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4年那會兒，我還沒認識麗姐。

我先認識的，是麗姐的爸爸，親爸的那種。

麗姐的親爸呢，在麗姐很小的時候，就和她媽離異了，她媽據說跟人跑hang港去了。大部分人跑步跑路都會跑去hang港，我沒去過，大概是個令人神往的地方吧。回頭說麗姐的親爸呢，曾經在大閱兵的時候開過飛機坦克還是拖拉機，不好意思我記不清了，反正現在混成了一個省會城市的小領導。

我大四實習的時候，我的老板，就叫他 我的老板吧。我的老板吧 和 麗姐的親爸呢 是從小長起來的小兄弟，再加上如今業務上有些往來，關系很是不一般。有次 麗姐的親爸呢 來 我的老板吧 這兒吃飯，飯局上他明確表示很擔心麗姐，就這么一個女兒，自己又不能陪在她身邊，很是放心不下。 我的老板吧 也覺得我這陣子實習就是個無賴德行，一天到晚上班打游戲，公司白養活我了，他倆合計了一下，覺得我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就讓我去陪麗姐，帶她學習順便做做思想工作。

麗姐的微信名就叫：麗姐

我加了麗姐之后，給她發了一大堆廢話，噓寒問暖打招呼，問了下麗姐住哪兒我怎么過去方便，要不要給她從城市里帶點什么之類的。

麗姐回我消息很慢，話也很少，一副很忙的樣子：嗯嗯，別幾把煩老子，有事兒你問我老子去。

麗姐住在麗姐老家。

我從來不知道如何定義小縣城，鄉村，鎮子之類的行政區域級別，我只知道麗姐的老家是沒有肯德基麥當勞的，不過倒是一個很熱鬧的地方，新修了許多商業街，打車4塊起步，十塊穿城。

我到了麗姐老家的當晚，她讓我去他們那兒的一個館子吃飯。

麗姐實際年齡比我小了3歲不止，長得那叫一個俊俏，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哈哈，你他媽長得比你微信頭像還要傻逼。

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她弟弟，小軍，十六七歲，倆人一個院子長起來的。她沒有看菜單，隨口就點了一大桌子菜。我小心地提醒了一下，麗姐我們吃不完。她白了我一眼，反正她在這里吃飯不要錢，她也不差錢。

麗姐干了半斤白酒，我硬生生的陪了二兩多。麗姐一邊喝酒一邊對小軍說了好幾次:你看這個傻逼，我就說他不能喝吧，哈哈哈，還有不會喝酒的男人，我說你呢，傻逼。

期間有個隔壁桌的大哥過來問麗姐要QQ，被麗姐一頓訓斥：就你那土鱉樣，還他媽要QQ，不知道現在都用微信了么，傻逼。

酒足飯飽，麗姐拍出兩百塊錢，我正納悶兒麗姐不是說吃飯不花錢么，隨即麗姐就把錢塞給了小軍，囑咐他打的去學校上自習，剩下的錢讓他請女朋友們吃宵夜。

乍暖還寒的街頭，那是星星落落的人影。

二

喝了白酒的麗姐帶我去了她家門口的一個賓館，大床房。剛進房間，麗姐就摟住我，開始和我親吻。我們躺倒床上的那一刻，麗姐就已經睡過去了。

原來麗姐也不會喝酒。還有不會喝酒的女人。

我輕輕脫掉麗姐的靴子，風衣和圍巾。卻沒敢碰她的絲襪還有內衣。我實在是坐立不安，有賊心沒賊膽是最痛苦的，最后我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開始湊近。我想仔細地看看麗姐。看了半天麗姐精致的妝容，我內心從一開始的天人交戰變成了一些哀怨。不知怎地，我總覺得這個比我有錢比我脾氣大小弟比我多的漂亮姑娘內心里住著一個小女孩。

傻逼你偷看我干嘛！麗姐突然睜開了眼睛，滿懷怒意的盯著我，接著又開懷大笑起來。我如同孔乙己般惱怒羞愧，反問麗姐怎么知道我在偷看她。媽的你個大傻逼嘴里都是大蒜的味道！操你媽的大傻逼！哈哈哈！不過你人挺好不如做我男朋友吧。我心里嘀咕這才第一天認識呢，哪兒就有這么多感觸。麗姐說完這話，雙手環抱著我的頭，滿是喜悅。

麗姐在下。我在上。

麗姐閉上了眼睛。麗姐，你的眼睛真好看，能把你的睫毛借給我去刷牙嗎？操你媽的，你是不是上大學上成傻逼了，老子讓你上我你他媽還廢話多！麗姐用近乎尖銳地嗓音朝著我發火。

