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十年之約,轉眼已過去24個月·24 丁亥
十年之約已完成兩年,曾經以為很遙遠的十年,一轉眼就過去五分之一了。
在剛剛過去的七月,我跟著《讀寫營第四期|從無到有寫小說·第一課》,開始每天記錄3件事。于我而言,生活中有太多這樣值得記錄的小時光。我時常被很多細節和畫面觸動,從前覺得太零碎,不方便成文,便大多放任那些小火花熄滅無痕了,現在在小島上打卡,堅持記錄,有時候充當日更,感覺是不錯的體驗。
回過頭來看,每天記錄的這些點滴,大多都來自路上。工作中一絲不茍,生活中滿心滿眼都是孩子,還有紛紛雜雜的瑣事塞在腦海里,只有開車或者走路在路上的時候,身心是放松的。
我記得之前也寫過一篇“在路上”的月結,翻來一看,正巧是十年之約到第一個月總結,《十年之約|走在自己路上的八月》。細細讀來,很有滋味,兩年前的生活和心態又浮現在眼前。好像從蒙塵的壁櫥里翻出曾經的畫冊,那些不再主動想起,但是一看見就能回憶起來的事情,呈現在眼前。還有一些更過去的回憶,我以為不曾記錄的,原來已經記錄過。
不過兩年時光,此刻的我與那時的我隔了仿佛很長一段時光。
這段時間的“在路上”幾乎都在車輪上了,每日總在住處、孩子學校、工作地點中間打轉。路旁的風景隨著每日路過,一點點填上色彩,就這樣逐漸熟悉每一個細節,擺脫導航,下意識就知道什么時候會轉彎,什么時候該剎車。
因為日中要去喂奶,最熟悉的莫過于每天經過多次的,從辦公室去小麥托兒所的這一段路。從停車場開出去,經過工地。學院的辦公樓還在擴建,每天經過停車場都可以看到穿橘黃色施工背心的工人,膚色黝黑,大多數來自南美,他們疲累,但也松弛,施工遠談不上熱火朝天,總是三兩人慢慢悠悠地在太陽底下忙活。
經過一段林蔭道,過一座小橋,兩旁的人行道永遠不缺鍛煉身體的路人,慢跑、騎車都有。有一次遇到一對夫妻,穿著磚紅色的情侶衫在路邊人行道競走一樣地疾行,頭頂還戴著兩頂草帽,有趣極了。又一次,路上碰到騎行隊,隊伍里清一色專業的騎行服,山地車和頭盔,仔細一看,居然半數都是胡子都白了的大叔大爺,其中只有一個年輕女性,還有一個青壯年穿著美國隊長騎行服。
天空低飛過一群白頸大雁,引人側目,仿佛水墨丹青在眼前動起來。收回目光時,看到旁邊皮卡上的大叔目光還留戀追逐著。
停在T字路口,對面是一個小區,兩層帶閣樓的紅磚別墅,灰青色的屋頂,雪白的廊柱、窗欞與門框,碧綠的樹叢掩映,打理得渾圓的灌木,一叢叢的紅花,還有瓦藍瓦藍的天,好像一副高清油畫鋪展在眼前,只有偶爾隨風拂動的樹影提醒我回神。
停在我旁邊的是一輛紅色小卡車,車廂改造成黑色的圍擋。坐在副駕駛上的小青年身板看起來很單薄,穿著淺褐色的上衣,一頂灰蒙蒙的棒球帽反帶在頭頂。綠燈亮起,卡車加速超過,沒有遮蓋的車廂里有一堆枯葉和纏著電線的幾件工具。一片落葉唰地飛起來,停在高空,等車子遠去了,又悠悠地飄下來。
路旁的幾株小楓樹,在一場雨后,綠葉逐漸顏色變淡,生出幾分透亮的淡黃色光澤,仿佛已經迫不及待用金黃點綴秋天。正想著,不知哪里跑出一片已經金黃的葉子,落在擋風玻璃上,伸出手指,用陽光下淡淡透明的粉色指腹去觸碰那透亮金黃,眼看著它隨風再起,飛去路邊。
樹底穿過一位遛娃的媽媽,穿著涼快的運動Bra和短褲,鼓鼓的肉從黑色的布料里面突出來,格外亮眼白皙。不由得想起了《羊脂球》里面對“尤物”的描寫——“矮矮的身材,滿身各部分全是滾圓的,胖得像是肥膘,手指頭兒全是豐滿之至的,豐滿得在每一節小骨和另一節接合的地方都箍出了一個圈,簡直像是一串短短兒的香腸似的:皮膚是光潤而且繃緊了的,胸脯豐滿得在裙袍里突出來,然而她始終被人垂涎又被人追逐,她的鮮潤氣色教人看了多么順眼。”
不過五分鐘的路程,常看常新,每日經過都有新發現。等喂飽了小麥,再開車回到校園,從另一側駛回停車場,便突然闖入一片喧囂。
大一新生已經入校園了。小徑上到處都是青春活力的身影,他們在草坪上追逐嬉鬧打水仗,成群結隊走入學院大樓參觀,也有帶著家長一起來探校的。
