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和張苑詹在眾目睽睽之下并肩朝外面走去。將那些狐疑,譏諷,嘲弄或者贊許的目光統統甩到身后。
“四喜!”一個冰冷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
張苑詹率先扭頭,她看到是先前同四喜交談的男子,她便湊到四喜耳邊:“我在前面等你。”然后快一步先走了。
四喜慢慢轉過身來,抬頭正迎上路遙知明晃晃的眸子:“怎么,還追出來教育我?”
路遙知并未言語,他伸手遞出手機,四喜放桌上忘拿的手機。
四喜一看這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失言,尷尬的接過然后道了謝。
她看路遙知輕輕的點點頭以示回應,就轉身準備離開。
令四喜沒想到的是,路遙知竟然并未回去,而是大步走到四喜身邊,挨著她一道向前走。
先前兩人一直沒說話,喧囂的大路也掩飾不住四喜不自然的心跳。
“新郎是你前任?”路遙知甫一開口就直擊四喜要害。
四喜眨巴著干澀的眼睛,回答:“是的。”
“跟他結婚的并不是你之前說的,我的前任。”路遙知追問道。說完抬眼瞥了四喜,他看到四喜臉上有被人識破拙計的驚慌,不自主的輕挑了下薄薄的嘴唇。
“因為——那天,我餓昏了腦袋——”四喜在望見路遙知的那一刻并未想到自己曾撒過這樣的謊,夾著嗓子牽強地說。
路遙知臉上又浮起了輕蔑的表情:“因為沒吃到火鍋?”
四喜聽他這么說,腦中瞬間浮現出那些糾纏,任性,不堪的畫面。回憶,它就像某種氣體只一觸碰便迅速擴散開來。
而記憶里的細枝末節無非 都是些令人尷尬不已不愿碰觸的片段。仿佛連那一點點歡愉的時光都被淡薄。
“找到綁架你的人了嗎?”路遙知見四喜沒有吱聲,又追問。
四喜正沉浸在路遙知上一句不屑的話帶來的痛苦回憶中,又被這句揭了傷疤,誰愿意去提那些恐懼,黑暗的過往,哪怕那過往只一刻。
四喜的心因為驟緊而隱隱作痛,她先是不作聲繼而惱怒起來,停下腳步,對著路遙知厲聲說道:“路醫生,我承認我撒慌騙了你,我向你道歉。”
“原因?”路遙知也停下來,轉身盯著四喜,冰冷的問道。
“沒什么原因。”四喜咬了下嘴唇,躲開路遙知投來追問的目光。
原因,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那就太難理解了。”路遙知依舊緊盯著四喜,眼神如不見底的湖水般:“你去醫院胡言亂語,又撒謊讓我帶你吃東西——今天你又說過來是為了見我。”
路遙知臉色一沉,伸手捉住四喜的手臂,俯著頭說道:“因為我太好戲弄了嗎?”
路遙知口鼻中熱哄哄的甜氣,讓四喜本已糊涂的大腦更加混沌。她仰著臉瞇著眼睛看到了他長長的睫毛,鳳眼濃眉,挺拔的鼻梁,還有薄薄的嘴唇,只覺自己在他身旁都模糊起來。
四喜提著一顆心,垂下眼簾,思索了良久,最后緩緩說道:“對,因為你看著好戲弄。”
路遙知突然抿嘴笑了一下,似乎很溫柔,然后適可而止地松了手說道:“有意思!”
四喜不知自己為何總是失言,明明不想這樣,卻總是把兩人放到奇怪的對立面。
張苑詹遠遠的看兩個人向她走來,想著四喜應該準備把身邊這男人介紹給她認識。又看到那高大男人與四喜似乎并不只是普通朋友,親密無間的樣子,不禁妒火中燒。
張苑詹快步走到兩人面前時,此時路遙知已經轉了方向,離開了。
她看到四喜又一副落魄神情,干咳兩聲正準備開口,四喜啞著嗓子道:“別問。”
張苑詹只好將剛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倆人走到公司門口,四喜對張苑詹說:“下午不去了,一會我給張總打電話請假。”說完扭頭就走了。
張苑詹看四喜這副樣子自當還是孫籬和陳渭中那倆公婆惹的,心里既恨又難受,她沒做挽留,嘆了口氣,獨自走進公司。
四喜哪也沒去,她回到家,一頭栽到床上。
睡吧。
待四喜醒來的時候,臥室里已經很黑了,門口的縫隙透出細微的光亮。她掙扎的起來,出門發現張苑詹已顯然是個小媳婦的做派,圍著圍裙,正蹲在地上,拿拖把拖沙發底下的灰塵。
“一天到晚都在抽風?”四喜從沒見過這么喜歡拖地的人,似乎一直都在拖地。
“這叫賢妻良母好不好?” 張苑詹繼續拖著地對四喜的嘲諷并不在意。
四喜伸著懶腰正準備進衛生間,余光卻瞟向餐桌,上面擺著:精致的卷餅,雞蛋,小菜,還有熱騰騰的小米粥。
“這都是你做的?”四喜明知故問。
“廢話,不然是田螺姑娘嗎?” 張苑詹此時正心無旁騖的拖地,撅著屁股,一扭一扭的,四喜看著可笑。
四喜呼呼大睡的時候,張苑詹下班回來就煮了小米粥和雞蛋,順便炒了兩個小菜,洗了澡,擦了玻璃。她時不時的躡手躡腳的將腦袋擠進門縫看四喜醒了沒有,而菜也是熱了又熱,直到她聽到臥室里的動靜才立馬把晚飯端了出來。
“你已經變成老太婆了。”四喜嫉妒的嘲諷道,她欣賞會過日子的勤勞女人,更羨慕張苑詹一身本領,她嘲諷只是她做不到而已。
“那你就負責貌美如花吧。” 張苑詹站起來,甩甩腿,因為蹲的太久有點麻。
四喜莞爾。
似乎這飽飽休息一場,那些疼痛疏冷也因沉睡而被沖淡不少,四喜一邊尖著嘴輕吹碗里金黃的小米粥,一邊翹著小指捏著小勺子,像個居心叵測的婦人攪啊攪的。
“燙嗎?”張苑詹洗了手,一屁股坐在餐椅上。
四喜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高個子男人是你朋友?”張苑詹開門見山,這是堵在她心中一塊大石,她必須要撬開。
“不是。”四喜冷冷地回答。
“那是你哥哥或者——”張苑詹小心翼翼,她知道四喜最討厭人家追問她的隱私。
“他長的好看嗎?”四喜夾了一口小菜放嘴里,淡淡地問。
這么一問,把張苑詹問住了,她撓撓頭:“還行吧,我也沒看仔細。”
“是我喜歡的人。”四喜說完,咧嘴笑了,一副天真又心酸模樣。
張苑詹一愣,突然覺得心像被人使勁捅了一刀,她憋著氣低聲問道:“那他喜歡你嗎?”
“不喜歡。”四喜說出這三個字反倒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似乎在意料之中。話音剛落手機震了一下,四喜拿起一看,一條短信:“周末有時間一起吃飯吧!望江閣,18:00,路遙知。”
路遙知!
四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盯著手機看了很久。一定是他用她的手機撥了號,然后存了她的電話。
她慌忙翻看手機,果然,有條撥號記錄。
四喜突然咧嘴哈哈大笑:“張苑詹,你看。”說完將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
張苑詹一把搶過她的手機,帶著濃濃的醋意譏諷道:“噢,是那狗崽子!”
四喜笑靨如花:“不是狗崽子,是醫生。”
張苑詹沒了胃口,心里不痛快極了。
狗崽子醫生,媽的!她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