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臉色煞白,大喊道:“有沒有降落傘啊?蘭!聽到沒!風聲好大啊,有!沒!有!降!落!傘!”
“傻瓜!你當是飛機啊!我褲子都掉了還管降落傘!”
嬴政喊道:“這回死定了!”
情急之中,蘭收斂心神,不慌不亂地伸出雙臂,奮力抓住亭和嬴政的手,同時雙足努力踩踏著軒轅劍,試圖緩沖。
但這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此時,三個人和一把劍,海拔已不足五百米了。
不消半刻,便會砸到地上,摔成肉泥!
蘭喊道:“你們吃過炸醬面嗎?我們馬上就變成那個樣子了!”
亭憤怒道:“你個豬啊!”
蘭竟還有心情調侃:“炸醬面里的肉就是豬肉呀!”
嬴政喊道:“雖然死到臨頭了,但我不后悔認識你們啊!”
蘭望著天空,大聲道:“原來這就是跳樓的感覺。各位準備!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三人不約而同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像是身處某個儀式,迎接著那歷史性的一刻。
死亡帶來的究竟是恐懼,還是安詳呢?
“轟!——”
響徹天空的一聲,強烈沖擊著三人的耳膜。
他們竟跌進一大團什么東西里,有的軟軟的,有的硬硬的。好多好多,亂七八糟,無邊無際,仿佛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
雖繼續向下墜落著,速度已是越來越慢。
半餉,已無任何動靜。
一陣眩暈過后,蘭漸漸恢復神智,只覺得周遭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熏得他頭痛難忍。
他睜開眼睛,這是哪里?好暗,幾乎看不到陽光。難道這就是地獄?
地獄都沒人打掃衛生的嗎?
他捂著腦袋站起身,發現亭和嬴政就躺在身邊,不知會不會摔出腦震蕩。
蘭緩緩將他們扶起,按了按他們的人中,撓了撓他們的腋窩。
不一會兒大家都醒了,看來沒事,謝天謝地!
亭揉揉眼睛,虛弱地睜開,道:“嗯?這是什么地方?我們是沒死嗎,太好了,我們沒死!”
嬴政活動了一下被撞到的肩膀,所幸并無大礙,問道:“真是驚心動魄啊……不過這里怎么會那么臭呢?”
蘭觀察著周圍,撿起了變回皮帶形態的軒轅劍,輕聲道:“先別說話,盡量憋氣。來,你們跟緊我。”
于是亭和嬴政一左一右,拉著蘭的衣擺,而蘭就像鴨媽媽一樣帶著路。
真的很像,鴨媽媽也是不穿褲子的。
亭關切道:“現在你只穿著一條內褲,冷不冷呀?”
蘭笑道:“哪還顧得上冷不冷,能活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亭妹不必為蘭兄擔心,我們先離開此地再說。”
蘭鼓舞眾人,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各位加油!”
三人披荊斬棘,走出了臭不可聞的幾百米路。終于,耀眼的陽光,潑灑開來,照亮了所有的希望。
重回人間。
三人興奮萬分,大聲呼喊:“啊!終于出來了!得救了!”
蘭回頭一看,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此處原來是一個大型的城郊垃圾場!
亭喊道:“天啊!我們居然掉進一大堆垃圾中!想想就惡心。嘔……”
亭干嘔著,那她樣子極其難受。
蘭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沒事了,我們離開此地吧,找個地方好好洗個澡,全身上下全數換身干凈的行頭。”
亭露出一絲笑容:“好耶!可以買新衣服穿了。”
嬴政疑道:“對了,那我們現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蘭指了指遠處的一塊大型廣告牌:“看來我們現在是在商洛。”
“哦,離咸陽還有一段路啊。”
“無妨,等下去買衣服,洗澡,然后吃一頓,再從長計議。”
嬴政笑道:“蘭兄,你事事都考慮得那么周到,如果我是女生,我也要喜歡你了。”
“哈哈,我要害羞了!”
亭撅嘴道:“別褒他了,他骨頭輕得都快飄起來了!”
