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個人的目光,一定是有力量的。所以,再過幾秒,我房間的天花板,就會被我鑿穿。
在此之前,我閉上眼,聽到了天花板無辜的哀嘆。我也覺得它是真不容易,天生就要承受著失眠群體的迷之凝視。于是,同情之心油然升起,偏了頭看看窗外的風景。
可是大晚上哪來什么風景,只有一顆低垂在夜幕里的星星,自認活潑地不停向我眨巴眨巴眼睛。
聽說,天上的有些星星,其實早在數萬光年以前就已消失殆盡。但因為光跑得慢了點,才讓他們的死訊來的延滯了些。
漸漸地,我放下了對這顆星星生死的執念。
因為作為窗框里唯一的一顆星星,我找到了與他對視的樂趣。
你說,在這顆星球上的外星體,經過這一晚上的深情對視,會不會就王八看綠豆似的對我一見鐘情?
正這么甜蜜地暢想著,在夜色里急急穿梭的白色云朵,仿佛感知到了他的羞澀一般,給他拉上了朦朦朧朧的幕簾。
忽而不見,忽而閃現,這一定是他玩的小把戲,讓團團的云朵浪漫地與星星的光耀互相掩映,以期給這段跨越銀河的異星戀情染上了幾分曖昧的顏色。
星軌在窗外這片宇宙里轉啊轉,把整個晚上轉了個圓滿。愛慕我的外星人也轉啊轉,轉了個完美的365度托馬斯,隱匿到地平線下,完美謝幕。
樓下大馬路上,一盞盞疲于奔命的深夜燈火,知道我在此地,便一個接一個來我房間請安拜別。
和他們火急火燎的主人一樣,他們倉促潦草地在墻上、床上繞過一圈,走了個過場,給幽黑的某個角落帶來幾塊光芒,倏爾就和匆遽的時光一樣,隨著漸行漸遠的汽笛長鳴而去。
所有陪伴者都消失在靜謐的夜色里了,只有不離不棄的天花板與我遙遙相望。我決心繼續攻擊天花板,讓他嘗嘗我的厲害。
然后,他睜開了雙眼。鑲嵌在上方的,碩大,靈動的雙眼。
深邃的眼眸里,一瞬是璀璨光亮的流轉,一瞬是華麗復古的鐘擺“咚咚”的報鐘聲響,一瞬是各色的光束在時間維度上來回地瘋跑,顛覆了所有的邏輯因果。
接著是各種巨大的事物體在浮光掠影里淌過。巨大的星球,噴發著烈焰火舌;巨大的藍鯨,慢慢悠悠地緩緩劃過;還有巨大的不明生物,轉頭張開血盆大口。
這瑰麗的景象,要把我吞噬到黑暗的漩渦里去,我隨即喊停,和天花板打了一個賭:誰先閉眼誰就輸。我贏了要保佑我的一世安眠。
東方的魚肚白削弱了暗夜的神秘和詭譎,巨大的雙眼一點點渺小起來,幻化成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啟明星升起,希望的火光在東方燃燒起來,那一雙杏仁般的小眼球消逝之前,我睜開了雙眼。
以后可得多多關照了!每一個沖破暗夜,冉冉升起的白天。
周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