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一抹斜影屹立于窗臺邊上,身著白色寬松上衣,與灰色長褲交相映襯,更顯出他的修長。淺酌幾口茉莉,便蹲下身伺候起那盆素綠的小樹。
纖細的手指在葉子間穿梭自如,時而捧起一小把泥土輕嗅,時而揮動剪刀吱吱作響。不一會,一位晶瑩靈動的“小郡主”呱呱墜地,它瞇縫著惺忪睡眼,似是還未享受進盡生父的呵護,額頭上盡是剔透的汗珠,手臂微微晃動,便展現出搖曳不屈的身姿。
顧瑾滿意地盯著這盆“小花”,墨眼深邃,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裝盒,封好,寫好一切信息,便將那精致的小盒遞給了門外的男子。
男子將小盒緊緊地抱入懷中,生怕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弄壞了或是弄丟了,一臉傻氣地勤勤懇懇地聽著顧瑾的囑托。他交代盒子不能倒置,抖動不要過于劇烈,說完便輕拍男子的肩膀,“不用緊張”,轉而微微朝他一笑。
“嗯!你放心吧!姐夫!你交給我小苣的事情我一定辦好!”他一邊信誓旦旦地說著,一邊還抹了抹嘴上的鼻涕,傻笑了一聲,一溜煙跑沒了蹤跡。
顧瑾本想叫住他,以后不要再如此這般稱呼自己了,可……有意義嗎?眼前越跑越遠的男孩已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可行為舉止永遠像個孩子,雖眉清目秀,高大有力的樣子,可又有哪個地方愿意容納這樣一位有缺陷的大個子?想起他為何把他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當初,顧瑾不禁皺了皺眉。
“姓名?”——“嗯…嗯,墨苣!”
“是你要寄東西嗎?”——“嗯!哦不對不對!是我姐夫!嘿,他對我可好了…”
女子不留痕跡地瞪了他一眼,哎怎遇到個傻子,真是耽誤事。
“報下電話號碼吧!”
“電話?……姐夫說過不能隨便給陌生人電話!”
“誒走走走!電話不報怎么給你寄東西!走!快滾!別在這搗亂!”說著,那女人從屋里叫來幾個穿著工作服的男子,推搡著將墨苣趕出了房門!
“不行!這東西是姐夫讓我送的,不可以……你們不可以…!”墨苣仍死死地跑著那小盒,任憑那些人推他,打他,也不肯將手中的“寄托”倒置,因為姐夫說過,這東西不能倒置,不能抖動……
一陣推搡,寡不敵眾,男孩被推到在地。這傻大個還挺難對付!眾人紛紛橫眉冷對,拍著手上的灰回了屋里。墨苣一邊誒呦誒呦地疼著,哭著,一邊還不忘撿起身邊的小盒,趕緊攬入懷中。完了這下闖禍了,姐夫好不容易交給他做的事情,還是被他搞砸了。他怯怯地掏出小手機,一個一個的號碼按下去,撥通了姐夫的電話。
“小苣,怎么了?”
“姐夫……嗚嗚對不起…我…我…”電話這頭傳來的是泣不成聲,夾雜著一聲一聲的巨咳。
顧瑾瞪大了眼!丟下手里的圖紙,開車直奔快遞公司。“小苣,別動,等我去找你。”
這一路,似乎交通燈格外跟他過不去,經過幾個路口就遇到紅燈,加上武漢的交通著實惡劣,已經20分鐘過去了,顧瑾還是未能如約見到小苣,他的弟弟絕對不能被欺負!他拔下車鑰匙當真直接將汽車留在路中間,頂著夾道而來的謾罵瘋狂的在路上疾馳!那張平和的臉沒了往日的沉穩與恬靜,似乎多了好多絲焦急與無奈,還有深深的哀愁。
“小苣!你怎么了?啊?有沒有傷到哪?”顧瑾拉起坐在地上緊抱小盒的傻弟弟,他早已沒了哭的模樣,正低著頭很有興致地玩著手里的沙子。顧瑾二話沒說,拉起弟弟就往屋里走,大門被推開,一雙鳳眸惡狠狠地盯著屋里所有的人。“剛剛誰推的他?”