“對了,吃完飯后得去一趟加油站,喂劍。”蘭說道。
“喂劍?軒轅劍是喝汽油的嗎?”嬴政撓了撓后腦勺。
“沒錯。”
“我說阿蘭,你這條皮帶是什么來歷?我看一點也不靠譜,差點摔死我們三個。”亭還有點后怕。
“這次是我疏忽,出門前沒有給它加滿油。軒轅劍是我家祖傳的神器,確實是上古時期就遺留下來的。為了便于攜帶或勞作,在祖輩們的傳承中,經過特殊冶煉,這把劍漸漸有了靈性,能夠變換多種形態,而皮帶只是其中之一,其它的形態變換方法在歷史的長河中已經失傳了,我也沒見過。”
“原來如此,當真神奇。”嬴政嘆道。
就在這時,垃圾山的一個角落里,傳出一陣陣細弱的嬰兒哭聲,三人為之一愣。
“可能是收音機,我們去看看吧。”
三人循著哭聲確認方位。走近一看,地上竟躺著一個被遺棄的嬰兒,正躺在襁褓里哭泣。
亭驚呼道:“啊!一個小孩子!好可憐……哪戶人家那么殘忍,竟然把小孩扔在垃圾場!”
嬴政動了惻隱之心:“哎,看樣子這孩子一歲都沒到,不知道斷奶沒。要不我們帶她走吧?”
亭倒是不怕臟,抱起嬰兒安撫,說道:“是個女孩呢。”
“大家等一下。”蘭走出幾步,大聲喊道,“呼叫總部!”
筆者:“干嘛?吵死人了,我正在睡覺呢。”
“商洛地區出現怪獸!請求援助!”
“看到了,三只怪獸掉進垃圾山,然后它們變身了,變成了三只臟兮兮的怪獸。”
“認真點嘛,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你們已經脫離我預設的軌跡了,我也沒辦法,接下來的路就要靠你們自己了,我期待著你們不可預知的劇情哦。”
“哦喲,蘭啊,你在自言自語說些什么呢?你看這孩子,剛我逗她,她笑了呢。我們給她取個名字吧,然后帶著她一起旅行!這主意怎么樣?”
蘭摸著下巴想了想:“好吧,也只能這樣了。肯定不能讓這孩子繼續呆在這里。”
亭問道:“叫什么好呢?”
陜西商洛,下午兩點,陽光明媚。三人在垃圾場之內開會,旁若無垃圾。
亭自言自語道:“嗚呼哀哉,我們幾個從天而降,卻是如此狼狽,如此糟糕。想想當初盟軍在諾曼底登陸的時候……”
她話音剛落,一陣暖風拂過,好像在說:“讓惡臭來得更猛烈些吧!”
蘭望著天空,突然說道:“嘿!有了!”
“想到名字啦?”
蘭得意道:“嗯,當然!”
于是他抱過嬰兒,這孩子眨巴著大眼睛望著他,仿佛也期盼著蘭所賦予的姓名。
這一刻竟變得有些神圣而富有朝氣。
蘭望著懷中的嬰兒,認真地說道:“你個小不點,就叫你——絮兒吧!”
那嬰兒似乎聽懂了,高興地咯咯笑了。
頓時一種為人父母的悲壯感油然而生,蘭有點小激動。
亭喜悅道:“哇,絮兒,好名字,很好聽呢!煙雨江南,如柳飄絮,有意境,美!”
“這名字確實不錯。”嬴政稱贊道。
蘭大笑道:“亭兒你形容得真漂亮,哈哈!不過你想得太多了。喏,我是看到風一吹,垃圾堆上的塑料袋都飄起來了,如同柳絮紛飛呀!”
亭氣結道:“白目啊!好好的名字被你詮釋得一塌糊涂,你真的是腦殘無藥可醫!”
“小平同志教育我們凡事要實事求是。好了,嬴兄,你來抱一會兒吧,她好重……”
“蘭兄,這孩子生得漂亮,四肢健全,我看也沒啥病,為何會被狠心遺棄呢?”
“嗯?你們看,襁褓里有一封信!”亭發現了端倪。
蘭不屑道:“不用看我也知道,她父母肯定是欠了一屁股的債,于是回家哭著對孩子說,父母對不起你,父母不奢求你的諒解,只希望你來世投得一戶好人家……以此撇清自己的所有責任。”
亭嘲笑道:“喲!說得像真的一樣。難不成你當年……”
蘭打斷她:“去去去,你當年才是呢!”
