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立凱安娜變成畫眉,從此人間蒸發……這么絕情,到底是為什么?!
四人各有心思,房間一陣尷尬的無聲。
“啊!”安娜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有天我在我們鳥巢里發現一根晚上會發藍光的黑頭發,不知道是不是叔叔的。如果是的話,用‘過去’咒看看,就全部都知道了。”
說完,她馬上跑到屋外一棵油桐樹下,伸手抓了一個鳥巢下來。回屋拆開仔細看,果然從里面找到一根頭發。立凱不費半秒,捻起頭發就念:
“hāhā lauoho emi hope huliau……”
念著念著,他閉著眼的臉上開始神情扭曲,痛苦和憤怒燃燒著他的神志,身體突然發抖,隨即昏了過去,身子自然往后就倒。還好樂怡反應快,趕緊在旁邊一托,把他抱住,“立凱你醒醒,快醒醒,到底怎么啦?”
過了片刻,立凱睜開眼睛,悲涼地望著安娜,嘴唇顫抖著說:“原、原來黑、黑、黑熊是叔叔變的!”
在旁扶著他的樂怡一聽,心頓時一片冰涼。
“爸爸死、死后,叔叔他、他發現‘過去’那根竹、竹簡不見了。他以為一定是我和安娜還有媽媽拿走了,要用這個mana改變過去,逆轉他、他做的不義之事,于、于、于是下山來找我們……他變成老師,轉輾各個學校找我們。在、在、在學校里他早就懷、懷疑我們兩個了,不、不、不過一直以為樂怡是安娜,安娜是媽媽,但又、又、又不敢肯定。直到那天他來到我們家,看、看到安娜做的木雕和陶瓷畫,才確認我們三個……于是就、就把阿順伯變成鼬獾來借機翻、翻找我們房間,又、又找不到……后、后、后來看到我要退學,就跟蹤我到這里,知、知、知道維嘉樂怡已經把、把竹簡帶走,就、就把我們……”
竟然是這樣嗎?!樂怡這才體會到什么叫精神分裂。一個盲目的聲音在心里強烈否認,一個理智的聲音在悄悄地把過去種種對應著,讓她無法辯解。立凱一下把她推開,身子勉強坐正,拿起頭發就要繼續看之前發生的事。
安娜一把搶過頭發,大聲喊道:“夠了!這還不夠嗎?別再看了!我要直接回去問他,找他賠我爸爸!賠,一定要賠我爸爸!”喊了幾句,似乎也意識到這并不可能,卻還是繼續嚷著:“我要他賠、要他賠……”
當年咬死安娜爸爸的黑熊,原來竟是自己爸爸所變!聯想起十年前目睹的另一幕,維嘉一直想不通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雖然事實還有待查證,但如果他咬死安娜爸爸的事情確實,一切倒說得通了。
四人對坐無言,空氣再度凝結。
立凱呆著不動,臉上肌肉僵硬毫無表情,比剛得知爸爸死了的消息時還讓人擔心。樂怡側頭偷看,擔心卻又不敢上前安慰。自己老爸害死未婚夫的爸爸,這么狗血的事情攤到自己身上,任誰都會失措吧。害死也就算了,居然還是咬死的!應該在動物頻道出現的血腥畫面,怎么偏偏是自己爸爸當那個主角?
現在維嘉的心里,像被炸彈轟炸后的廢墟,所有對于爸爸的認知剎那間支離破碎。十年未見的父親,原來早已把安娜爸爸謀殺了。如今不但要重寫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還必須設法避免這段與他們無關的過去,讓自己和妹妹失去最愛。道理大家都懂,但立場不同,即使安娜立凱不怪罪他們,大家心中難免都會有一根拔不掉的刺。他們四人的未來,會有好結局嗎?如果立凱肯幫忙,他又想不想現在就知道?
腦袋一片風暴過后,他總算能鎮定心神:目前首要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如果立凱這個小子肯用咒再看清楚多好……可是既然安娜堅決不肯,他哪里開得了口?他抬眼望去,安娜已經哭得有氣無力了,快要虛脫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心疼。他一見這樣,便什么都忘了,習慣性地伸手把安娜摟到自己肩膀上。安娜一把推開,軟弱的拳頭不停錘打他胸口,一邊哭喊道:“賠我爸爸、賠我爸爸……”
維嘉依然用力地把她摟緊,臂膀不由她離自己半分。發泄和反抗都沒關系,但自己一松開手,怕是會永遠失去她了……雖然不大了解女孩子心思,這一點,維嘉倒是很清楚的。
無論真相如何,遲早都要面對。心意已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拍著安娜的肩膀,一邊輕聲安撫:“不哭不哭,安娜不哭啊……我們去找我爸,我讓他賠,我讓他賠給你。”
安娜一聽,立即從維嘉懷里掙開來,帶淚問道:“真的嗎?你說真的嗎?那我們現在就去,我要去找叔叔,親口問他為什么要咬死我爸……”
連《時間》mana也不能讓死人回來,知道了答案了又有什么用?誰的心里不明白啊?維嘉依然望著她的眼睛,鄭重地承諾:“如果我爸當年真的犯了錯,即使女神Pele不懲罰他,我也會替你們追究到底!”
