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水木刅 ? ? ?故事簡介
彷徨時刻
1.
高三那年我學(xué)會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寫日記。
這一行為在當(dāng)時完全是用來打發(fā)漫無邊際的時間,如果非得說出點意義,也就是大學(xué)以后,陳然在網(wǎng)上寫小說時,我總能在其文字中輕而易舉地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記下的時光碎片。
為了套出陳然的話,為此我特意注冊了一個賬號,堂而皇之地把班級一哥們兒的漂亮女友的照片設(shè)置成了頭像, 至今我還記得事情敗露后我和這哥們兒之間的對話。
“梁衡,你給我說清楚,你和月月到底有沒有事兒?”
“月月是誰?”我一臉奇怪地問道,完全摸不著頭腦。
“裝什么蒜,你丫干的好事兒還要我點你嗎?”這哥們兒氣的臉都綠了。
“那你還是點我吧,我真不知哪兒得罪你了?”我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你說——你用我女朋友的照片到底是什么企圖?”宿舍其他人都湊了過來,這幫學(xué)霸平時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此刻一聽到這么勁爆的消息,立刻把手中的書或電腦都給放下來了。
“梁衡,說說唄,你是怎么勾搭上的?”
“我他么勾誰了,月月是誰我都不清楚,大頭,你別聽別人瞎說,我可以對天發(fā)誓!”
“發(fā)你大爺?shù)氖聝海略率撬次遗笥涯汶y道不清楚,還在這兒裝呢,非得讓我揭穿你是嗎?”
大頭氣的把我從椅子上擠了下去,手腳極為麻利地打開我的電腦,媽蛋,竟然連我密碼都知道,然后當(dāng)著大家的面輕車熟路地打開網(wǎng)址,陳然的小說頓時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
“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大頭的聲音都帶著些許的哭腔。
“那個——其實我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我可以對天發(fā)誓,我對月月絕對沒有二心,不是,是異心,也不對,他么的,我發(fā)誓我不喜歡月月,這點你總該相信吧?”
“滾蛋,你丫這一會兒發(fā)了幾個誓了,有意思嗎?”
“愛信不信,你們大家都知道我是有女朋友的,李想你們都見過,我怎么可能愛上其他人?”我一臉討好地看著其他人,想尋求一些支持。
“這可不好說,李想十年八年才來一次,你倆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我們可不清楚,對了,我想起來了,還有一個姑娘經(jīng)常來找你,叫他么什么來著,夏雨,對,夏雨就隔三差五地來找你。”
“滾蛋,那是夏雪,我倆是好朋友,你可別亂說。”我矢口否認(rèn)和夏雪之間的關(guān)系。
“你們聊完了嗎,啊——把我當(dāng)空氣了是吧,趕快老實交代,你和月月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還有,你怎么會有她的照片?”大頭忍著氣質(zhì)問道。
“大頭,我覺得你應(yīng)該冷靜一下,用月月的照片是我不對,可誰叫月月長得漂亮呢,你丫整天在我們面前秀恩愛,時不時在微博上秀點照片,我只不過借用一下照片,至于這么要死要活的嗎?“
”就是,你丫真自私,大頭,不是我說你,月月腦袋進(jìn)水了才喜歡你,你老實交代,到底在哪兒踩到狗屎了才有這么好的運氣?”一個滿臉青春逗的的家伙一臉羨慕地揶揄道。
“那當(dāng)然,月月花容月貌這是有目共睹的,你們還真的別眼氣,這都是命。”大頭聽我們夸月月漂亮,頓時就飄了起來。
2.