嬴政拆開褐色的信封,緩緩念了出來:
“好心人啊!俺是丫頭她娘,俺苦命呀。俺們村一直有個說法,小姑娘長到二百四十天還不會開口叫爸爸媽媽的話,就是一妖孽,是上輩子父母造的惡業,這輩子來索命的。俺不相信,這是迷信啊!俺舍不得孩子,但村里人哪肯答應,逼著俺,讓俺把孩子扔了。孩子她爹也不幫俺,他就是個沒用的窩囊廢,還說俺再生一個不就好了嗎。簡直就是一群畜生!好心人,希望你能看到這封信,俺求求你,替俺好好撫養孩子,好心有好報,俺祝福你,恩公!此恩大過天!磕頭謝了!咚咚咚!”
嬴政嘆道:“就這些,什么狗屁說法!鄉下地方就是封建迷信,苦了孩子們。幸好絮兒命不該絕,被我們碰上,不然就要和這堆垃圾一起被燒了埋了,一個小生命就這么結束了,就像沒有出生過一樣。”
蘭看了看信:“這農村女子倒有文化,還會寫字。還咚咚咚的。”
亭抗議道:“哼!你別瞧不起我們女性同胞了!都二十一世紀了,你還以為我們女性都不去念書,都寫不來字嗎!現在咱女性同胞都是職場白領,office lady,懂嗎!”
“哦好好好……膜拜你們……”
嬴政笑道:“好了,我們出去吧。我已經聞不到任何味道了,臭麻木了都。”
“嗯!等下。”
只見蘭返回垃圾堆內,彎下腰翻來覆去,不一會兒就翻出一大塊破布,興高采烈,大笑起來。
“嬴兄,你看,這人瘋了!”亭指指自己腦袋。
“不和你一般見識,作為男人,最基本的儀表還是要的!”蘭把破布裹在腰間,乍看就像一條頗具時尚感的七分褲,再用軒轅皮帶系好。
嬴政笑道:“嘖嘖!不愧是蘭兄,還別說,這造型有幾分周星馳的味道。”
蘭精神抖擻起來:“我們走吧。看,那里有人,過去問一下路吧。”
三人找到垃圾場管理員打聽情況。
亭甜甜地喊道:“大哥,這里到市中心要怎么走呀?”
管理員哪想得到會有人叫他大哥,平時街坊鄰居都喊他管垃圾的管垃圾的,頓時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管理員哽咽道:“嗚嗚嗚……這里沒有去市區的公交車,附近連出租車也見不到。”
“哎呀!那可怎么辦呀大哥?”
管理員抹著淚,答道:“小姑娘不用擔心,我們有車,正好五分鐘之后就要開了。你們上車吧。嗚嗚嗚……”
亭感激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大哥!”
“我忍辱負重在這里做了那么多年,這幾聲大哥,什么都值了!”
“多謝大哥!”
下午三點,開往市區的垃圾清運車上。
旅行的意義是什么呢?這一刻蘭懂了,就是溫馨而浪漫……
“嘿!這車速倒是不慢。”蘭望著四周。
“居然是垃圾車,哎……”亭一臉不愿意。
“哈哈,有車坐就很好了。既來之,則安之嘛。蘭兄你說對不對?”
“嬴兄所言極是!”
一路上,蘭望著后退的街景,漸漸沉默了。
年初時,蘭的父親的生意賺了一筆大錢,買了輛奔馳的SLR跑車,他對蘭說:“這是我們父子的共同財產,等你拿到駕照,想開便開。”
那時蘭別提有多興奮了,他心想,到時有了女朋友,開著跑車帶她到處玩,多么拉風啊!
而現在,蘭突然覺得,那些虛榮那些浮華都已經不重要了,在物欲橫流的現今社會,物質并不能真正地改變什么,迷失其中,帶來的只有無邊的空虛和茫然。而超越這的,卻是那些最卑微而平淡的幸福。
“蘭兄,在想什么呢?”
蘭緩過神來:“沒什么啦,一些感慨而已。嗯?到了?”
