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十九 互訴衷腸

1.

素碧還在那里呆呆地發(fā)愣，鬧鐘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7:00到了，時間正在毫不留情地提醒她該起床送孩子上學，又要開始戰(zhàn)斗了！

她躺在無比暖和的被子里面，心卻拔涼拔涼地，又想哭又無奈，她的男人就像這樣義無反顧地拋下了她，拋下了她和她的骨肉，打著一個養(yǎng)家糊口冠冕堂皇的藉口，留下家里的一攤子破事爛事等著她來收拾，還容不得給她有半點的意見，操蛋！

總說天下最毒不過婦人心，卻沒有想到是因為男人無情，無形之中造就了女人的狠心。她在以前的影視作品上，看到過無數(shù)個婆婆虐待媳婦的例子，敘述地無比生動，原來歷朝歷代的女人就是這樣無形中被男人給逼出來的。

而且女人天生的促狹，使得她們在對待媳婦的時候多多少少有些為難的成分，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在她們的內(nèi)心深處有隱隱的報復之意，以前遭受到如何非人的待遇，現(xiàn)在都要加倍地償還給媳婦，以求得心靈上的平衡。

她哀怨地想，農(nóng)村的媳婦，如果說有一個惡婆婆，還有一個這樣大男子主義的老公，每天還要面對幾個蓬頭垢面臟兮兮地在地上打滾的孩子，估計是沒辦法活下去的，只有去跳樓了。

看來自己沒有婆婆的指望，獨自面對這一地雞毛的日子，還屬于運氣比較好的，沒有遭受多重的壓迫。想到這里她不禁長嘆一聲。

2.

素碧無可奈何地起了床，那種幽怨就仿佛是漢武帝時期長門鎖住的陳阿嬌，然而滴滴答答地鐘聲正在提醒她不可以在這種情緒里繼續(xù)沉淪下去。她猛然驚醒了，現(xiàn)在馬上該洗漱出門了，還得照料好那個熟睡著小崽子。

又是一陣鬧騰，叫醒晨晨穿好衣服，每天早上都是這樣千篇一律的，她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在廟庵里面的尼姑，每天都在做著這樣的功課，波瀾不驚。

＂起來吧！寶貝兒，要上學了！＂

睡在被子里面的晨晨打了個哈欠，順從地聽著媽媽的話，摸摸索索地開始穿衣服。他的樣子很認真很仔細，小心翼翼的。因為昨天起晚了，所以這孩子記住了，今天早上動作要稍微快一點。素碧看著兒子一陣欣慰，如果說丈夫的無情讓她心生哀怨，但兒子的懂事卻讓她心懷釋然。

臨出門的時候，她輕輕地提醒晨晨：還有什么東西沒有拿嗎？兒子也輕輕地回答：沒有啦！母子兩個人有商有量地鎖好了門，這個時候素碧覺得面前的這個小男人，仿佛才是她的丈夫。一路上順利地把晨晨送到學校，她再去上班。

早上依舊是開會和學習。結束之后她就近拜訪了一個新客戶，男性，一家設計院的設計師，他想了解一下有沒有合適的重疾險，好在離公司不遠。早上有兩個小時的自由拜訪時間，素碧背著她的大包包輕車熟路地過去了。穿著藏青色豎條紋職業(yè)裝的她，顯得無比地英姿颯爽，有一種向上的精神。

無論丈夫怎么對她，一到職場，她立刻轉變了自己的角色，放下那些個小資女人的情懷，以專注嚴謹?shù)膽B(tài)度認真地對待她的工作。工作可以讓她忘掉家庭中的不愉快，工作讓她找到自我存在的價值感，工作讓她的生活變得充實而有意義。

3.

她進入設計院的大門，在門口的接待室里，登記下自己的姓名和電話，打聽到了客戶正在五樓，然后徑直上去了。陳先生四十出頭，聰明絕頂，腦袋上沒有幾根毛，頭發(fā)是屬于那種地中海，地方支援中央的情況。他此刻正在辦公室里無聊地看著電腦，看見素碧一進來，立即禮貌地請她坐下來，然后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辦公室的氣氛顯得頗為沉悶，有一種無形地說不出來的壓抑。

在本世紀初的年代，一般地，這些個國有的單位其實是非常人浮于事的。上班完全就是打發(fā)時間。每個月的工資是固定的，不像保險銷售那么有挑戰(zhàn)性。一杯茶一張報紙，再接幾個無關痛癢的電話，就可以消磨一個上午。

工作是這樣的平淡無奇，不弄點新鮮玩意兒出來仿佛就有點對不起領導。在上班的時候，只要有一個單獨的辦公室，就可以辦點自己的私事。她一和客戶見面，就禮貌地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陳先生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張小小的名片，名片上紅色的Logo醒目地顯示著這家外資保險公司的名字。而以前他從未聽說過。