我用月月的頭像和陳然有一搭沒一搭地交流,一來二往他就開始對我袒露心扉了,一度拿我當(dāng)紅顏知己。
我試探著問及他書中的人物是否都有原型,對此他卻矢口否認(rèn),連續(xù)問了好幾次都被他糊弄過去了,為此我只好改變策略,用商量的口吻建議他的故事該往哪個方向去發(fā)展,隨著交流日漸頻繁 ,他越發(fā)對月月癡迷,甚至很不要臉地開始勾搭起我來,每次我忍著頭痛聽他表訴衷情后都得惡心好長一段時間,有時連覺都睡不下去了。
“月月,我過來找你吧?”他終于開始想要單刀直入了。
“好啊——我會在這兒等你的。”我在大頭極度憤怒的目光中忍著壓力敲下這幾個字。
“十一我就過去。”
“滾蛋,你丫還想說“好的”是嗎?”大頭氣的牙根都在發(fā)癢。
“大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是你丫讓我繼續(xù)和陳然聊的嗎,現(xiàn)在怎么又怪起我來了?”
大頭質(zhì)問我的那天,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他詳細(xì)說了一遍,大頭聽說陳然一直不死心地糾纏李想,甚至夏雪都不放過時瞬間高度就上來了,如雷鋒一樣,很大度地原諒我的惡心做法,而且還建議我繼續(xù)用月月的名義跟陳然周旋。
“陳然這孫子實在太惡心了,從現(xiàn)在起,你要逐步讓他的幻想破滅,我只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說完這句話大頭就一臉失落地離開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深入淺出地點評陳然的小說,一開始他還很欣喜,甚至心花怒放,因為我總能說出他文字中所隱藏的情感,然而隨著大頭的步步緊逼,我只好點評地露骨一些。
“月月,我總覺得你好像一個人。”陳然終于有所發(fā)覺,我頓時松了口氣,大頭贊賞地看了我一眼。
“李想還是夏雪,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故意這么問道。
“你真的是夏雪嗎,夏雪,你在北京還好嗎?”陳然的柔情讓大頭莫名地哼了一聲。
“看到了吧,這孫子對夏雪賊心不死!”我趁機在大頭面前詆毀陳然。
“我怎么覺得好像是你賊心不死呢,你丫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大頭陷入了深思之中。
“我可不是夏雪哦,陳然哥。”我很惡心地回了過去,大頭鼻子都扭曲了。
“梁衡,你丫給我死一邊去,混蛋,我他么早懷疑是你了。”陳然猶如神棍一樣,他竟知道月月是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只好承認(rèn),嬉皮笑臉地發(fā)了兩個笑臉。
“還他么陳然哥,夏雪喊過誰哥過,還不是你這混蛋。”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陳然和夏雪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我無來由地嘆了口氣。
“我怎么覺得陳然和夏雪才是一對,你倒像第三者插足。”大頭一臉懷疑地看著我。
“你丫再這樣亂說,別怪我翻臉不認(rèn)人啊。”我生氣地看著他。
“你丫還敢跟我橫,大爺?shù)模略伦屇忝赓M用了這么長時間了,我都沒說什么,咱倆走著瞧,媽的,這叫什么事兒, 真是的。”大頭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3.
“你打算怎么懲罰我?”我笑著跟陳然回了一個電話。
“滾蛋,你我的帳以后再說,你跟我說句實話,月月存不存在,我是指你丫頭像上的那妞兒?”
“呦,你還真看上了,這我可得說你兩句了,陳然你不能——”
“死一邊去,你只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
“當(dāng)然不是了。”我一臉心虛地回道。
“那我明白了,十月份見。”說完他就把電話給掛掉了,搞得我好半天都沒回過味來。
然而十月份我在北京并沒有見到陳然,巧合的是也沒看到夏雪,后來我才知道他倆待在一起好幾天,這個消息讓我特別不爽,然而我卻只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和夏雪打哈哈,說著無關(guān)痛癢的話,也就是這個時候,我倆之間就慢慢疏遠(yuǎn)了,雖然關(guān)系還在,但總覺得不溫不火的,像高一那個暑假之后的狀態(tài)一樣。
一天,大頭氣勢洶洶地過來找我,他狠狠地踢了我一腳,直接把我給干蒙了。
“臥槽,你丫瘋啦,我哪兒又得罪你了嗎?”
