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為活著而忙碌
（一）
新文化街，孟小北到了樓外，他知道貝貝住在東邊的這棟樓，但不知道是在幾層。他望著暗綠色的鐵門發了一會兒呆，然后打電話給貝貝說我到了，你下來吧。
一會兒貝貝推門出來，孟小北看了一眼貝貝，還是那樣可愛，只是臉上沒有往常調皮的笑容。孟小北低下頭，把錢遞過去。“你現在有錢了嗎……干嘛這么著急還錢？”“嗯……其實，我早就能還錢了……我本來想一點一點的還給你，這樣我就有理由經常找你，可以見你……”，孟小北自顧自的把話說完，抬頭看了眼貝貝，貝貝沒有說話，孟小北咬咬嘴唇沒有再說話，轉身一口氣走出小區，沒敢回頭。
回去的路上孟小北一直在想，也許辭職是一個致命的錯誤，使自己遠離了貝貝。雖然自己幾個月來差不多每天晚上都等在她家樓下，可貝貝也幾乎沒怎么見自己。沒有了每天的見面，沒有了工作上的接觸，自己也沒有了最后的機會。
從此徹底的沒有貝貝了，這樣的日子怎么過？孟小北不敢想，一想心就會疼，他開始拼命的工作，拼命的用其他的一切把自己的時間填滿，沒有時間了就沒有時間去想，沒有時間想就不會想起貝貝。白天做內容、做更新、做專題、做報道、做活動，談對外的合作，和版主溝通。六點下班，孟小北會叫上一份外賣，邊吃邊看看NBA新聞。七點開始繼續工作，整理當天的活動內容，和晚上上線的網友聊天。每天都是十點以后才收拾東西回宿舍。回到宿舍孟小北洗漱完了躺下就睡。第二天六點起床，出門的時候天還是黑漆漆的。有次老錢在Q上和孟小北說，孟哥，我都一周沒看見你人了。周一到周五孟小北已經沒時間去健身房了，基本上都是周末過去跑跑步，然后洗個澡就到公司加班或者去活動現場。現在每個周末都有網友的線下活動，少的時候是一場，多的時候有三四場，那就要和石頭分工并且趕場。
這樣過了兩個多月，孟小北真的做到了很少想起貝貝。
其間老陳給孟小北打來電話，問：小孟你還單身呢吧……我給你介紹一個對象啊。她老爸是我特別好的朋友，姓田，是個畫家。家里條件就不用說了。人家就這一個閨女，這姑娘我也認識，人可漂亮了，大高個兒，人也特別好。一會兒我把她照片發給你。你這個周末就約她見面怎么樣。孟小北說老大我現在剛換了工作沒多久，挺忙的，以后再說吧。老陳不聽，說新工作你上班時間忙，周末忙什么啊？別廢話了，你要是磨磨唧唧的我就給你定地方啦。你必須得來，成不成的和人家姑娘聊聊怕什么？孟小北看老大這么堅決，不好再堅持，說好，我去。
后來孟小北又接到了老陳的電話，說小孟你小子行啊，人家姑娘挺滿意。行了，你自己抓緊點兒，我等著喝你倆的喜酒啦。孟小北嗯嗯的應著，悶聲沒說話。
又是周五，胖子魏約孟小北吃晚飯，小北緊趕著把手里的活兒弄了弄，不到七點就出來了。這個時間天已經黑了下來，整個城市燈光璀璨，路上人潮洶涌，孟小北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這么早出公司了，有點不適應。孟小北等來一輛公交車，上去一看，車上居然沒什么人，空空蕩蕩的，孟小北挑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一抬頭，突然發現貝貝就坐在自己前面兩排。孟小北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一瞬間都涌了上來，心撲通撲通的跳。貝貝卻并沒有看到孟小北，依舊帶著耳塞，斜著頭看著窗外，腦袋隨著音樂輕輕的晃著。孟小北想過去坐在貝貝旁邊的座位上，又怕貝貝會生氣，沒敢動。公交車一路顛簸，孟小北一路癡癡的看著貝貝。車到了一站，停了，車門打開，周貝貝站起來下車了。孟小北想跟下去卻發現衣服掛在座位上，怎么也動不了。車門關上，公交車慢慢發動了，孟小北急的大喊，卻發現喉嚨里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轉頭從車窗看出去，看見貝貝就站在路邊，微笑著向自己揮手，一頭短發在風中微微擺動。孟小北拼命的掙扎，拼命的要站起來，拼命的敲打車窗，公交車毫無反應的向前開去，越開越快，貝貝的身影越來越小。孟小北急了，從座位上掙扎著站起來，抬腳死命的把車窗踹碎，然后從飛馳的公交車上跳了下來。孟小北并沒有摔到地面上，而是不停的向下墜落，隨即被一團黑暗包裹住，牢牢的粘在里面，左掙右掙都動彈不得。孟小北覺得自己的心被某種東西墜住了，沉甸甸的，難受的要命，隨后自己的心開始疼，由內到外痛徹心扉……他想喊救命，嘴卻張不開了，眼睛也睜不開了，耳朵也聾了。絕望的孟小北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哭得自己喘不過氣來……這時候聽見老錢在喊：孟哥，咋地啦？孟哥，咋地啦？