“誒這不是!……”女子的興奮還未出口,就被那眼神嚇得不敢出聲。她趕緊低下頭,眼睛使勁往旁邊瞥,生怕自己惹上這個大人物。
“誒帥哥消消氣!我們也不知道這男的是你叫來的呀,再者說,他打死都不告訴我們電話號碼,這不是明擺著搗亂嘛!”旁邊一當家的男人開了口,心里雖是千百個不情愿,但脫口而出的話還是帶著三分敬意。
“道歉。”
靜默。
“啊,對不起對不起小兄弟…實在對不住啊,看看有沒有傷…到…哪…”眾人趕緊蜂擁而至,圍著墨苣點頭哈腰,正想要象征似的摸摸他哪里不舒服,意思意思,卻一下撲了空。顧瑾拉起弟弟奪門而出。
“這東西你不必介意,過兩天我自己來送就好,也是怪我……哎。”顧瑾一邊自責,一邊摸著弟弟的頭,眼里滿是愧疚。“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取了車回來接你。”跑來的這短路他自是不愿讓弟弟多走一步。
墨苣被安置在路旁一家4s店的大廳椅子上,好奇的觀望著身邊的一切。十幾分鐘后,一穿著深黑色半透絲襪的女子坐在了他的旁邊,墨苣想都沒想,伸手就去摸了人家的大腿!
“誒你怎么耍流氓!……”可想而知,大廳里頓時亂做了一團,女子廝打著小苣,眾人拉扯著女子,當然也有人誤以為他是流氓,幫著揍他。
顧瑾推開玻璃門的瞬間,真的嚇傻了!他撥開人群,以最快的速度沖到弟弟身邊,以身軀作為遮擋,抵擋一切的攻擊。女子更是不依不饒,紅通的指甲似瘋了一般亂抓著,抓破了他的臉,也扯破了他的衣領。
“他有肌膚饑渴癥!他有肌膚饑渴癥!請大家冷靜一下!我可以出證明!”顧瑾一邊護著身旁已經嚇傻了的弟弟,一邊大聲乞喊著。
眾人停手,顧瑾顧不得衣衫的凌亂,趕緊掏出懷里的一個本子,那個東西他從來都帶在身邊,像弟弟一樣一刻也不敢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可今天他卻疏忽了,讓弟弟白白承受了這么多,心里又是一片波瀾……
“切!以后管好你家的病人!別讓他到處禍害我們這種小姑娘!”女子說完踩著高跟鞋,甩著大包,氣哼哼地離開了。
“沒事了,小苣!別怕,看我!看我一眼,小苣!”顧瑾晃著他的肩,可弟弟怎么都“醒”不過來,眼是睜著,可魂不知丟去了哪里。
醫院里,一男子背著另一個男子在走廊里疾馳,飛奔。那抹白影他們再熟悉不過了,一年里他不知要來多少次,不是來看那個女人,就是來看弟弟。此刻,弟弟又躺回了病床,旁邊的另一張床上靜臥著一個插滿各種管子的姑娘,不說見到那張臉,就是看到那抹身影,他都覺得心中針扎似的痛。他再也不想有片刻的停留,望也不愿再多望一眼,那個他照顧了五年的女人,就在上一周徹底毀滅了他所有的付出,此情此景,心里再沒有多余的溫暖,陰霾、厭惡、憎恨狠狠地吞噬著他的心房。
9點30分,等到顧瑾安頓好一切,天已悄然混沌,黑暗。他拖著疲憊的身子和那顆麻木的心,哦還有那身撕扯爛了的衣服,打開了家的房門。屋子很大,很明亮,落地窗下就是一片繁華,燈紅酒綠,這是他特地囑人買的一塊地,他喜熱鬧,懼冷清,可明明已經身處在最繁華的市中心,心里的那片涼還是遮蓋不掉。這可能就是他的命吧……可真的要認命嗎?他低頭望著手里的那盆小樹,幾經折騰,還依然呼呼大睡,素綠的小臉兒像是被噩夢糾纏了,汗津津地抖著手臂。他突然覺得心里并不全是黑暗,似是有了多余的光亮,一點點肆意蔓延,那抹微光正悄然變大,像這小樹一樣輕撓著他的心間兒。