“我他么要殺了你?”
“你來吧,有種你就動手,不是,臨死前你能讓我死得明白一點嗎?”
“他么的陳然,這個混蛋,他——月月她,他倆好上了,月月把我給甩了。”說完他就蹲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委屈的模樣像一個很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我只好轉(zhuǎn)身離去,大頭在背后問我去哪兒,我一臉尷尬地告訴他我去自殺。
4.
對于大頭我深表歉意,之后的好長時間他都悶悶不樂,見到我也不說話,原來很自信一人,現(xiàn)在徹底變得怯懦,好在他一門心思地埋頭苦讀,成績不僅沒有后退反而日益精進(jìn),對此我只能默默在心里感嘆愛情力量的偉大,連失戀都能有這么大的能量。
陳然的小說依舊在不斷地更新,只是這次的回復(fù)就真的是月月了,對此我總覺得匪夷所思,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還是陰差陽錯般的巧合?
時光仿佛逆流回到N年以前,我們長滿青春痘、極為憔悴的長方臉,還有帶著稚氣彷徨不安的雙眼,一切的喜怒哀樂似乎都在漸次上演,只是此時我們是旁觀者,陳然長滿老繭的雙手正在慢慢敲打出來——遙不可及的未來,轉(zhuǎn)瞬間就變得觸手可及,然而,命運也因此徹底改變。
陳然遠(yuǎn)離S城去了長沙,李想說好了在北京等我卻在最后一刻選擇了武漢,蕙子在填報志愿的最后一刻背著我改成了川大,韓佳倩倒是去了她心儀已久的南大,憋哥為了他則揣著畢業(yè)證南下打工,陸羽、韓鑫倆人商量好的似的都去了蘇南,然而因為成績懸殊幾十分,一個躲到石頭城撿雨花石,一個則去了無錫花果山水簾洞去耍猴。
我們這幫昔日的狐朋狗友竟都天各一方,只有我和夏雪離得近,然而,我卻忘了當(dāng)初老劉囑咐我的,沒有好好照顧她,其實那時她也不需要我照顧,夏老師隔三差五地來看她,有時我爸也一起去,對此我感到相當(dāng)無語,因為大學(xué)四年他幾乎沒去看過我,反倒李想爸媽時不時地給我送些東西,每次都會和我聊上很久,借此我也得以打聽一些李想的近況。
寫日記的習(xí)慣一旦養(yǎng)成就一發(fā)不可收拾,等到大學(xué)畢業(yè),我總共寫滿了八本日記,高三那年寫了三本,大多都是我下半年無聊時候的杰作,其中李想的篇幅占了三分之一。
我曾幻想過我倆以后美好的大學(xué)生活,然而06年的暑假,她卻用事實證明那其實只是個幻想,為此我憂傷了一整個夏天,幸好其他人也沒幾個開心的,陳然、韓鑫、陸羽“三劍客”的高考失利,讓他們整日愁眉苦臉,對未來也越發(fā)一籌莫展甚至彷徨失措。
5.
李想本來挺開心的,05年底她得知我順利取得奧賽冠軍,保送清華已是板上釘釘,為此我得以有大把的時間給她鼓勁,她也不負(fù)眾望,成績完全可以在北京的大學(xué)隨便晃悠,然而讓我想破腦袋都沒想到的是,最后她竟然選擇去了武大,當(dāng)時我心灰意冷,也沒細(xì)想。
06年上半年我倆極度頻繁地聯(lián)系,話題只有一個,陳然。
那時陳然陷入人命官司疲于奔命,李想在北京都有些呆不住了,一度想回S中來,我非常理解她當(dāng)時的想法,但心里還是有些不好受,很明顯,她是奔著陳然去的,她用行動證明我的滿腔熱情都是一廂情愿。
08年陳奕迅出的專輯里有首歌叫《不要說話》,那是七月中旬,陽光肆虐,我沒回S城,滿心以為李想會回北京,然而等了半個月也沒見她來,我只好打起精神和幾個哥們兒組建樂隊,空閑時借一朋友的錄音棚錄了首Cover寄給李想,她收到的當(dāng)天晚上便跟我視頻聊天,打開視頻我卻不知說什么了,只好耐著性子一直聽她滔滔不絕,后來她累了,便歪著頭看我,我滿腹心事卻說不出口,后來便心事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時,李想正趴在桌子上,我抖動了一下窗口,她起身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沖我笑了笑,這一刻我的心砰砰跳個不停——從始至終她都沒說過愛我,哪怕是一點點喜歡,那一刻我覺得陳奕迅這首歌是專門唱給我的,我不知李想有沒有聽懂或者是聽懂了故意裝作不懂。
6.