他一手牽著安娜,走到立凱身前,一字一句重復了一遍:“我保證會做到的!來,跟我一起回去!”說完,另一只手拽起立凱,就要立即上路。
樂怡跟上去大聲喊道:“等等!回家的路難走,上次我和維嘉足足花了三天,先讓我準備好東西再出發吧!”
在等樂怡的時間,立凱似乎也清醒過來了。回去會出事……回去一定會出事……那個可怕的預感又來了。他脊背一涼,冷汗頓時濕了手心。樂怡和安娜都失了親人,動手之人還是至親……如果預感準確,那是代表十年前手足互殘的事情,會再次發生嗎?
他忍不住撿起叔叔的頭發,轉過身偷偷念道:
“Hāhā Lauoho Ne'e i mua……Ne'e i mua……”
果然!果然!叔叔果然死了!那么動手之人,想必就是自己了。他看著為自己背上行囊的樂怡,已經開始內疚起自己未做之事了。
有了上次回家的經驗,這次樂怡給大家帶上斧頭、樹剪和行山杖,背包里還有水和吃的。四人一身登山客裝束,一大早就朝著Kapatalayan,也就是塞夏族口中的大霸尖山方向出發了。
他們住的地方并不是最高的山峰,但樂怡帶他們從公園爬山主道走了沒多久,就繞到沒路的地方去了。一路經過桂竹林,穿過一大片高大的杉木樹林,攀過長滿青苔的巨石,還不時需要躲開大大小小的瀑布。有些地方因為太久沒人通過,被樹木根葉蓋得嚴嚴實實,幸虧有了樂怡事先準備好的工具,才能“披荊斬棘”,繼續前行。
四人互相支撐扶持,終于踏進了久違的家園。村落前的那片樹林,立凱和安娜早已認不出來了。十年前那天晚上,就是在這里和媽媽走散然后迷路的。唯一和他們記憶一樣的,只有屋子。大帳篷式的房屋蓋著厚厚的芒草,中間的聚集屋左右那兩個寬敞的起居屋,正是他們四個小時候打鬧的地方。
他們先到中央的聚集屋拜見族長。到了屋前,四人在門外下蹲后全身跪拜,齊聲叫道:“族長,我們回來了!”
族長像是料到他們會來,平靜地從里面應道:“久未歸家的孩子們,快進來吧!”
四人脫鞋,躬身低頭進屋。族長端詳著安娜,忍不住嘆道:“真的長得和你媽媽一模一樣啊。”隨后,緩緩地對四人說道:“你們回來要找的人,其實都跟在你們身邊很久了。其中一個已經出現了,他和你們的事情,很快會了結的,不必擔心;另一個人不出現是有原因的,這個人一直在守護著你們,時候到了自然會見到,不必特意去找。”
這里說的第一個人,想必就是叔叔了。那么另一個人是誰?難道是……
“立凱,你是天生的巫師,而且天性善良,現在除了你,沒有人更適合當護法師了。你要記住的是,巫師的天職是替他人消災解厄,萬萬不能把巫術用來行惡,這個你爸爸應該有告訴過你吧。”立凱點頭。
“那些咒語竹簡,其實分開存放也是好的,起碼有了這十年的平安。如果以后合其為一,出現了大禍,那么也只有你能夠解厄。你會做得很好的,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族長頓了頓,看了維嘉一會兒。維嘉心中不安,想起偷偷從爸爸那里學的mana,想是族長已經知道,逃不過處罰了。別的記憶沒什么可惜的,就是小時候的事情,希望他會網開一面,留下來吧。
“你和你爸爸不同。你命中注定是一個守護者,而你身邊有需要你守護的人,所以我可以暫時不罰你。”說罷,族長微微一笑,手心在他們額頭各摸了一下,“好了,你們去吧。”大家道過安,一起出去了。
維嘉和樂怡沒有浪費一分一秒,搶先到爸爸住的左起居屋,沒進門就喊到:“我們回來了!”“爸爸!您在哪里?”
叔叔正側身盤腿,坐著讀竹簡。看到立凱安娜出現在維嘉樂怡身后,似乎有點意外,但片刻便鎮定下來,淡淡的一句,“看來維嘉你《變形》mana學得不錯啊,居然可以把他們兩個找回來。”
“你好毒辣!多虧了維嘉,我們才可以回來找你算帳!你是不是怕我們告發,才把我們變成畫眉?”
叔叔對著立凱愣了一下,自問自答道:“立凱你已經學會全部《時間》mana了吧?你的巫術天賦,恐怕比你爸爸更高,我早該料到才對。”
“當然了,不然怎么知道你害死了我們爸爸!”
叔叔冷笑一聲,“我害死你們爸爸?到底是誰害的誰?既然知道了當年的情形,你怎么還來怪我?換作是你們,難道不會像我一樣做嗎?”
四人聽了,當場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