那一晚當然什么也沒發生，除了半夜我起來抽過一根煙，麗姐起來上過一次廁所，并且問我借打火機，我沒給她，她踹了我幾腳，最終還是給她了。靠著窗戶抽了兩口煙，麗姐嗆了半天，生氣的把煙往睡覺的床上扔，穿上靴子又狠狠的把煙在床上踩滅。原來麗姐不會抽煙。

麗姐每天的日子就是社會人的日子。早起去小吃街過早，和街坊大爺大媽們打個招呼，插隊端兩碗牛肉面，再來四五個包子。麗姐吃起包子就是對著包子咬個一兩口，分手，下一個。

吃過早飯，麗姐會開著她那輛國產suv帶著我兜風，從她的車技我可以看出來麗姐肯定是沒有他媽的駕照的，但我也絕不敢問她有沒有他媽的駕照。蹭撞別人的車是常有的事情，好在麗姐老家的豪車不多，幾乎每輛車都有些斑駁的傷痕。怕奶子，又沒監控，他們怎么知道是我撞得？每次還沒等我開口，麗姐總是會這樣安慰我。

溜達，閑逛，每天上午無非就是陪麗姐做個指甲，貼個手機膜，洗頭，洗車，貼個紋身貼紙，逛服裝一條街，沒事兒再和以上各種奸商們嘮嘮嗑，砍砍價，有時候砍砍價不愉快也會吵吵架，吵吵架不愉快也會打打架，撒潑啦，踢飛人家的廣告牌啦，拍人家的桌子啦，都是家常便飯。不過麗姐還真是罩得住，商業街，小吃街，電影院，商場的經理們大多數都給麗姐面子，畢竟麗姐的親爸每次回來都老家這片的一把手二把手請吃飯。

每天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我倆會去小軍的高中接他出來吃飯。這個孩子人高馬大，忠心耿耿的，老實內向，除了麗姐說話偶爾他聽，其他人一律被他無視。當然，時常會有一些女學生跟著小軍出來蹭飯或者蹭國產suv，這其中長得不那么漂亮的女學生們，通常會被麗姐給擠兌走。

麗姐每天的午飯也沒啥好說的，就兩個字，排場。

四

這段回憶里的這個地方，是沒有慵懶的午后和一杯卡布基諾配的。按照劇情和回憶，我倆是送完小軍回學校然后直奔洗浴中心。對，就是大保健。

麗姐對這種保健場所向來都是熟門熟路，我也早已見怪不怪了。從領班到小妹兒都要喊一聲：麗姐好。而年近21歲的麗姐她老人家連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我通常洗個澡也就20分鐘，洗完在包廂里抽著煙等麗姐。有時候要等20分鐘，有時候是2小時，有時候等到晚上，才知道麗姐早就丟下我去另一個場子了。

她會給我倆一人點一個按摩小妹，說錯了，她會給她自己點一個漂亮的按摩小妹，然后給我點一個不那么漂亮的按摩大媽，然后笑瞇瞇地轉過頭看著我問我：怎么，看你個傻逼那么不爽，要不要我來給你按摩？

還真有那么一次，麗姐打發走按摩小妹，一個虎跳撲到我的沙發上，騎在我身上，酥胸半露，又一下子撲在我身上，光滑的皮膚緊緊貼著我的胸口，一只手攥住我的衣領子，曖昧多情的對我笑著：傻逼，我們做愛吧。

麗姐做愛的時候非常奔放。

我倆接吻的聲音比人家高潮的聲音還大，我沉浸在麗姐的胸部的時候，麗姐用力的推開我：操你媽別瞎幾把摸了，老娘這里沒感覺。我只好仔細親吻著麗姐的鎖骨，脖頸，還有雪白骨感的背。我猜她一定是做過很多次，這種纏綿，一定是身經百戰。可是麗姐從來沒做過愛。她用很輕的聲音，再輕一點的聲音告訴我，輕一點，再輕一點。交合的那一刻，麗姐緊緊地抓住我，尖尖的指甲死死地嵌進我的肉里。你要記住我。麗姐說過這句話，便再沒有說過一句話。聽到這句話以后的我，頭腦一片空白，反復著機械運動。我好像又看到了她心里住著的小女孩，大約七八歲，流著鼻涕，趴在窗口，呆呆地看著樓下撕扯著大聲吵架的一對男女。