05年寒假,我們遵從校方的安排沒有放假,強行補課,這次沒一人提出反對的意見,就這樣渾渾噩噩一直上到大年二十九號,老劉站在講臺前口吐白沫地給我們上思想政治課,我看了一眼陳然空蕩蕩的座位,心里喜憂參半,128事件過去五十天了,到現(xiàn)在很多人還在議論,對此劉歆飽受諸多折磨。
沈盛的死亡讓她精神差點崩潰,為此有段時間她沒來上課,期間老劉給我下達(dá)命令,讓我多加關(guān)注劉歆,有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要立刻報告給他,一開始我很不樂意,老劉則非常嚴(yán)肅地告誡我要從思想上高度重視這件事兒,他從各種角度給我分析,毒刺我無動于衷,最后他一臉無奈地說道:“你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這不是同情心的問題,主要是我看不住,再說每天我還得上課,耽誤了學(xué)習(xí)我爸會打死我!”
“梁衡,我再次告訴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及‘死’這個字,我都被你們這幫混蛋給害慘了!”
老劉說的沒錯,他很委屈,因為陳然,他不得不多次進(jìn)警察局提供相關(guān)信息,用夏雪的話說她爸活這么些年還從來沒去過那個地方,這是他人生中一個很重大的污點,為此校長已經(jīng)多次找他談話,說他帶的19班出了這種事兒他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對此老劉非常憋屈,一度想引咎辭職,然而這個燙手的山芋他扔給誰誰都不接,校方最后一致決定還是由老劉全權(quán)負(fù)責(zé)處理此事,老劉多次辯白陳然是去救人,他的性質(zhì)屬于“助人”的范疇,然而校長輕飄飄一句話就把他堵回來了——助人?恩,證據(jù)呢?
“這你得找陳然,他那天是去救人的,但稀里糊涂就打起來了,現(xiàn)在說不清事兒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那天你沒去?只不過你去的時候都他媽完事兒了,不然你小子也得陷進(jìn)去!”老劉拍著光禿禿的腦袋狠狠滴瞪了我一眼,緊接著他便愁眉苦臉地嘆氣說道,“你要是也陷進(jìn)去了,我該怎么和你爸爸交代,他臨走時特地把你交給我,你要有個三長兩短——”
他終于說不下去了,只好在那兒長吁短嘆,其實我也聽不下去了,什么叫做三長兩短,五個手指頭嗎,我感到很不舒服,再說我爸去北京前壓根兒就沒找過他,現(xiàn)在他故意在我面前提及他倆之間似真似假的深厚友誼,我覺得挺好笑的。
7.
老劉看我站在那兒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有些氣不過,竟然沖過來攥緊我胳膊使勁拍了我兩下,我一時竟愣住了,長這么大我爸都沒打過我,當(dāng)然這并不代表我沒被別人揍過,比如黃俊,再比如劉超,還有童年時候那些我早已忘記姓名的小伙伴,我們打了無數(shù)場架,但這都是同等級別的戰(zhàn)爭,現(xiàn)在老劉親自動手我竟不知如何是好,該還手還是任憑他發(fā)揮,我還沒想清楚老劉就停下來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垂頭喪氣地問道:“痛不痛?”我搖了搖頭,疼倒是真的,但還不到“痛”這個程度。
“你小子骨頭怎么這么硬?”老劉看著發(fā)紅的手咬住牙問道,我心里竊喜裝作很關(guān)心的樣子問道:“手痛了吧?”