他隨意地坐在地毯上,疲倦地仰靠在沙發邊上,點開了那個世界。果然,那抹微光還在,他心頭一暖,拉她進了隊伍。
木木正低著頭采摘著靈珠草,是一味藥材,倘若不親身來摘,就得去商鋪里面買,她的那點銀子還不夠“養家糊口”的呢,三個領養的寶寶每天哇哇大哭,嚷著吃食,吵得她頭疼,這不,今天又得來賣藥賺奶粉錢了。若不是因為寶寶能增加修為,她早就把“小一,小二,小三”扔了!或者當初就不會去奶娘那里領養。
剛要伸手采這最后一味靈珠草,身子便不聽了使喚,瞥了一眼組隊欄,果然又是那個家伙!昨天的帳還未跟你算清,今天又來惱我!木木這般想著。
她被他拉著四處溜達,真的只是四處溜達,連任務也不接,漫無目的地游走在荷塘小鎮。
“你又想干嘛!還想扔我在泥潭不成?”木木狠狠地敲了幾個字給他,然后朝他放了個大招的姿勢。
差點在沙發前睡去的顧瑾,被這一大招逗得清醒,他此刻都未注意到自己上揚的嘴角和笑瞇瞇的深眸。
“不想干嘛。但你想比試?”顧瑾懶洋洋地回復了她。左唇角勾起,滿臉戲弄。
比試?比試個毛線啊!他這紅名跟她pk,幾乎就可以秒殺了好嗎?掉了一管子血不說,身為一名合格的飛羽(職業名,武器為弓箭),她并不自帶回血功能,難道要她拖著一副殘軀呆一晚上?嗯,不不不…木木晃了晃頭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忙…我幫你就是。”慫認得如此之快,連木木自己都佩服自己吃軟怕硬的個性,哎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她還是屈的時候比較多……
“顧瑾,把木容雪踢給我,我找她有事。”瘋蠡妹發來的消息,顧瑾并不認識她,但記憶里這女人,他,還有木木以前都在一個幫派,只是點開她的信息才發現……這女人什么時候也跟著他離開了“花落花開”,來到了“寒宿殿”?
他從不管那許多的閑事,既然有事找她,就先將她借她一會……“借…”?顧瑾不禁皺了皺眉,又轉而抿嘴輕笑,他是何時將這丫頭視為他的東西了?
莫名隊長換了人,木木并未注意,她知曉要被拽著閑逛一晚后,便將手機丟到一旁看起了書。屏幕里的那個“丑丫頭”正被拖往商家堡幻境,她全然不知。
“大家都來商家堡幻境1線!來看好戲嘍!”
商家堡幻境是自由pk的地方,只要不是同一個幫派的玩家,都可以互相攻擊。顧瑾此時已洗漱好,換了干凈整潔的衣袍抱著筆記本端坐在床頭皺眉忙碌著。世界突然蹦出的這條消息他也并未在意,肯定又是無聊的人做著無聊的事,明明自己要約戰,打輸了卻在世界罵人……
可他這一瞥看到的是瘋蠡妹,是剛剛找木木有事的那個人發出的消息。難不成?!
“看電腦。”
微信叮咚一聲打亂了木木的思緒,又是他!剛準備一聲埋怨,說他吵到了她看書,可閃耀的游戲屏幕卻嚇傻了木木。她傻立在人群堆里,周圍一片紅名!這紅名是與她不同幫派的玩家的象征,仔細一瞧,怎都是一個幫派的名字!?——“寒宿殿”!
切換地圖已來不及,她已做備戰狀態,可她剛剛根本不在,沒想對抗的!是瘋蠡妹?可她與她無冤無仇,為什么要這么做!世界里再次一片喧鬧。
“堅決抵制小三!哈哈走殺小三去嘍!”
“樓上等我!等我喂完寶寶!”