＂請問你們這家公司，是才成立不久的嗎？＂

＂怎么說呢？＂素碧沉著地回答：＂其實成立時間也不算是很短，只不過和那些老牌的國有保險公司，相比起來應該就是您所說的這樣了。＂陳先生見素碧談吐不凡，多少有些探究的成分。

接著她就像陳先生介紹了股東的背景情況，令客戶大感興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精彩，自己不知道的事物并不代表不存在。＂那么請問一下，你們公司和其他公司究竟有哪些方面的不同?＂

＂－－－不同的地方太多了！＂這一問簡直問到了她的心坎上。于是乎，素碧開始滔滔不絕地開始講公司的優(yōu)勢，外資公司的各種條款，免責聲明等等，她盡量地講得深入淺出，然后和同行進行比較。并且迅速地她從展業(yè)夾里拿出了一份極盡詳細的對比一覽表，語氣也盡量地顯得客觀而中立。

這些東西在她的腦袋里面已經(jīng)存活了好長時間，散發(fā)著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言之鑿鑿擲地有聲，外資保險公司的優(yōu)勢絕對不是空穴來風。陳先生聽得都有些入迷了，她成功地上了一堂保險的掃盲課。

這次見面差不多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陳先生說他還有工作要忙，于是素碧比較得體地退出了。臨走的時候，她不失時機地問道：＂陳先生，我們可以再次見面嗎？＂＂當然可以！＂對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末了，陳先生還加了一句：＂你有空就過來坐吧！－－－反正也不遠！＂這句話她聽了很受用，心里美滋滋的，嘴角開始上揚。

素碧從一進門到她離開的時候，感覺這個辦公室的空氣因為自己的到來，好像都變得活躍些了。初次接觸談不上好和不好，她明白剛開始的陌生客戶，都是這樣的。人家沒有拒絕，已經(jīng)是很好的了。

4.

曾幾何時，她自己也想過拒絕過多家保險公司的代理人，不是第一印象不好，就是感覺沒有戳中她心里面的這個東西。這個東西到底是什么，她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也許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吸引和信任吧！

她在回公司的路上接到公司客戶服務中心的電話。一看手機上那個熟悉的號碼，素碧以為自己手上的保險件出了什么問題，還有點小緊張，結果卻是好消息，讓她過去領客戶名單。

公司的客服是非常嚴謹高效的，因為與眾不同的服務理念，吸引了很多陌生的客戶通過全國的400服務電話前來咨詢，公司也會把這些有一定意向的準客戶推薦給代理人，這個也算是對一直保持績優(yōu)代理人的一種獎勵。

她領到了一個很窄很小的紙條，上面記載了客戶的姓名電話，還有具體的地址。她一拿到這個東西一分鐘也沒有耽誤，就跟客戶約下來見面的時間。

5.

跑了兩個小時，素碧有點累了，坐在自己的格子間里，她定了定神。忙完了上午的工作，昨天杰生的態(tài)度讓她心生不爽。她決定找一下閨蜜英蓮傾訴一下自己的心事。

＂哈嘍！最近在忙什么呢？＂

＂忙什么？總不是埋頭這些報表之類的事情！你是從銀行出來的，應該知道我們每天都是這樣子的撒！＂英蓮的四周全部是鋪天蓋地的A4紙和計算器，但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閨蜜電話的打來讓她暫時忘卻了工作的繁忙，她躲在一大堆紙里面，像一只小老鼠一樣地笑嘻嘻地接著，充耳不聞辦公室里面的其他雜事雜音，聚精會神地聽著素碧講話。她們兩個之間關系極好極好。她很了解素碧，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向她一訴衷腸的。

素碧聽見嘎吱嘎吱地打印機在電話的那一頭固執(zhí)地響著，但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她實在是憋得難受。根據(jù)兩人相交多年的經(jīng)驗表明，英蓮在關鍵時刻從來都不會棄她而去。

英蓮在家里是小女兒，上面有一個姐姐。從小因為身子單薄，所以被父母一直像掌上明珠一樣地對待，說話總是帶著一種慢吞吞地慵懶，笑起來的聲音好像也是日本動漫里面的蘿莉女一般地動聽。

＂你知道嗎？最近我覺得自己壓力好大呀！又要上班，沖業(yè)績，又要管兒子，你知道現(xiàn)在一年級的孩子有多么頭痛嗎？杰生現(xiàn)在也不關心我，好煩呢！＂電話這邊素碧一臉地唉聲嘆氣，一肚子的苦水無人傾訴，只好找這個學生時代的女閨蜜一吐為快了。

兩個人從十六歲認識一直到現(xiàn)在，交情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英蓮聽著素碧這么地難受，實在是為當初這個詩情畫意的女子而感到深深地惋惜。她覺得素碧這樣的女人，最適合穿著緊身旗袍在蘇杭一帶的煙雨江南，打著油紙傘，像是戴望舒筆下的那一般結著淡淡愁怨的菇?jīng)觯诖粓銮盁o古人后無來者的美麗邂逅。