“不痛!”老劉強忍著,我正準(zhǔn)備繼續(xù)諷刺一下,他卻來了一句——可這兒痛,他捂住胸口不再說話,我卻不知該說什么了,我倆之間的談話就此作罷,但我還是打算聽從老劉的吩咐勸慰劉歆,畢竟我倆同學(xué)一場,而且開學(xué)之初我還幫她搬了行李,關(guān)系也有所緩和。
離開老劉辦公室,我聳了聳肩,感覺特不舒服,心里一個勁兒地發(fā)堵,主要是被老劉一連串的表演所迷惑,竟然忘記報仇了,現(xiàn)在回過味來才覺得不爽,我把羽絨服脫下來檢查一番,竟然沒壞,不然我可以找他去賠。
我只好怏怏不樂地穿上,也沒看人,正好撞到韓鑫,他臉色蒼白地問道:“梁衡,你丫有病吧,大白天走路都不看一下!”
“對不起——那個你這是去哪兒?”
韓鑫作為陳然的至交好友也被傳去問了幾次話,這讓他覺得很不爽,但出于哥們兒義氣又覺得自己很偉大,這點他比陸羽強。
陸羽被問話后,好長一段時間都顯得特別失落,一開始我們以為他在為陳然發(fā)愁,暗地里都覺得他很夠義氣,為此韓鑫還主動和他說話,借此緩和他倆半年多之間的僵硬關(guān)系。
可有一天韓鑫主動找我傾訴,原來陸羽擔(dān)心的不是陳然,他憂心忡忡、如坐針氈是在擔(dān)心楊琳,陳然出事兒以后楊琳每天神情恍惚,對他也愛理不理,倆人也不一起吃飯了,更別提月下冒著凜冽的寒風(fēng)一同回宿舍了。
現(xiàn)在楊琳基本處于一種混沌才狀態(tài),什么也不想說,什么也不想問,悶著頭只知道看書,然后就是發(fā)呆,陸羽坐她身邊簡直猶如空氣,韓鑫指出我話中的毛病,說根本不是空氣,因為如果是空氣的話,陸羽要是消失了,楊琳肯定會呼吸不暢,那樣便會有所反應(yīng),而現(xiàn)在楊琳是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她已經(jīng)自帶了氧氣罐,不再需要陸羽這個自備的呼吸機了。
8.
韓鑫的論斷傳到陸羽耳朵里越發(fā)讓他心亂如麻,為此他倆又打了次架,倆人鼻青臉腫的,被老劉狠狠批評了一頓。
韓鑫很灑脫地說道:“看到?jīng)],這他么就是兄弟!我算是徹底看透他了!”他的臉帶著傷,說起話來非常搞笑,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情不自禁唱了一句“是他讓你看透生命的意義”,韓鑫鄙視地說了一句——真沒良心,我們都愁啥樣了,你就一點都不著急,別忘了,陳然也是你哥們兒!
“急有什么用,事兒出來了總會有個結(jié)果,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陳然一定會沒事兒的!”我嘆了口氣,韓鑫心里發(fā)堵,人在做天在看,這句話一度是陳然的口頭禪,現(xiàn)在被我說出來,也不知怎么了,總讓人心里發(fā)虛。
韓鑫問我大冷天脫衣服干嘛,我把剛才的事兒跟他說了一下,第二天班上人都知道我被老劉揍了,第三天,夏雪他們都知道了,我問韓鑫這話誰傳出去的,他搖了搖頭死不承認(rèn),我只好認(rèn)為是我自己說出去的。
夏雪找我詢問情況,我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就差流眼淚了,對此她特別不好意思,最后她小聲說道:“梁衡,最近我爸心情不好,你別太在意!”
