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立凱的質問,叔叔理直氣壯得讓人心寒。否認是他們意料之內的反應,但是“到底是誰害的誰”“換作你們也會這樣做的”,這還像人話嗎?!
然而,對那一晚的回憶就像一根火柴,“呼”地一下,點燃了叔叔十年都絲毫未減的怒火:
“咒語Mana本應由我這種可以保護全族的勇士來守護才對,大哥明明答應了要把竹簡和護咒師的位置讓給我,可是他轉過身來又要用箭刺死我!他無情,我又何必對他有義?你們不能怪我下手狠,我也是被他逼出來的!”
他這是什么意思?爸爸怎么會要去刺死他?比起叔叔咬死爸爸的事情,這個說法更讓立凱安娜震驚!
或者……這只不過是叔叔的推諉之詞?
維嘉此刻心中所想,卻剛好和立凱安娜相反。這些話親自從一向敬愛的爸爸口中說出,雖然每一句都像捅了他一刀子,但是爸爸坦然承認此事,恰好解釋了十年前他目睹的另一幕。這是一個何等可悲的誤會!如果……如果那時候……不,不,沒有如果了,這件事是注定要發生的!只聽父親繼續往下講:
“我從來沒有覺得對不起大哥,也一點都不后悔那天做的事情。假如mana能讓我回到從前改變過去,我也會這么做!他既容不下我,我殺了他也是理所當然的!族長一向偏愛大哥,無論我做什么都不肯把mana傳給我。就算那天他真的刺死了我,可能也不會怪罪于他。誰知道這‘過去’mana原來這么沒用,害我擔心了十年、找了你們十年。”
他頓了頓,喘著氣,嘴角往上牽了一下,憤恨的話里帶著嘲諷,“哼,如果當初不是他死守規矩,從不去預測他自己的未來,今天我就不能站在這里對付你們幾個小鬼了。
“在山下時我一時心軟,本想放過你們兩個。反正維嘉樂怡拿到了竹簡,回來后一定會交給我的。既然你們兩只小鳥做不了什么,我也就沒必要除去你們了。現在《時間》竹簡已經被我毀掉,本來沒有人可以知道這件事,那就是一個最完美的結局了。可惜你們偏偏要再次出現,這分明是逼我把事情做到底啊。那改不了過去的《時間》mana,如今只有立凱你會用,你覺得我會怎么做呢?維嘉樂怡,是你們害了立凱安娜,知道嗎?”
立凱憤怒得渾身顫抖,眼睛血般的紅,像要噴火燒死這個殺父仇人,“分,分、分明是你自己的罪,為什么要、要、要推到別人身上!為、為、為什么要污蔑我爸爸!你、你、你們一直是好、好、好兄弟,怎么能這樣做!”
“爸爸不會要殺你的!老族長把mana傳給爸爸不傳給你,一定是因為你居心不良,被族長看穿就來硬搶,現在還敢說這種假話!”
叔叔沒介意兩人的指責,冷笑一聲:“你可以問問維嘉啊,他當年也看到的。”話畢,一臉淡定地轉問維嘉:“對吧?”
安娜一驚,頭矇了。如果他早就知道,為什么不告訴我們?為什么要瞞著?難道……
“是真的嗎?”一問出口,已經是害怕多于懷疑了。
維嘉這時緩過神來了,想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沒錯,我當時看到的確是這樣的。你爸爸用箭刺我爸,我爸逃了出去,你爸繼續追,然后就出現一只黑熊,把你爸咬死了。我當時很害怕,突然想起,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一定可以阻止這全部事情的發生,所以才會把《時間》竹簡偷走。我也不知道那黑熊就是我爸變的,只是一心想把你爸救回來。不過你爸用箭刺我爸的事情,安娜你不用傷心,其實那……”
維嘉還沒說完,一個沒留神,頭皮微微疼了一下,原來剛剛被爸爸拔了一根頭發!轉頭一看,樂怡也摸了摸頭,怕是同樣被拔了頭發。
只見他一個轉身,兩手各捏著一根頭發,得意地問立凱:“說吧,你想我把他們變成什么呢?”
立凱一下就愣住了。照道理說,他應該對自己或者安娜下手啊,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卑鄙!
