性格迥異，但哪怕前一天打了架，第二天仍然能笑著約飯、約酒。藍顏有顏，卻從沒有曖昧的情緒，所謂“戀人未滿”，怎么看都打著備胎的幌子，女孩和藍朋友都十分不屑。
有時候，女孩也會寫寫最疼她的家人。父親脾氣不好，和哥哥有點水火難容，但他肯定最愛她們。奶奶苦了一輩子，熬了一輩子，卻仍是帶著遺憾離開。母親是典型的家庭婦女，做飯靠“燴”，養女兒卻精，終將女孩送進了人人稱羨的“985”大學。
可是，藝術來源于生活，故事卻最怕現實中的人對號入座。據說張愛玲因為寫了親戚的故事入小說，最后卻落了個斷絕關系的下場。女孩害怕極了，遮遮掩掩，從不敢讓身邊的人知道她在寫文。
偶爾丈夫起了“嘚瑟”的心思，將女孩的簡書鏈接發到朋友圈，女孩都會驚慌很久，深怕有人找上門來，質問她為什么無故拉人入戲。可也有例外的，端端地找上門來，戚戚地問她，能不能將自己的經歷寫成故事。
女孩感激涕零，幾乎是虔誠地，構思、再構思，不敢輕易落筆。好在，寫到高潮，女孩也有了落淚的沖動。女孩的老師說，文章好不好，情緒最重要。女孩默默地想，連自己都感動到了呢，足夠“共情”了吧。
發文后，女孩坐立不安，靜靜地等待著反饋。每冒出一個小紅心，女孩都會激動很久，仿佛看見了世界對她的肯定。然而，這樣的時間長了，女孩終于受不了了。年近不惑，女兒嗷嗷待哺，她又不是天生的硬心腸，沒法為了夢想，放棄一切。
入睡前，女孩抱著丈夫，問他后不后悔娶她。那個眉眼淡薄，但卻寵她如初的男人，摸了摸她的頭發，笑她孩子氣。女孩緊挨著丈夫的肩膀，幾欲落淚，內心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夢想與現實不可兼得的話，那就交給時間，走慢一點，指不定時間都會煩呢，到時候夢想還不唾手可得？
想通了一切，女孩渾身輕快，又變回了曾經那個像小女孩一樣不像話的母親。女兒牙牙學語，她跟在屁股后面玩笑搗亂。婆婆言笑晏晏，她裝乖聽話，不惜做小伏低。唯有對著電腦、鍵盤，才會又變了那廢寢忘食的精怪模樣。
人這一輩子，短短幾十年。女孩見多了同事們打著農藥嗑瓜子的景象，午夜夢回，怕極了自己老去時無所事事的可憐相。她總會和丈夫念叨，哪怕我全無成就，有一絲來過這世上一遭的痕跡，也是好的吧。
所以，女孩努力地寫著，講著世間的故事，說著淺顯的道理，步履緩慢，但卻堅定如初。2017年還剩下四分之一不到算啥，人生不還有好幾十年嘛，怕啥。
End.
《2017，我們一起》第三次征文開始啦！|征文主題：在路上·對話自己
【無戒365天極限挑戰日更訓練營第12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