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第一次在農村住,真的是有些不太習慣,上廁所還得去屋外那個養豬的豬舍,聽著豬在叫喚,立秋緊張得都沒有便意了。不過令她覺得新鮮的是,農村的年味仍然是很濃的,三十晚上大家一起圍坐在一起觀看春節聯歡晚會,大年初一凌晨就開始響徹大地的隆隆鞭炮聲,隨后的幾天就開始到處拜年走親戚。
可是王樂平的病情似乎是越來越嚴重了,立秋回想起自己前生的母親曾麗潔,忍不住落淚。她把這種情緒轉化到了對現在這個母親的好。為了更好照顧母親,立秋提出來與母親同住。母親晚上咳嗽得越來越厲害了,有幾次立秋在倒痰盂時看到有血絲。
立秋很是擔憂,還沒等年過完,大年初六,就要大哥和二哥把母親背上了進城的大客車,送母親去市醫院進行檢查。
折騰了一整天,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把立秋和兩位哥哥,叫進了辦公室,很是直接地說,“你母親這情況,基本上已經確診了是肺癌,而且已經是晚期了。你們商量一下,是給她辦住院手續進行治療,還是回家靜養。”
立秋呆住了,她也曾想到過母親可能會是肺癌,但是沒有想到竟然已經到了晚期。立秋心里很亂,情緒很是低落。她感覺到,在這個家里,母親是家庭的溫暖與和諧的潤滑劑,她用自己的溫情愛護著每一位家庭成員。
立秋堅持要讓母親住院,可是老大卻提出了反對意見,“媽現在這個樣子,醫生說最多活不過三個月,肺癌基本上是沒有治好的可能性,與其讓她在醫院活受罪,還不如回家找些中藥偏方,說不定還能活更長時間!”
杜漢林接著說,”在醫院住個十天半個月,少說也得四五萬塊錢,這可是地級市醫院啊,不是咱那的縣醫院,鄉衛生所,聽說醫療費貴得嚇人嘞!“
立秋心里很惱火,這杜漢林真是沒良心,就心疼幾個錢,但是一想到錢的事情,她也沒了主意,去哪酬這么多錢呢?自己口袋只有100塊錢,老大欠一堆的高利貸不可能再去借吧,老二應該有點積蓄,但是靠做小工,結婚也才一年,估計也沒存一萬塊。父親那里就更別提了,每天到處轉悠找酒喝,從來都沒有正經地賺過錢,全靠母親開著小雜貨鋪賺點錢補帖家用。
杜立秋以前從來沒有金錢的概念,想怎么揮霍就怎么揮霍,可是在此時,她卻深深意識到了錢對于生活的重要性。晚上,待母親在病床睡著后,她來到醫院附近的一家叫做“網遇”的網吧,上了QQ,在最無助的時候,她需要得到慰藉。
浪跡天涯的QQ頭像呈現灰色。立秋嘆了一聲,開始給李東盛發留言:“天涯,你到家了嗎?估計你家那里也沒有網吧不能上網吧。我現在在醫院里,送我母親來看病,母親患了絕癥,我心里特別難受,特別無助,好想哭,要是你在線就好了。等你上線后你一定記得回復我好嗎?”
第二天立秋又到網吧上網,看QQ上有沒有李東盛的回復,可是令她非常失望的是,浪跡天涯沒有上線。
接連一星期,立秋都會上QQ,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立秋心里有些著急,也有些擔心,難道東盛是出什么事了嗎?
這天晚上,立秋照例上QQ,她給浪跡天涯又留言了一句,“天涯,你還好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管什么情況,你上線后一定要聯系我,我很擔心你。”
留言完了以后,還有一些時間,立秋照例在自己以前愛逛的海角論壇里面看看帖子,忽然她看到了一篇標題為《騙我錢,騙我感情的騙子你在哪里?》的帖子點擊量很高,她不喜歡湊熱鬧,但還是隨手點開了帖子看了一下。
一看卻呆住了,發帖的樓主叫做葉子,她敘述了自己在網上遭遇騙子的故事,說她在論壇結識了一位熱愛文學的男人,雙方感覺都不錯,聊得很親密,就在約好見面的前一天晚上,男人向他借錢,說是家里人出車禍,需要錢救急,于是這女孩把自己打工賺的三千塊錢都匯給他了。
結果錢給她的第二天,這個男人的QQ就再也沒亮過,不管她怎么留言,都沒有回應。剛開始還以為他只是回去照顧家人了,沒時間上網,可是整整一個多月都沒回應。于是她換了一個QQ號去加他的號,發現他竟然在線。
葉子很是氣憤,自己那么相信他,還把自己的所有積蓄都借給了他,他竟然把她的QQ給拉黑了,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于是,女孩氣不過,也擔心其它人上當受騙,便在論壇發表帖子揭露這個騙子的行徑,還把他的QQ號給公布出來了。
立秋猛的一個激靈,趕緊對照了一下這個騙子的QQ號,對比以后,才松了一口氣,號碼不一樣。隨后又猶豫了一下,我要不要也學葉子的方法,用一個新號碼加他QQ試試呢。
猶豫了很久,立秋還是決定試試看,旁邊有一個女孩正在聊著QQ,立秋和她簡單聊了幾句話,然后就說是自己QQ密碼被盜了,要她幫忙查找了一下自己的QQ號,看是否在線。
女孩很爽快的答應了,飛速地輸入了立秋報過來的QQ號,點擊查找,讓杜立秋目瞪口呆的是,浪跡天涯的頭像顯示竟然是彩色的,他在線!
