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錦瑟》詩淺析——兼談這首詩的主題思想_原創:笑獨行_體面雜志(笑獨行的和訊博客)2006-4-17 13:37:20】閱讀(1929)
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
《野草》[總]第2期(1982年11月印行)文章
李商隱《錦瑟》詩淺析
——兼談這首詩的主題思想
@八零級? 東君[文]
《錦瑟》是李商隱詩的著名篇章,千百年來,一直為人們所傳誦,影響極是廣大,一般的唐詩選本也無不采錄此詩。然而,對于這首詩的主題思想,卻歷來眾說紛紜。比較通行的說法有兩種:一是“自傷之詞”,二是“悼亡之作”。雖然也能談通,未免有些牽強。筆者對此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如今付諸文字,以求大家的裁判和指教。
全詩是這樣的: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讓我們一句一句來看吧。
詩的開頭“錦瑟無端五十弦”,以錦瑟起興,表達一種頹靡的心境。錦瑟,古琴,瑟上繪紋如錦,故曰錦瑟;無端,沒有頭緒,還有徒然、枉然之意,杜甫《蜀相》有“隔葉黃鸝空好音”句,這里取“空”字意思;五十弦,用典,《史記·封禪書》:“泰(一作秦)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可見,古瑟為五十弦,用在這里,表示其聲悲不堪聽。第二句是“一弦一柱思華年”,柱,每弦有一柱;一弦一柱,薛濤《題竹郎廟》有“聲聲盡是迎郎曲”句,此取“聲聲盡是”之意;華年,盛年;思(讀去聲)華年,對歡樂歲月、幸福日子的懷念。
這樣就引出了第三、四句。“莊生曉夢迷蝴蝶”,用典,《莊子·齊物論》中,莊周在夢里變成了蝴蝶,以為自己真的就是蝴蝶了,飄然自得,一時忘記了自己本是莊周,俄而醒來,不勝迷茫:不知是莊周夢為蝴蝶,還是蝴蝶夢為莊周;曉,可能指早先或者過去;迷,沉醉于、陶醉于,還有“因為……感到迷茫”之意,說明作者并非毫無頭腦,仍有“薛王沉醉壽王醒”之憂(《龍池》詩句);在這里,作者回憶了“那個”短暫而令人迷茫的“蝴蝶夢”。“望帝春心托杜鵑”,也是用典,作者沮喪:一切都灰飛煙滅了,夢想、幻想。綜合《華陽國志》和《太平御覽》引《十三州志》、《蜀王本記》所說:周末蜀國望帝(杜宇)以鱉靈(一作泠)為相,會有水災,望帝不能治,使鱉靈決玉壘山(一作巫山)以除民害。鱉靈去后,望帝與其妻通。鱉靈治水有功,望帝慚愧,自以德薄,乃委國禪鱉靈,亡去,化為子規(即杜鵑)。或曰,望帝死時,適值二月,而子規哀鳴,故蜀人憐之。作者在這里即用此事。前人注解,往往不肯說望帝與鱉靈妻通之事,以為有辱作者身份。其實,這只是一個悲劇,況且搞學術是講究實事求是的,無須忌諱。春心,就是愛慕異性之心,許多人也不愿這樣解釋,這又何必?托,就是寄托于;作者在此先比莊生,又比望帝,感慨是很深的。
過去對這首詩的主題思想穿鑿附會,根源就在于注釋的不實事求是。依我之見,“自傷之詞”不當有“望帝春心”之句,“悼亡之作”不當有“無端”、“惘然(見末句)”之感。
第五、六句“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滄海,島名,神話傳說中為仙人所居,島周水皆蒼色,故謂滄海;藍田,山名,在今陜西省藍田縣東南,盛產美玉,所以也叫玉山;珠,筆者以為即眼珠,而非實指;玉,如“珠”之用,暗指作者所愛的女子,或即玉體;煙,煙質凝成的黑色;生煙,喻女子色衰,作者此詩作于晚年,那個女子也應是“暮去朝來顏色故”(白居易《琵琶行》詩句)了;滄海月明,藍田日暖,“應是良辰好景虛設”(柳永詞《雨霜鈴》詞句,下同),作者此時,正是“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凄苦之感油然而生,怨恨滄海不產珠眼,藍田不產玉人之情躍然紙上。
最后兩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在筆者的理解就是:“這種”感情自然可以隨時間的推移成為“追憶”、變得淡薄,只是作者不能理解,為什么當時就已感到好象失去了什么東西了。顯然,作者早就覺察到“這種”感情不會有更好的結果,只是自己也無可奈何罷了。
看到這里,大家應該很清楚了,筆者所理解的主題思想就是“愛情”。這首詩是作者為曾經戀愛過的一個女子所作的,而這個女子是有夫之婦。這樣說是否過分了?筆者以為不然。根據史料,作者早年曾有過多次戀愛經驗,已經可以確定的就有洛陽女兒柳枝、女道士宋華陽姊妹(李商隱詩集中有《柳枝五首》、《月夜重寄宋華陽姊妹》等為證)等。這首詩所“追憶”的是另外一個女子,姓名尚有待考證。至于李商隱的名譽,會不會因此受到破壞,筆者認為不必擔心,人們自然能夠公正地對待這個問題。
李商隱詩集中題作“無題”的詩一共是十七首,其中大多數都音調和諧婉轉,遣詞用字講究,對仗工整,典藻精麗、形象生動、感情真摯,代表著李商隱的藝術風格和創作成就。但這些并不是李商隱無題詩的全部,集中還有許多詩也是無題詩的類型,例如《錦瑟》,詩本無題,取頭兩字為題,只是為了有題起見,因此,實際上也就是無題詩。這在前人已有論述,不復累贅。
李商隱作為我國唐代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在生前雖不得志,死后卻垂名青史:與李白、李賀并稱“詩家三李”,與杜牧并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并稱“溫李”……不只是已往、現在受到尊崇,就是在將來,他也永遠不會被人們忘記。
(2003年8月26日校錄)
笑獨行附注:該文為在下大二與大三之間習作,1982年11月刊發于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學生文學叢刊《野草》[總]第2期上,署名“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