這時垃圾清運車已經駛入了市中心的一處高檔住宅小區,在一個垃圾廂房邊上停靠下來。三人跳下車之后,馬上就被倆小區保安趕了出去。
保安罵道:“TMD,這年頭要飯的怎么那么臭?”
“我們被罵了。”亭撅著嘴。
“這又有什么關系,能享受多少贊譽,就要忍受多少謾罵。”
“哎呀,你道理一堆堆的。”
回到街上,蘭環顧著這座城市,說道:“那邊有個商城,我們去買衣服吧。”
“好耶!”
這時亭的手機響了。
亭接起手機:“喂?小蕓!我想死你了!”
齊蕓:“么么~我也是啊!現在你們在哪里?剛才打你電話怎么打不通呢?是不是在約會啊?”
“剛在垃圾場約會呢!現在我們在陜西,說來話長,等我回學校后再好好和你說吧。”
“好。對了,昨天你不是說要回家一趟嘛。那什么時候回去?”
“明天吧,等下去買火車票。”
“那快到天津火車站的時候記得和我說一聲哦,讓我安心。天津好像有三個站是吧,買完票后告訴我哪個車次哦。”
“好滴,那到時再說吧。”
“嗯,拜拜。”
嬴政問道:“亭妹不坐軒轅劍回天津嗎?”
“暈啊,才不要坐他的皮帶,半條命都嚇沒了!”
蘭笑道:“哈哈,要坐也坐不了。御劍飛行的冷卻時間為四十八小時。”
“原來如此。”
“嬴兄急著趕往咸陽么?”
“無妨,晚上走也不遲。”
鏡頭一轉。
宿舍里就齊蕓一人,她拿起電話:“喂,是黑皮么?你現在還在北京么?好的。讓你辦件事,對對,這次不是我爹,是本小姐,要絕對保密。你現在以最快的速度去天津,對,家伙帶好。嗯,到時去火車站等著,是哪個站目前我還不清楚,一會兒再告訴你,估計是西站。對。那個小賤人的照片等下我會發到你的郵箱,任務辦妥之后我會轉賬給你。嗯,凡事小心點。對。好的。掛了。再聯系。”
三人輪流抱著絮兒,走進商洛市中心一家大型商場,挑選了一些衣物,原先的衣服褲子都破了,洗干凈也沒法再穿。
營業員一看到他們臟兮兮的樣子就想趕人,蘭立馬拿出幾張鈔票晃了晃,營業員臉上瞬間如掛上面具般變為燦爛的笑臉,剛想開口推薦點新產品,就被蘭一個白眼擊退。
接著三人找到一家路邊的浴室,走進門,蘭和嬴政左轉男賓處,亭右轉女賓處,絮兒交給服務員看管。
片刻,大廳集合后,三人都已煥然一新。
所謂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看到穿著新衣服干干凈凈的兩個男生,亭眼前一亮,都是如此瀟灑俊秀。蘭,溫柔中不失魅力;而嬴政,不再是乞丐,眉宇之間英氣逼人,王者風范與生俱來。
蘭朝亭擺擺手,道:“喂喂!看帥哥都看呆啦?”
“哼!美不死你!”
嬴政問道:“蘭兄,為何我們要買兩件印著Q版奧特曼的短袖穿,而且看起來像是情侶裝……”
“哈哈,這樣才能拯救蒼生嘛!”
亭謝過服務員,抱來絮兒,笑道:“乖絮兒,你的新衣服我們當然也沒忘記,來,換漂亮衣服啦!當然還有尿布~”
絮兒吮吸著手指,笑得瞇起了眼。
嬴政觀察道:“這孩子應該餓了,我們先帶她去喝點粥什么的吧。”
“嗯,走。”
回到街上已是夕陽西下,快要中秋了,但天氣還是熱得很。三人在便利店買了牛奶之后,走進一家小飯館。
亭小心翼翼地喂著絮兒。
蘭說道:“嬴兄盡管點菜,一切開銷我來。”
“蘭兄總是那么客氣,我怎么好意思,別看我窮,我的鋼琴就是我的搖錢樹啊!”
“嬴兄的琴彈得真是不錯,我第一次聽到就被吸引了。轉眼我們分別在即,嬴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相逢自是有緣,何況我與蘭兄更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安排。但我此去吉兇難料,只怕連累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