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到北,去路很多,倒兩次公交然后慢悠悠地爬,也可以一次公交一次地鐵,快速到達,皆大歡喜。我去的那天,剛好下雨,我邪里邪氣非得在雨天過去,可能真的是欠刺激了。身心都欠,就像以前上學時,有人揚言要揍我,放學后沒動靜我反而心里還癢癢的。
我在踏上地鐵前,就注意到了一個姑娘,一身黑色,上到口罩,下到短褲。短褲也是黑色其實是后來才發現的,因為我后面才過來排的隊,從后面不注意看,嚇得我差點產生反應——赤條條兩根腿,并排裹在黑色短袖里,短袖下擺剛好在膝蓋上邊十五公分,我以為下面沒東西,擦了好幾遍眼鏡,處心觀摩,才發現了黑色與黑色之間微小的差別。看見有人要插隊,我捷足一步,到了姑娘并排,上了地鐵,我在靠門這邊,她到靠門那邊,遙遙相望,我靠著鐵桿,她靠著鐵桿,車開了又停,中間熱鬧了又冷清,她還是在那邊,我還是在這邊。
我臉上的表情,一會兒是徐志摩,一會兒是戴望舒,一會兒是朦朧,一會兒又是先鋒,總之沒有一個正常的,心想,我不說話,我就看這氣場能不能誘惑你。她戴著口罩,看不見嘴巴和鼻子,目光一會兒黯然,一會兒如炬,總是解讀不到她的心情,我想,是不是被我的詩意帶回故鄉,陌上花開,可緩緩歸。我眼神,左一下,右一下,總得瞄上她幾眼,有時候目光相遇,她倒是也不回避,我就盯著她看一會兒。她眼小,皮單,但總感覺她眼睛里養著一片明晃晃的海,我讀出了親密,疏遠,忠誠,背叛,讀出親情,友情愛情,讀出幼稚,成長,和瓜熟蒂落。眉宇間,我讀出,歲數比我小兩歲,歷事估計比我多幾回。眼前這一具光滑瘦小的身軀里,大概和我一樣,也是一只易燃易爆的靈魂吧。如果我再次為陌生的姑娘寫詩,大概不會像贊詩那樣青春洋溢,萌動純真,大概會有強烈的欲望,軀體與軀體萬有引力,靈魂和靈魂引吭高歌,一拍即合的交,一拍兩散的愁。我喜歡自己和自己相處,尤其喜歡在心情寂寥,可與人言無二三時,一個人走。從冷落到熱鬧再到冷落,不問途經幾站。想親口告訴她,我心里是有底的!誘惑我你就別想啦,但誘惑你,我已經想到了一萬種方法。
后來我就開始猜,小娘子,哪一站下車呢?從會展中心,一直猜到大明宮西。對面重新擠滿了人,我覺得很空。
文/滿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