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1900,生于船,長于船,死于船。我從海上來,最終亦隨海逝去。-
我試圖完成一個故事,卻發現是徒勞。當言語都蒼白時,我們已失去了走入對方心底的權利。是的,我看著你離開,卻無動于衷。當維多利亞號的殘骸漫天飛舞,我的劇情已落幕,我的愛恨已入土。
-
我無法接受自己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但薩特同志說“人生即是虛無,存在既是荒繆”。所以我無法懂得1900的世界,由琴鍵組成的黑白二色的憂郁,在狹長的甲板上,他像魚兒自由呼吸。
自由女神挾裹著人們瘋狂的歡呼聲呼嘯而來,她是所有踏上美洲大陸淘金者的夢想。只是,在三等艙里淡許飄蕩出來的優美旋律從未停歇,安然地注視狂熱的他們離去,一切又恢復平靜,如同水紋褪去不留一絲纖塵的沙地。
在油畫般明麗的維多利亞號上,她如小雛菊映亮了他的心靈。琴鍵上的委婉纏綿是他如泣的傾訴。可是那一吻還未來得及印上她殷紅的唇,陸地的到來宣告了愛情的死亡。
也許曾有那樣一刻,兩個人曾如此接近過吧,就在你深情凝望的眼和那片永遠不曾遞出的碟片。可是你們畢竟是兩個世界,甲板和陸地,海角和天邊,海鳥和飛魚,一切一切,一眼萬年。
也曾有過歡樂的時光,在風雨飄搖的海上,縱情舒展,來一曲和鋼琴的華爾茲,靈活的手指上下翻飛,那是精靈的舞蹈,這熟悉的88鍵才是他最可靠的戀人,他愛撫它們,燃起靈魂深處最隱秘的悸動。
也曾有過動搖。但是站在弦梯上那樣放眼望去,灰暗的天空冰冷的街,穿梭的人群冷漠的臉,這,就是陸地上可以抓得住的世界?飛鳥悄無聲息地在石頭房子的屋頂掠過,那樣的沉重讓人喘不過氣。那樣的恐懼太過強大,原諒我不能走過心里的千山萬水與你會合。
他的雙手一點一點剝離我們曾經的痛楚和快樂,可他卻是置身事外的。因為他有著自己的世界,一片漂浮的海上陸地。-
“陸地?對我來說,陸地是艘太大的船,是位太美的美女,是條太長的航程,是瓶太濃的香水,是篇無從彈奏的樂章。我沒法舍棄這艘船。我寧可……舍棄自己的生命。”
這,便是他用生命去捍衛的最后自由的樂土,即使世界上從未知曉他的存在,即使風中從未留下他的傳說,又有什么關系?
反正,一切都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