孟小北終于睜開了眼睛，四周依然是黑乎乎的，依稀可見頭上的床板，原來是一個夢。他覺得臉上涼涼的，鼻子里面有點刺痛，伸手一摸，滿臉都是水，是淚水。老錢在隔壁床上問，孟哥，你做夢啦？孟小北嗯了一聲，用胳膊擦擦眼淚，拉過被踢到一邊的被子，翻了個身，發現枕頭也是濕的。
第二天一早，孟小北到了公司，打開QQ，貝貝還沒有上線。孟小北看著貝貝的頭像發了一會兒呆，然后一如既往的開始更新網站首頁內容，十點半參加和客戶的電話會議，吃過午飯回來整理活動的作品，到四點的時候終于可以喘一口氣。孟小北點開貝貝的對話框，猶豫了一會兒，給貝貝發了條消息。
“呵呵，在嗎？”
貝貝很快就回了過來，“嗯。”
“干嘛呢？”
“我在聽節目呢：）”
“嗯，真好，呵呵。”
貝貝繼續聊，“經典老片介紹，《開往春天的地鐵》”
這個片子孟小北看過，徐靜蕾和耿樂主演的，孟小北印象很深。“嗯，里面建斌好像有一句話，說：‘可有的時候實在是太難了’，呵呵。”
“哦。你呀，就是太容易受感動了。”
“哦，我可能是有點脆弱吧，嘿嘿。”
“哦，找女朋友了嗎？”
“找了。”
“呵呵，不錯呀，是誰家姑娘？”
“嗯……人家沒答應。”
“：（，你別傻了行不行！”
“嘿嘿，是是是是，我再繼續努力。”孟小北有一種回到當初剛剛認識貝貝，和她Q上聊天時的恍惚，一瞬的甜蜜之后涌起百倍的傷感。
六點多，孟小北準備叫外賣，想起貝貝，打開QQ，貝貝已經下線。
十點回家，孟小北下了公交，走在北二街的路上，突然很想貝貝。他摸出手機，捏在手里，想了想，在手機上按了貝貝公司座機的電話號碼，開始呼叫，孟小北停下來，把手機貼在耳朵上，撥號音一直在響，直到聽到嘟嘟的掛斷音，孟小北才把手放下，把手機揣進褲兜，走回宿舍。
王曉菜打電話來說要開淘寶店，“老孟，你要幫我刷鉆啊，好好給我推銷一下，能在你們論壇給推薦嗎？”孟小北有些頭大，問王曉菜你要賣什么啊，你有進貨渠道嗎？有價格優勢嗎？還有售后服務這塊怎么做？王曉菜說不用你管，你干活就行了。嗯嗯，等你店開了再說吧。孟小北也沒當回事兒。
周六，孟小北正坐著公交車去公司，老陳打電話過來，語氣又急又氣，問孟小北在干什么，小北說自己去公司加班。老陳問為什么不去約田蕊出來玩兒。孟小北說老大我最近工作比較忙，周末也要加班，沒時間。老陳氣急敗壞的數落他，嗨嗨嗨，你和人家處朋友要主動啊，“你還讓人家女孩子來約你啊？”你自己多上心啊！她老爸又在大望路附近買了一塊地。孟小北嗯嗯的點頭答應，老陳終于掛了電話。孟小北悶悶不樂的到了公司，打開電腦干活。
晚上回家的時候給貝貝座機打電話，依然沒人接。
公司給十一月出生的員工過生日，買了兩個蛋糕，還請市場部的一位美女為每位壽星分析星座運勢。孟小北正好下午和客戶有個電話會議，沒有參加。開完會回來，旁邊座位的木木對孟小北說：“哎，孟老師，你怎么沒參加生日會啊？”“啊？對。今天有生日會啊。蛋糕好吃嗎？”“蛋糕還行。市場部的美女給你分析星座了，說你有五重人格！我們都驚了。”“啊？呵呵，是嗎？我這么牛B啊。”孟小北坐下后想了想，這個星座分析還挺準的，一直覺得自己性格挺分裂的，沒想到還是有理論依據的。想去問問市場的星座大師到底是哪五重人格，又想自己和人家也不熟，還是算了。
下班回家，孟小北坐在公交車上還在想五重人格，是啊，真的有很多小人兒住在自己的身體里，善良、幼稚、懦弱……，還有一個是暴躁嗎？孟小北覺得自己的脾氣越來越壞，渾身充滿戾氣。一次去樓下的理發店剪頭，助理給孟小北干洗完領他去沖水，碰巧三張洗頭的臺子都是滿的，自己站在旁邊等。不久一個人洗完起來，孟小北剛要過去，從后面竄過來一個長發女人，迅猛的過去躺好，給那個女人洗頭的助理有點過意不去，回頭沖孟小北說：她著急，讓我們先洗吧。孟小北瞬間暴怒，女士優先沒問題，那也應該先和自己說下吧？哪有一句話不說就先過去的？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抓下來狠狠摔在地上，沖著墻壁厲聲喝問：什么意思？！你們這兒不排隊嗎？連先來后到都不懂嗎？那個女人尷尬的起身在孟小北肅殺的眼神中訕訕走開，助理連說對不起彎腰把毛巾撿起，然后跑步換了一條新毛巾過來；還有一次坐公交車，一個糙爺們兒在自己身后亂擠亂撞，嘴里還罵罵咧咧，孟小北毫不客氣的轉身拳腳相向；還有……，孟小北每次事后都檢討，告誡自己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可每次遇到自己認為不對的事情時還是會立時火冒三丈，從前自己的脾氣也沒這么大。以后還是多看點書吧，可能脾氣能好點。五重人格五重人格，還有一個是什么……是變態怪蜀黍嗎？過了年自己就二十九了，想想真可怕。
下了車，孟小北撥貝貝的座機，沒人接。他突然想起田蕊，那次吃飯之后，孟小北加了田蕊的QQ，偶爾也說說話，也發過幾次短信。有一天周末，老陳打電話過來說田蕊在他家里，問孟小北要不要過來，孟小北說在加班忙工作沒過去。孟小北突然覺得有點對不住老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