“我知道,就是長這么大被人揍了,心里有些不爽!哎,還沒人敢這么欺負(fù)我!”
“對不起了,你要不解氣就打我吧?”
她仰起頭看著我,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動不動,脖子上還帶著高一那年我送她的那條圍巾。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還有半年我們就要畢業(yè)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她似乎也想到什么了,手指纏繞圍巾下面的小線條,扭捏著不知該說什么,我情不自禁撫摸她冰冷的臉,剎那間變得滾燙,似水流年仿佛都在這一剎那間緩緩流過——夏雪,我終究是讓你傷心了。
9.
劉歆的狀態(tài)果然不好,我多次跟蹤她,像個間諜,連蕙子都覺得我行為詭異了,我跟她講了老劉交代給我的任務(wù),她抿著嘴偷笑,我也覺得好笑,忽然她竟安靜下來,眼睛里流露出一片茫然之色,我忙問她怎么了,她搖了搖頭竟然嘆了口氣。
“劉歆很喜歡陳然吧?”我點了點頭,她繼續(xù)問道,“李想知道嗎?”我再次點頭,她竟像早就知曉一般。
“最近我看到楊琳了,她的狀態(tài)也不好,我有些擔(dān)心她!”
“好吧,你別亂想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這樣安慰她,其實心里也沒底,蕙子小女孩兒的心性,但她畢竟也長大了,學(xué)會心里藏事兒了。
“梁衡,那天其實我好擔(dān)心你,你知道嗎?”蕙子清澈的眼睛像泉水在我心間流淌,忽然我的眼淚就要下來了,她抓住我的手輕聲說道:“你不要自責(zé),這件事兒和你沒關(guān)系,你已經(jīng)努力了,真的,只是時間不巧,陳然一定會沒事兒,就像你說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就是覺得沒能阻止陳然,心里挺難受的!”我像失控了一般,心里充滿了自責(zé)。
“我們都知道你盡力了,雖然你每天都是很開心的樣子,可我知道你是最難過的!”我很驚訝地看著她,像第一次認(rèn)識她一樣,她小小的心竟然能一眼看透我,讓我特別震動。
“蕙子你可真厲害,我臉皮那么厚你都能看得透!”我笑了笑,緊握住她的小手,她咬了一下嘴唇溫柔地說道:“也就你這樣說自己,不然我又該著急了!”
“梁衡是個好人,大家不都這樣說嗎?”
我倆起身離開食堂,蕙子和我一起上了四樓,在五樓那扇鐵門邊我們不約而同地站住了,忽然她緊緊抱住我,第一次如此主動,沒有溫度的陽光從窗口照過來,她的頭發(fā)都成了金色,我感到莫名的悸動,整個人都在發(fā)燙,蕙子輕聲在我耳邊說道:“你這人,提起自己名字怎么這么自然,感覺說別人似的。”
“因為我臉皮厚!”
“好吧,我——”她忽然掙開了,我回頭一看,憋哥正和韓佳倩站在樓梯下面看著我倆,我只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韓佳倩笑呵呵地問道:“梁衡,要不你也上去,再多抱一會兒?”
“佳倩,不許亂說,趕快上來!”
蕙子可愛的小臉羞紅宛若蘋果,她搖了搖頭從我身邊經(jīng)過,我鬼使神差地抱住她,她一下子愣住了,我沖蕙子說道:“我就勉為其難地多抱一會兒吧!”