立秋心里狂風驟雨,表面卻是非常平靜,對女孩說,“謝謝啦,可能真的被盜號了,我再想辦法找回來吧。”
心亂如麻的立秋從網吧出來,已是深夜了,秀水河畔的路燈仍然亮著,依稀有些情侶在河欄桿旁邊相擁著訴說情話。立秋心情煩悶,一直沿著河欄桿從河的最上游慢慢地走到最下游的橋。
以前也聽說過網上有騙子,騙錢騙感情,但是憑自己以前經歷過那么多個男人,她自認為是閱男無數,不可能會看錯人的。更何況那人這么象是駱小可。可是現實就擺在前面,自己又該怎么解釋呢。
四百塊錢不算多,但也都是自己借來給母親看病的,最可氣的是以為他真的是喜歡自己,以為“同是天涯倫落人”,原來這一切只是騙局!
沮喪的立秋回到病房里,看到母親被病痛折磨的樣子,又增加了新的煩惱,母親的病必須要治,但是從哪得到這么多錢呢?
一個自己不敢想的想法出現在她的腦海里,聽大哥說,那個貨車司機賺了不少錢,如果相親成了,向他要個十萬八萬的彩禮,估計也不成問題。只是自己要怎么才能說服自己去接受這個只會開貨車的陌生男人成為自己一生相伴的人呢?
立秋的記憶里浮現出來兒時依偎在母親懷里的情景,那是一生中最溫暖的懷抱,如果沒有了她,自己的心將永遠流浪。又想起了李東盛這個假情假意的網絡騙子,原來感情就是這么的不堪一擊,立秋對愛情心灰意冷。
第二天,醫院就來催交費用了,昨天湊交的二千元錢只夠檢查的費用,每多呆一天就要多上千元的支出。看著病床上的母親強忍著疼痛不想讓別人看出來,可是痛苦使母親臉上的肌肉痙攣,立秋心如刀絞。
立秋對大哥杜漢林說,“我去見他,你安排一下吧,越快越好。”她心一橫,見就見吧,反正自己前生也是結過一次婚的人了,也不在乎多結一次。
杜漢林見妹妹同意相親,非常高興,他說,“這么好的一個對象,你不去相親,晚了被別人相走了,就真是太劃不來了。”
當天晚上,立秋的大姨王惠平就和那個貨車司機趕到了市里,他們約好在市醫院旁邊的一家叫做“富來春飯店“見面。
立秋第一眼看到林善文,感覺還行,這是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雖然只有三十歲,但是面容感覺有些滄桑。雖然穿著打扮有些土氣,但是比自己想象的還是要好多了。大姨看到立秋來了,趕緊起身介紹:”這就是我的外甥女立秋,她可是高中畢業呢,會寫一手好文章,是個才女。“
然后又介紹坐在旁邊的林善文,”立秋,這就是林善文,搞運輸的,這個行業可是很賺錢呢,他爸爸是你姨父的表哥,人心眼好,又勤快,去年家里還蓋了三層樓房呢。“
林善文局促地向立秋打著招呼,立秋沒作聲,坐在他們對面,聽大姨王惠平絮絮叨叨地幫兩邊說著好話。
杜立秋其實來赴約之前已經做好了決定,如果這個人看著還對眼,本質還好,沒有太多惡習,就可以考慮。為了母親的病,也為了讓自己能從這被欺騙的感情中解脫出來。
林善文微笑著說:“其實我們以前見過的”。立秋疑惑的打量著他,確實看著有點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看過。
“你炒的唆螺味道還不錯呢,”林善文提示著她。
立秋這才猛然想起來,可不是嘛,那次有兩個人在那里喝酒喝到凌晨三點多,害得自己收工那么晚,這個就是那位勸朋友早點吃完解散的仁兄嘛,要不是他深生拉硬拽的把那禿頭扯走,估計自己就得和那禿頭得打起來了。
立秋對他還是挺有好感的,能在喝酒后斯文的人應該粗魯不到哪里去吧。
“你們怎么那么能聊呢,聊了三四個小時,兩個大男人也有這么多話說嗎?”立秋問道。
林善文苦笑道:“沒辦法,十一點多了我都睡著了,我一生意伙伴把我叫去喝酒,說是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講”。
立秋有點好奇,但是也不好直接問,便說,“看你朋友好像受了什么打擊吧,那么激動”。
“還不是家里那點破事,我成了垃圾桶了,”林善文搖搖頭,嘆息一聲,不再做聲。
立秋大概明白了,也不再追問。
林善文局促地向立秋打著招呼,立秋沒作聲,坐在他們對面,聽大姨王惠萍絮絮叨叨地幫兩邊說著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