“你怎么可以對自己的兒女動手!”
“如果我不先搞定他們,又怎么對付你們兩個?”話畢便就馬上念咒:“Hāhā Lauoho loli mea……”
“慢著!慢著!慢著!我把自己的頭發給你,你不用傷害他們!”
安娜在旁一聽,馬上急得快瘋掉了,“笨蛋,他當然是騙你的!你這樣不是分明送死嗎?”
樂怡深知爸爸只是用他們作要挾,不會真的下狠手。“你不用管我!我爸事后一定會把我們變回來,可是他會把你變得永遠回不來!”
可這個立凱固執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安娜樂怡怎么又勸又罵,他都不肯改主意。
“現在我們四人都知道這件事了,誰能保證他會做到什么地步?連情同手足的大哥都可以咬死,這種人還會在乎什么親情?”
叔叔點頭笑道:“分析得很透徹嘛。用你一個來換他們兩個,雖然我有點吃虧,但這個交易很合我心意。來吧,我要一根頭發就好。”
立凱半分猶豫都沒有,馬上拔下一根自己的頭發遞過去,和叔叔交換了樂怡和維嘉的頭發。誰知他左手才接到頭發,右手立即從口袋里摸出另一根頭發,熟練地念道:
“Hāhā Lauoho loli manawa ne'e i mua nā makahiki Iwakalua Iwakalua ……”
原來立凱還留著上次找到叔叔的那根頭發!
暖爐的火詭異地跳動著,映在叔叔驚愕的臉上,皺紋越來越多,腰越來越弓,在黑暗中發著藍光的頭發顏色漸漸變淺。他看著立凱,眼中噴出怒火比火光更甚。他攥著立凱的頭發,緊跟著念道:“Hāhā Lauoho loli mea hele……”
維嘉眼看“變形”mana比把人變老的“未來”mana用得效果更快,不容片刻便從后飛身撲向爸爸背面,手中陡然多出一支箭,就要往他左背心插去。
立凱見狀大急,高聲喊道:“我父母的仇,由我來報就好了!”
說罷馬上改念:“uoki manawa!”他一閉住呼吸,其余四人均立即被“暫停”mana固定在原處。立凱馬上奔向叔叔,從他背后的維嘉手中搶過箭,回到叔叔面前恢復呼吸。
立凱的右手緊緊握住手中的箭,用力準確地插在了他的左胸上。維嘉手中一空,變成一拳頭敲在爸爸左背心,順勢將他向前推倒,壓到他背上。箭從他心臟穿出后背,壓在他背上的維嘉眼看也要被刺到了!立凱左手馬上拔出一根自己的頭發,及時的一聲“uoki manawa!”再閉氣用力從叔叔身下抽出身體,將定住的維嘉從叔叔背上抬起再推開。可惜快要倒地的維嘉實在太重了,等立凱把他移離箭頭后,已經氣力耗盡。一松勁兒,自己重重一倒,身子跌在了叔叔背上。箭從立凱左胸沒入,箭頭已經戳破后背的衣服了。維嘉一下掉在了立凱身旁,呼呼地喘著氣。
樂怡和安娜看到被箭穿在一起的叔叔和立凱,嚇得呆住了。片刻間反應過來后,兩人同時撲到在他們身上,放聲大哭。
倒在他們一旁的維嘉轉頭一看,當場錯愕得一點都反應不過來,仿佛依然被“暫停”mana固定著。
——立凱先為了不讓他他背負殺父之名,又為了救他,甘愿犧牲了自己!
——用箭刺父親的真正用意,只有自己知道。毫不知情的立凱,卻義無反顧地替他出了手。
這小子、這小子……維嘉吐了一口長氣,心中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好兄弟一場,換作是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這么做,但是沒想到這小子居然……
他笑了笑,從爸爸身上起來,看到安娜樂怡傷心成這個樣子,居然有點吃醋了,“放心吧,他們死不了。立凱這小子還沒當上我的妹夫呢,他死了我妹還有誰要啊?”
樂怡安娜抬起頭來,兩雙淚汪汪的大眼睛盯住他:這是什么話?!都什么時候了,這人怎么還開得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