可是麗姐才他媽的不會矯情的流眼淚。

麗姐嫻熟的掏出一根煙點上，嫻熟地抽了一口，嫻熟地嗆了兩口，嫻熟地吃著果盤，再嫻熟地把煙滅在果盤里。果盤瞬間化身為香煙的墳場。我鄙夷地看著麗姐的所作所為，麗姐卻爆發性地爽朗的笑著：這個果盤遇到我，算是它親媽爆炸倒了霉了。

五

從那以后的幾個月，是我最快活的日子。

拿著老板開的實習工資，貪污著麗姐親爸發給我的零花錢（本來是照顧給麗姐的），享受著麗姐老家的陽光還有社會人的安逸的生活。

還有小軍站在身后做保鏢的安全感，還有開著國產suv冒充進口大奔的炫富情節，還有出入各大娛樂場所免單的上流生活優越感，還有麗姐美妙到窒息的身體，還有麗姐的眼睛。

還有戀愛。

寫到這兒，似乎已經跑題了。我又看了一眼麗姐的微信，現在的名字不是：麗姐。而是：社會你麗姐我決定接著寫，管他媽的。我問過麗姐，為啥第一次就顯得那么嫻熟，麗姐輕蔑的回我，你他媽的沒看過A片么？上大學上成傻逼了么？

她似乎總是很討厭大學，還有大學生。我很想和麗姐說，我不是清北復交UCTMD的，我不算大學生。

但是只要麗姐認為我是大學生，我他媽的就是。

我也開始貼紋身貼紙，不過好像遇到了一些信仰危機。關二爺，佛祖菩薩，十字架，青龍白虎，就差鱷魚蜥蜴皮皮蝦了。

麗姐嘲笑我得紋身庸俗不堪入目，一轉身，露出白嫩細滑的脖子。我看到麗姐在脖子上紋了一個，蘋果手機的logo。

i麗姐。

干你娘咧！

六

我喜歡上麗姐了，她是那么漂亮開朗，會打扮，對我好。但我也嫌棄她啥都不懂，沒文化。連淺顯的青春文學都沒讀過，更別提宇智波小四和凡爾賽牡丹了。我和麗姐說，明天咱們去新華書店看看。第二天的時候，麗姐竟然戴上了一副無鏡片眼鏡。我不知道這眼鏡是本來就沒鏡片，還是被麗姐暴力戳瞎了鏡片。系著一條格子圍巾，白色的連衣裙，白色的挎包。看著還挺像麗姐討厭的大學生。老家的新華書店，其實就是個教輔書店。在一個靠近賣烤腸的角落里，我找給麗姐幾本假文青的入門讀物，挪威的森馬，萬物瘋長，人間失戀。

可惜麗姐對這些真的沒興趣，她只想單純地扮演一天女大學生。可是無論她怎么扮，我都覺得她像極了《喜劇之王》里的柳漂漂。

我試探麗姐，你還去學校嗎？麗姐說，去啊，好多弟弟妹妹都要我罩著呢。我連忙打住她，我說的是去學校念書的那種。

麗姐一腳踹我腿上，是不是嫌棄我沒文化，我告訴你，我專門欺負你們這些成績好的，讓你們看不起我。從今天起，你來追我，你就當我是班上學習好長得漂亮的女班長。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追我，追不到我，我就追你。麗姐，別為難我，我哪能追得到你，還是你追我吧，我特好追。麗姐一邊亂翻著高中教輔書，一邊若有所思的踱步。突然一回頭，雙手放在背后，踮起腳尖，羞答答嬌滴滴地和我說:傻逼哥哥，我喜歡你，你做我的男朋友好嘛？我搖搖頭，小麗，雖然我也喜歡你，可是我不能答應你，哪有你一追我我就答應的道理。你他媽的，上了我就拋棄我了？果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麗姐向來說話的聲音就很大，整個新華書店的男女老少都看著我倆。我一把拽住麗姐往外走，像極了被捉奸在床的丈夫。

你是女班長，怎么能這么大聲說話呢？

女班長算個球？我打的就是女班長！

你是女班長，你怎么能打你自己？

自己算個球，我打的就是我自己！

行，你說你自己算個球，那我倆加在一起就是一對卵蛋。

哈哈哈，誰要和你做一對卵蛋。我是鵝蛋，你是鵪鶉蛋，傻逼。走吧傻逼，我們去奶茶店約會。

到了奶茶店我才知道這里為啥是約會圣地。墻上貼滿了便簽紙片，紙片上寫滿了某某某愛某某。

“陳杰喜歡馬艷麗。”“張啟明喜歡馬艷麗。”“馬艷麗我愛你。”...