迎面走來一位俊朗少年、一個風韻婦女,以及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嫗。他們應該是一家人吧,也許是剛入學的大學生和媽媽、外婆一起來探校。當年上大學的時候只有大一開學的時候我爸送了我一次,到了宿舍放下行李他就回家了,連學校都沒有逛一逛。在那個城市待了四年,奶奶一次都沒有跟我去過。現在想來好遺憾。多希望我曾帶著他們走遍校園每一個角落,細數我在那里發生的故事,她應該也會很感興趣吧。曾經因為經濟窘迫而錯過的事情,難以彌補,難以釋懷。
在停車場遇到一個老師帶著一隊新生參觀,不知說到什么開心事,孩子們興奮地大聲吆喝尖叫起來,呼聲穿越紅樓綠樹,回響在校園上空。真是熱烈的年紀。忘了我有多少年沒有這么恣意歡鬧過了。難怪那么多成年人喜歡坐過山車,借此也可以算是釋放自我吧。
把車停好,離開時迎面走來一個女孩子,金黃的小卷發徑直垂到了牛仔短褲底下,隨著清晨涼爽的微風,飄逸地拂過白皙緊實的大腿,一如上次見到的趴在巡邏車后座的女孩子。
回辦公室時看到同事在辦公室門口放了一個架子,走近一看,是免費贈送的瓜果蔬菜,看品相就知道是自己院子里種的。黃瓜西紅柿辣椒,都是常見好種的種類。取了兩根黃瓜,洗了直接吃,真是新鮮,就和前幾日Nancy從鄰居家院子里摘過來的一樣。
后來在走廊遇見同事“上貨”,這才看到是一位女老師,身材清瘦,穿著寬松舒適的短袖短褲,正從簍子里大把大把地搬出來黃瓜西紅柿辣椒放在架子上。我跟她打招呼,她回過頭看,言笑晏晏,不施粉黛,四十多的年紀,金發光澤稍顯暗淡,松松地扎在腦后。在我很小的時候,領著我在菜地里摘菜的奶奶,正是這樣的年紀呢。
對于學院里面的同事,新入職的我還有大把時間慢慢熟悉。同時,我們也終于趕在開學之前搬出了擁擠的小公寓,租住在一個外出訪問一年的老師家里。明年他們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們還有免不了的一次搬家,希望那會是回國之前的最后一次吧。
搬家工人花了六個半小時搬三個小時可以搬完的東西,搬家費按時計,每小時159美元,一方面心里在流血,一方面看著他們大汗淋漓渾身乏力的樣子也覺得他們真不容易。現在正是搬家旺季,在給我們搬家之前,他們已經連續兩天忙到半夜一點,次日六點起來繼續工作。其中一個黑壯的工人,從前是尼日利亞國足,對陣梅西時措“腳”不及受了傷,自此退役,兜兜轉轉來了美國當工人。
在建筑行業、人力行業,以及餐飲行業,美國這邊都有不少來自南美的身影,他們為保障城市的正常運轉貢獻不可謂不大。
在鎮上的古巴餐廳和來自委內瑞拉的服務員聊天,聽他講委內瑞拉匪夷所思的腐敗,大為震撼。比如,監獄被黑幫整成度假山莊,形同虛設,又比如,司法部長是最大黑幫的女朋友,隔三岔五去監獄睡兩天。在如此腐爛的地方難道無人反抗嗎,或許有過吧,那些人也許功敗垂成,也許是“屠龍者終成惡龍”。于我們而言是簡單的故事,于他而言,卻是背井離鄉。在我們見過的世界以外,還有大不一樣的所在。
這是我和陳先生在鎮上探店時和服務員短暫聊天中獲取的信息,他格外健談,竹筒倒豆子一般給我們講了許多,我們也樂得聽故事。姑且把他當作我們特意創造的二人世界中的過客。
原本計劃把公婆接過來,沒有成行,我們便改變作息安排,自己創造機會,偶爾在工作時間,趁著兩個孩子都在托兒所,出來單獨行動。好在搬家之后,空間大了許多,我們也終于能在深夜靠在沙發上聊天說說話了。
隨著新學期開始,生活忙碌了起來,在簡書上的時間愈加緊張了。上一次發短篇,還是6月初,后來一直在構思的“在路上”小說,也還在難產,不知何時能完成。日常要審稿伯樂投稿、散文征文來稿,伯樂推薦散文,還需要打理理事會那邊讀寫營、迎新班、社區推文和理事會內部的一些事情,零零碎碎加起來格外費人心神。不管怎么樣,既然認可自己做的事情,就希望自己能堅持下去吧。
十年之約,這才兩年呢,繼續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