原來是世俗的生活竟然像一把不痕跡的雕刻刀，把一個好端端的女人變成了這樣一個怨氣沖天的怨婦。罷了罷了！唯有一聲嘆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杰生當初可是信誓旦旦，要對素碧一輩子好的呀！當初的夢想有多么的美好，唐詩宋詞里面的畫面有多么地唯美，現(xiàn)實社會就有多么地殘酷絕望冷血狗血。

英蓮一邊嘆息著一邊仔細地聽素碧的絮絮叨叨，她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個無比冷靜的女人。在一方面佩服素碧的同時，既在為好朋友目前所處的困境而焦急，又在腦袋里飛快地考慮應對之策。

她提綱挈領地告訴素碧，現(xiàn)在的公務員都是像杰生這個樣子的，沒有辦法大環(huán)境就是這樣子，誰讓他們的手上有實權呢？見到這樣的人一般人巴結都巴結不來，他們一句話都不知道要少交多少錢呢！再說了，男人有應酬也是沒得辦法的事情，也是為了這個家好，你就暫時理解理解吧！只要不在外面亂搞女人對這個家里忠誠，就行了唄！

這個社會，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素碧這樣的官太太，那些個做生意手上沒錢的人，還不是一樣的要求爺爺告奶奶的，懇求那些手上有實權的領導，才能辦成事情呀！

男人嘛，總是有那么一些粗枝大葉的部分的，女人呢？這個角色實在是太重要了！如果說婚姻是一所學校，那么女人就是這所學校的校長。好的婚姻一定是女人竭盡全力爭取而來的。

英蓮那輕描淡寫的口吻，仿佛經(jīng)歷了多年的滄桑巨變，閱盡了千帆，看透了人間百態(tài)和世態(tài)炎涼。雖然她目前還沒有孩子，卻看多了世間男女之間的林林總總紛紛擾擾。她能幫上素碧的，就是在一旁靜靜地聆聽她的苦惱，在男女的婚姻之道方面給一些中肯的建議，撫養(yǎng)孩子這方面她實在是插不上嘴。

但是英蓮知道自己的親姐姐是如何撫養(yǎng)孩子的，開玩笑，撫養(yǎng)孩子是什么樣子的系統(tǒng)工程呢？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隊的工作量！一般來說要夫妻雙方得共同分擔，搞得不好，還要帶上什么姑姑小姨舅舅舅媽之類的，必要時還有可能兩邊的老人傾巢出動。家務事看似平常，其實包含著極大的內(nèi)容，博大精深得很！

每天接送孩子，買菜做飯，料理家務，打掃衛(wèi)生，過季的時候更換家里的衣服棉被，哪一樣都讓人操心很！這還不談孩子沒有生病的情況下。如果是生病，呵呵，那可是人仰馬翻。所有的人都不得安生！

可是這么多事情，除了素碧的母親偶爾幫她一下以外，基本上都是她一個人搞定的！這個女人簡直是太了不起了，就能干活又能受氣，任勞任怨地像老黃牛一樣辛勤耕耘著她那一畝三分田。英蓮一想到這里，簡直對素碧佩服得五體投地，要像她頂禮膜拜了。英蓮承認自己實在是做不到，臣妾實在是做不到啊！她模仿著甄嬛傳里皇后的口吻笑著說道。

素蓮聽了英蓮這一番打趣的話，哭笑不得，這一番貼心貼肺的體貼話一說，她心里的委屈就好像消失了一大半。雖然暫時還抵不上什么事，但至少心里舒坦多了。生活賦予女人莫大的責任，不外就是輔佐丈夫的事業(yè)生育教導子女。

既然她選擇杰生這樣的男人為夫，那她只有踐行地坤之道，這才是天地間獨立的好女子。看來她還是要再接再勵，面對現(xiàn)實。

素碧正在電話這邊沉默不語，仔細地回味英蓮所說的每一句話。突然，她聽到英蓮話鋒一轉，哎呀！我怎么把這一岔給忘記了呢？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年一起玩的福慧呀？

當然記得。

素碧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時候她們幾個女生在福慧的家里玩。她有一個古惑仔弟弟，非常喜歡聽搖滾樂，總是穿著牛仔衣梳著邊分頭，表情酷酷地在另一個房間里面聽著震耳欲聾的《全人類高歌》。福慧也不管，笑嘻嘻地任由弟弟鬧騰。

與素碧嚴格的家教不同，也與英蓮家的寵愛不同，她們男女老少的骨子都流著包容寬厚放蕩不羈的血液。英蓮神秘地提醒素碧道，你知道嗎？福慧現(xiàn)在的老公可是發(fā)達了，你可以問一下她，要不要買保險。

素碧沒有想到，英蓮閨蜜真是夠意思，這么多年無話不談的姐妹們，聽她講這些都已經(jīng)夠好的了，另外還幫她留心業(yè)務上的事情，噢噢！友誼萬歲！親情友情愛情，一個都不能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