韓佳倩頓時如蕙子一樣,沒敢看我,使勁掙開了穿過鐵門,蕙子的笑聲在樓梯間回蕩,韓佳倩氣急敗壞地要找她算賬,這些我都管不著了,因為此刻憋哥、黃俊他們正面帶怒色地站在下面,還有劉超,他像發(fā)現(xiàn)什么重大新聞一樣。
前段時間我活生生地把他和沈若夢給拆散了,現(xiàn)在他正好報復(fù),為此我沒來由地心里發(fā)虛,這家伙近來飽受折磨,深陷痛苦的深淵不能自拔,什么事兒在他眼里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連他粗狂威武的老爸都拿他沒辦法,因為一旦武力沒有效果(他爸當(dāng)著師生的面狠狠揍了他一次),他就已經(jīng)徹底無所畏懼,看來這下我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這一刻我竟然想要討好他,什么時候我變這樣了,我都有些不認(rèn)識自己了。
10.
“梁衡,我希望你給我一個解釋!”劉超走后,黃俊陰冷地說道。
“你沒病吧,腿還沒好是不是,趕快回去睡覺得了!”
“黃俊說的對,我需要一個解釋!”憋哥讓黃俊腰桿瞬間直了起來。
“同學(xué)之間好久沒見不應(yīng)該熱情擁抱一下嗎,你們這些人都想哪兒去了?”我摸了摸黃俊的衣服,想要抽根煙,他很厭惡地讓我走開。
“那我怎么沒看到你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憋哥冷冷地說道。
“那現(xiàn)在就來一個!”黃俊趕緊跑開了,我有理有據(jù)地說道:“你們不讓抱就沒辦法了。”
“我呸,聽你說句話幾天我都吃不下飯!”
“腸胃不舒服?”
“惡心!”
“那得治阿!”
“滾!”
“我滾哪兒,宿舍是我家,我得休息一下,不要打擾我!”
然而這個中午我卻沒能睡好,先是憋哥騷擾我,接著就是黃俊的嘮叨,他對警察找陸羽、韓鑫問話很不滿意,用他的話來說——他們竟然不找他咨詢一二,為此他很鄙視韓鑫他倆,說他要是被喊去問話,陳然早就出來了,其實他啰嗦說了這么多,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由此可見他太想惹是生非了。
他一直喋喋不休,后來韓鑫吃不住揶揄,就回敬一二,說他應(yīng)該感謝我,黃俊問為什么要感謝梁衡,韓鑫說不是我把他腿給弄斷,這次他鐵定跟陳然一樣栽進(jìn)去了。
黃俊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但一想到腿就惡狠狠地看著我,陸羽也在一邊添油加醋地說黃俊的壞話,韓鑫則很不領(lǐng)情地讓陸羽閉嘴,還說大人說話小孩兒不要插嘴,陸羽氣的腮幫都鼓了起來,像個青蛙,倆人后來又打起來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跳下床勸架,憋哥身為班長一點覺悟都沒有,安穩(wěn)睡在床上干生悶氣,黃俊竟然阻止我拉架,還在一邊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別動,讓他倆使勁打,使勁自相殘殺!”
他邊說邊伸出手臂阻止我過來,他的話讓陸羽他倆清醒,倆人反過來一起狠揍黃俊,黃俊沒準(zhǔn)備好,一下被揍得趴在地上,我覺得剛才他的話很有道理,就一屁股坐下來坐山觀虎斗,黃俊歇斯底里地吼道:“梁衡,你丫趕快過來啊,哥們兒被揍慘了!”
“求你趕快過來吧,我們都是兄弟,不能自相殘殺!”
忽然間,我的心里涌出一陣悲涼,到底怎么了,為何到了高三我們每個人都變得那么煩躁,一有點風(fēng)吹草動瞬間就要動手,我不忍再看下去了,也不打算幫忙。
這個宿舍是徹底呆不下去了,隔三差五都要打上一場,這一刻我從來沒有這么厭惡打架,李想說的沒錯,人都是在慢慢變得成熟,在他懂得這一點的時候,一切卻都變了模樣,而年輕時候所發(fā)生的一切荒唐的事兒在以后看來都會覺得幼稚。
然而,這種幼稚卻那么珍貴,不為別的,只為彷徨的青春永不會重來,而年輕說到底也只有一次,過了這個時間,一切都變得不足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