“……”
“墨阮已經好久沒上線了!都是因為木容雪!墨阮平時對寒宿殿的朋友們如何大家都清楚,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團結!守護墨阮和顧瑾!堅決不能讓小三得逞!”瘋蠡妹一遍遍地發出鼓動人心的話,似正義的使者,帶著千軍萬馬朝商家堡趕來。
木木只覺得可笑,她做什么了?顧瑾與墨阮離婚她是跟著大伙一塊知曉的!后來就被這大叔纏上了,她比誰都煩,怎現在倒成了她破壞了他們的感情?不過此刻已沒時間想那些了,人群一點一點的壓上來,滿屏都是紅字,木木竟然第一次找不到自己!還是那身淡藍色素衣,背上的弓卻沒了往日的光澤。周圍擠滿了人,各個衣著華貴,男人們皆白發以簪豎起,譏諷嘲弄,怒火從圖騰中重生,女人們更是濃脂粉黛,發簪尖利若鶩,嬌嗔地甩著手里的武器——長矛,大刀,霓傘……
眼前已是一片混沌,進退維谷,她管不了許多了,擼起袖子,使勁往人群外擠!可有人揪住她的衣帽,有人拖住她的腰身。是啊,怎能逃得出去。可突然她向外求救的手上多了一枚大掌,死死地握著!將她拽到他的身邊——是顧瑾。
今日,他一席淡藍色裘襖,銀灰色瀑布般的秀發隨風絲絲顫動,領口以白狐的裘毛纏繞,與拖在地面的后擺交相輝映,腰間還是那塊玉佩,額頭的紅色烈鳥卻變成了金色,她知道他又將修為提高了一層。
可怕的是,大神也在寒宿殿,頭上的紅名赫然明顯!可瞬間就變成了白色!——“花落花開”。
“瑾!你這么做對得起阮阮嗎?快回來!幫主允許你擅自離開了嗎?”瘋蠡妹在世界咆哮著,不斷地刷屏。
“幫主是誰?”
一顯赫的紅名奪目而出,一向幾乎不在世界發言的他,又出現了,上一次是征婚,這一次……很顯然,他并未把幫派的幫主看在眼里。此刻誰也不敢回答他的問題,說出幫主的名字本就幫不上忙,更有可能讓其惹上“殺身之禍”。
“靠后。”
一點微亮又在那個地方閃耀。可她也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更不能做臨陣脫逃之事!于是,兩人背向而立,男子橫持寒劍,女子高舉彎弓,一步一步地被逼向死角。
一陣寒氣!終于男子手中的寒劍拔鞘而出,左手附劍橫掃,右手拎起一女子旋轉漂移。原本圍得滿滿的人群被清出了一大塊空地,而那里原本虎視眈眈的人皆伏地“身亡”,尸體上還閃著藍色的寒光!
此舉徹底激怒了寒宿殿的人!還哪管什么陣法,隊形,皆掄圓了手臂直奔顧瑾而上!他以刀劍殺敵,她便以彎弓抵擋,他以拳腳相殺,她便出箭猛掃!但寡不敵眾,寒江城的瘋蠡妹也是高手中的高手,她以霓傘救活身邊的隊友,傘下匕首乍現,寒光直逼顧瑾的心口!
眉頭緊皺,只覺鉆心之痛。木木盯著插在心口的匕首,那傷口的大窟窿還冒著紫光,她蹬目,眼看著心眼兒里的靈氣一點點地流出,如粉末般隨風飄散到空中,上升,盤旋,最后消散。
誰都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起初將她拉到幻境來也只為替阮阮出氣,嚇唬嚇唬她,可顧瑾一番大開殺戒,著實侮辱人!這打起架來竟忘了打架的初衷,各個死手相逼,若不是她的這一擋,眼下心臟被刺出窟窿的就該是他了。
那小人兒死的如此凄慘,木木仿佛也跟著劇痛無比!要知道,那可是她費心經營了將近一年的修為!這pk戰死修為起碼掉了一半!她也不知當時為何要沖出去,可能只是本能反應……
還未從戰死的煩躁中緩過神,只見顧瑾抱起那小人,轉身騰空躍起,遠方一片白色結隊而來,領頭的是一位一身墨衣的壯漢,肩扛大刀,刀刃閃著金光,粗眉圓眼,須發旺盛。他似是十分氣惱!吹胡子瞪眼,臉煞火紅,雙手從顧瑾手里接過木木,轉而揮手看了眼身后的女子,點頭示意,大步流星的往“花落花開”走去。
女子溫婉賢淑,領著一隊“白色”,跟隨顧瑾退回了商家堡…這一夜,他們血洗此城,縱然死傷無數,城里的楓葉被血滴打染得更加通紅,通天河里的水如幽都的天空般赤幽暗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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