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是東北漢子也是巧手匠人,重男輕女也重情重義,文武雙全,書法繪畫吹拉彈唱樣樣在行,同時又豪氣沖天,俠肝義膽,刀槍棍棒耍得有模有樣,這可都是自學成才。父親從小靠他的拳腳打出了一片天,年輕時身邊更有一幫弟兄們,很是自豪。他18歲跟著叔父來到新疆,被分配到武裝連,武裝連是獨立的一個連隊,里面都是挑選出來的青年才俊,每天練習打靶射擊,站崗放哨,他們是保衛連隊的年輕戰士,也是一群充滿朝氣的青春少年。母親小父親四歲,15歲時被表姐帶到新疆,后來也被選入武裝連。就這樣,開啟了兩個人一生的恩怨情仇。
父親說母親是那些女兵中長得最俊俏的,他一眼便看中了母親,想盡各種辦法追求。母親說父親那時雖帥氣英俊,但霸道,脾氣火爆,膽大還愛打架,大家都怕他三分,母親不愿意和這樣的人一起生活。被拒絕后父親是決不甘心的,跑到叔父家里去哭,說非母親不娶,又幾次在母親面前央求落淚,母親不忍見一個大男人掉眼淚,心里已動了三分意。父親的叔父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高級知識分子,真正的博學親和,儒雅大氣,他們出面來提親,說了諸多父親的優點和嫁過去的好處,母親和表姐一家見叔父是個知書達理之人,加上父親信誓旦旦要一生對母親好,就勉強答應了這門親事。
母親是個極可憐的人兒,她記事起父親就離家出走,沒了音訊,有個姐姐小小年紀也夭折了,12歲時母親又去世了,孤苦伶仃的她,只好被寄養在她表姐家里,那個年代,寄人籬下的生活總是艱難的,偏她又是個要強的人,為了不落人口舌,看人眼色,她那么小便起早貪黑的努力做事,干得比大人多,吃得比孩子少,太陽也追不上她早起的步子,夜間滿天星空,睜不開眼了還在堅持紡線,想想母親的少年,真是一部血淚史,每次聽到她訴說這些陳年舊事,心里就特別酸楚,心疼那個小小的母親。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如今的母親有了三個小棉襖來疼她愛她照顧她。母親生活中遇到的種種艱辛苦難使她越發堅韌勇敢,溫暖有愛。 婚后,父親轉去了車隊,常常去外地,只剩下母親一人,她又要上班,又要照顧我們姐妹三個,甚是辛苦,最難的時候姐姐還沒學會走路,我又嗷嗷待哺,母親說那些日子,每天真的像打仗,沒吃過一口熱飯菜,特別是冬天,新疆的天氣零下二、三十度,天寒地凍的,還要先送我們去托兒所,只能里三層外三層,把我們包得跟被子似的,一個一個的抱出門,一路跑過去再跑回來抱另一個,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己成為母親之后更能體會到她當年的不容易。
也正是因為那時的生活實在太不容易了,父親又青春年少,不懂得如何承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回到家稍有點空就想方設法出去下棋打牌,母親對父親的抱怨越來越多,兩個人爭吵不斷,日益激化的家庭矛盾演變成家庭暴力,我們有怒不敢言,父親的威嚴讓我們不敢向他靠近,他不用動手只要一瞪眼,我們便老老實實,不敢出聲也不敢動了,而他們吵得最兇的時候我正讀初中,他們幾次走到了婚姻的邊緣,我們傷心難過,想出各種辦法去調解,也一度思考著,如果他們離婚了,那我們一定是要跟著母親的,因為我們都怕父親,對他真是又恨又愛,恨他很少管我們,恨他和母親爭吵動手,恨他兇我們,又想到父親的能干和平日里的好,他收入比較高,那時家里條件比別家都好,他每次出差回來都給我們帶好吃的,我們五、六歲時,就吃到巧克力,穿呢絨大衣,小學時家里就買了黑白電視,初中時父親自己監理蓋了有前后大院的新房子,院中滿是花果蔬菜,中間寬寬的水泥道頂部都架起葡萄藤,兩邊種著蘋果和李子樹,院子左邊的角落里是草莓地,右邊是各式蔬菜,最邊上還有引水機用來灌溉,這瓜果茂盛院子至今都讓我自豪懷念,而屋內更是奢華亮麗,地上鋪的是五彩光滑水磨石,客廳里裝了三層大吊燈,金碧輝煌,父親還給我們裝了卡拉Ok機,DVD,彩色大電視,我們三人各自一房,書桌書柜等一應俱全,這些全是父親一手裝修設計的,在那個年代,我們的條件也曾讓很多同齡孩子羨慕,我家也成了孩子們寒暑假玩樂的聚點。過年時,我們和爺爺一家(爸爸的叔父)唱歌,跳舞,打麻將,圍坐在一起把瓜子皮磕得滿地都是,再吃著從地窖拿出來的紅蘋果,青蘋果,黃蘋果、羅田蘋果等等,回想起來那時的生活真是滿足開心。
歲月如梭,韶光易逝,一眨眼,我們都已而立之年,而父母也風風雨雨,吵吵鬧鬧了四十幾年,雖然偶爾還要彼此抱怨幾句,但他們仍然相伴相攜著,每次看到他們一同出行散步的背影,心中就諸多感慨,很欣慰,很感恩,也越來懂得什么叫少年夫妻老來伴了,再多的風雨恩怨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成為一個個難忘的回憶,待到暮年時,翻翻看看,竟成了口中打趣的笑談,人雖老,情不變,愿天下的父母都能相伴到老,健康長壽,安度晚年,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