麗姐，想不到馬艷麗這么土的名字還有這么多人喜歡。

操你媽，我就是馬艷麗。

七

原來麗姐打扮得和學生一樣不是為了和我去書店，而是麗姐的親爸回來了。麗姐提議我們四個人去吃個火鍋。親爸不同意，理由是領導干部要注意形象，不能去高檔餐廳消費。麗姐提議我們四個人去吃麻辣燙。麗姐很照顧小軍的伙食，她說小軍正在長個頭。我總覺得，小軍仿佛永遠都在長個頭。親爸問我們：最近的學習生活如何？麗姐細膩的手在飯桌下開始摸我褲襠。親爸問我們：錢夠花嗎？有什么困難和我說。麗姐細膩的手在飯桌下開始鉆進我褲襠。親爸問我們：小麗不懂事，你讓著她一點，給她說說大學里的生活。麗姐細膩的手在飯桌下開始撕裂我褲襠。

送親爸離開的時候，我問麗姐，有沒有讀過朱自清的《背影》？麗姐不屑一顧的掏出香煙 ，我聽過汪峰的《北京北京》。

我望著親爸離去的背影，一步一步的閃爍。可我已經不記得這幅背影轉過來的面孔了。是寬厚的硬朗的還是憔悴的迷離的，是意氣風發的，還是失魂落魄的。麗姐輕佻的打破我的矯情time，怎么了？覺得心里有鬼是吧？在我爸面前和孫子一樣，在床上和畜生一樣，人渣！

我突然很生氣地彈掉麗姐手里的煙，雙手抱著她的肩膀開始教訓她：別一天到晚放屁了！你該長大懂事了，你爸為了你不容易，每一個貪官背后都有一個女人，你不要做這樣的女人！

傻逼吧，他是我親爸，我倒是想做貪官背后的女人，可是你個傻逼卻不是貪官！

別說這種幼稚話，你還小，以后你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男人。

這倒也是！天下男人千千萬，老娘高興天天換。

麗姐，你這想法又有點過了。

那你要我怎么說？想做你的女人你還不愿意了？

愿意，只怕你哪天突然不愿意。

八

中國的三線省會，三線省會相距兩百公里的小縣城，小縣城里的城鄉結合部，城鄉結合部的西北角，西北角的E網情深網吧，E網情深網吧里的第一張座位，第一張座位上，麗姐躺著坐那兒，翹著大腸腿，她的道士站在沙巴克里威風凜凜，

我才到網吧端著星巴克戰戰兢兢。"東風吹，戰鼓擂，如今社會誰怕誰。”麗姐的屏幕上盡是這些話，她見我來了便讓我坐她邊上看她玩兒。我問了一下邊上背著書包戴著眼鏡的小學生：大哥，你看，咱倆能不能換個座位？小學生輕蔑地回答我：不行，老子先來的！麗姐咵一腳就饒過尷尬的我，正中心揣在小學生的書包上，金屬搭扣松開后啪一下反彈在小學生的腦殼上，小學生條件反射急忙用手捂住腦袋，一不小心又把咖啡碰翻了，濃濃的瑪奇朵那是滾滾的長江，尿了小學生的白褲子上一抹凄慘紅。老子哭的那叫一個嗷嗷嗷，嗷嗷聲里，分不清是在呼喚他媽還是在破口罵他媽的。小學生老子的一群哥們也是暴脾氣，立馬唰唰唰站起來，通過唰唰唰的快慢和節奏，我初步判斷至少有兩個六年級的，這事情一下子就不好玩了，“你們尼瑪幣的想打架是不是？”麗姐頭都不回，慢慢的罵了一句，"傻逼，他來月經了，褲子都紅了！趕緊送醫務室去。"

小學生們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媽呀，狗剩來月經了，快送去搶救！"小學生蜂擁而散后，麗姐很裝逼的看了我一眼。

我趕緊獻上一句諂媚，臥槽，牛逼！

麗姐回了我一句，傻逼，慫樣。

網吧外的天也如同滾燙的瑪奇朵毒辣辣太陽，毒辣辣的風景。mlgbd，這大太陽是要給全世界強制開光啊。太陽下的我快忘記自己的名字了，等我想一下。嗯，我不叫傻逼，我叫小光。這名字很棒，進退自如。往前一步是文藝，光良。退后一步是二逼，光頭。可是退后兩步就是傻逼了，光頭強，

"退后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

“你他媽的給我走太空步呢傻逼！”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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