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開”的大門被咣啷一聲一腳踹開,嚇壞了正在撕咬肥肉的巨獸。
那巨獸是條大肥狗,一年前幫主帶領幫里的兄弟姐妹擊殺終極世界boss所得。還記得那場戰役他們打了足足三個時辰,最終大怪倒下的時候,白猿山天地動蕩,長天萬里,曲橋臥波,只見那怪物幻化成的一大坨靈氣轉而灰飛煙滅,云霧繚繞。待那霧氣散去,供奉臺上靜臥著一個白絨絨的肉球。
眾人紛紛傻眼,難道不該是武器,裝備或是稀有藥品嗎?怎今日……難不成這怪物是母的?臨死了還生了個娃?!
呼啦一聲,大伙圍觀而至,那團白色似是被遮住了陽光,未睡醒很是不愉。它酮體雪白,整個身體也就男人手掌那般大,漸漸露出來的抻懶腰的四條小肉腿才讓人意識到原來它不是個球體。那小家伙嘴張得大大的,別看他嬌小可愛,可牙齒甚是鋒利。墨綠色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搖頭擺尾,似是在沖著人群歡笑?!
幾經打聽,官方人員告訴他們,這是游戲里開發的靈獸,甚為稀有,并囑咐他們好生喂養,這小靈獸只食沾有人類靈氣的鮮肉,并且終生長不大,可以一直保持此刻的可愛……
想起那日開發商對他說的話,再看著此刻這只碩大的肥狗正對著自己怒吼咆哮!……壯幫主真的氣不打一處來!
“帝尊?!……”他怒吼了一聲他的名字,肥狗便再也不敢亂動,耷拉著腦袋趴回了自己的大窩。他冷瞪了肥狗一眼,雙手拖著那具尸體,踏回了屋里。
“木木?醒醒?”
“……”
哎,是啊…這人心上被捅了個窟窿,怎是說醒就能醒的?幫主一時也沒了辦法,只是圍繞在床前背手踱步,“這可如何是好…”一聲聲地嘆息。
“有一套!這幫主你是怎么當的!?”門外響起叮鈴悅耳之聲,雖比往日響度提高了不少,但依然溫婉和煦。只見那位女子拾裙而入,面容和善,一身淡紫色小卦亭亭玉立,紫金色圓領臥在下頜下更顯得得體,端莊。她進門便舉起金色霓傘直戳自己的夫君,可傘中并未見匕首,只是一下下地拿傘把敲他的頭……
倆人從屋外撕扯到屋內。
“夫人!夫人息怒!”……
“息怒!?我怎息怒?幫里的人被人欺辱成這樣,你卻在南風嶺逍遙自在,還與人喝起了小酒?!有一套啊有一套!你還真是有一套啊!”說完便放下手中霓傘,使勁地掐他胳膊上的大肉。
“這怎能全部怪罪于我?!寒宿殿的人向來愛無端生事!吾等與之抗衡,名聲也不會好過啊!何況…這人不是救回來了~”這大哥說完便瞥了一眼床上快要斷氣的小人兒,轉而又抓起夫人的衣角,雖嘴上未說,但已然是作乞求狀,這高達威猛的樣子求蹲在一妙齡女子的身旁……真是無奈又好笑。
“影兒姐……”一聲沙啞打破了倆人的爭吵。
“木木!”眾人蜂擁而上,圍靠在床前。眼里滿是惱怒與心疼。這就是一年多木木一處也未走,永遠留在花落花開的原因。無論是學徒踏破門階,還是院里清冷似空,他與她永遠那么團結,溫暖。學徒慕名而來,他們便耐心傳授,百忙之中也不忘恩愛嬉鬧,學徒棄之而去,他們也不擾不惱,二人養花,喂鳥,牽手漫步于田園之中。這舞煦桃園似是受了仙友們靈氣的感染,終日桃花盛開,不見風雨,不見白雪,這等圣地,孰又愿意離去呢?
“我沒事…不過可能要歇上一些時日了…”木木用盡最后一點氣力,手撫著方才受傷的地方…原來還是會疼……“這窟窿倒也捅得美觀,圓潤規則…”她低頭苦笑。
“臭丫頭!都何時了,還不忘與人玩笑!你好生修養,這仇今日雖報,但以后咱也必然不會叫寒宿殿的人好過!”幫主倚門而立,雙手環肩,邊說邊抽出手揮舞起手中的大刀!
“影兒姐…你且將這玉佩幫我…交付于顧…”她氣若游絲,實在無力將姓名說清。不過還未等說完,那玉佩的主人已立于床前。大掌覆在其上,連同玉佩一起攥進那小手中。
“拿著吧。”說完便順勢將她的手臂塞人棉被,中指,食指在肩膀處游走一番,木木便昏睡過去。
“這里不歡迎你!”楓橋雪影募然站起,抬頭望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說完更是狠瞪了門口的有一套一眼,為何放他進來?!
“他攔不住我。”顧瑾仍一臉死水,似是而非地回答她。說罷便半蹲在床前,大手一揮,掀開了床上的棉被。
“你又要作甚!?”這次有一套倒是沖上前來,一刀抵住顧瑾的喉嚨,眼里多是氣惱,但又有一絲懼怕。
“讓開,救人。”
有一套收回閃金大刀,靜觀其變。只見顧瑾將木木扶起,背之而坐,以內功抵之,瞬間軟榻的軀體直立頸背,雙眼微闔。他并未觸及她,只是看到指尖股股幽藍自他而出,深她而入。
是顧瑾的靈氣!?他們倒是聽說過以自身靈氣救隊友的絕技,但若想要救活一整個人,自己的靈氣豈不是得耗光!?縱使這位大神修為再高,武藝再高強,想救活一位心眼上鉆了洞的人,怕是一半的修為也為之不夠啊……
顧瑾的雙掌已開始微微顫抖,胸口絲絲震動,臉色愈之蒼白,平日里好看的嘴唇也泛起了白霜。眾人也想出來勸阻,但想起事件的緣由…嗯,也是怪他!不然木木不會這么慘!就由他去吧!幫里一片死寂,連門外的帝尊也感受到了此刻的緊張肅穆,大氣都不敢出。顧瑾閉眼冥想,抵足最后一口氣,注入眼前小人兒的體內。她背若寒光乍現!眉宇間微皺,剎那間,兩人同時倒下,“木容雪”與“顧瑾”這一雙名字同時暗鈍了下來。
凌晨1點,窗外沒有了喧囂的汽笛聲,燈光也黯淡不如以往。她拄在書桌旁,瞪大了雙眼,伴著室友顫巍巍的鼾聲,盯著一閃既黑的屏幕。
“進入失敗,請稍后重試。”
怎么回事?難道她真的“死”了!?噠噠噠四個大字從電腦消息框中滾出,躍然而上。
“休息三天。”
“……”
“你怎么樣?…”木木想感謝他,卻又羞于開口,只得這樣問上一句。
“跟你一樣。”
這人真是叫人惱火!他怎會如此吝惜自己的文字?一定是太懶了!連打字都嫌麻煩!也罷,近些日子,這一樁樁大大小小的案件皆因他而起,他惜字也是甚好,她恰逢也不想與他多說上半句呢!
“晚……安…”啪啪啪…已打出的兩字又被敲回,他似是已不習慣與人親熱,親昵,哪怕是禮貌地問候。五年來,他收斂起所有的情感,將全部的心思附在弟弟和那個女人的身上,于弟弟還能算得上是親情,可于那個女人,他自己都不知算得上是什么。但清晰的是,他不會容忍自己再次心軟、慈悲!可這心扉一旦緊閉,那個他夢里時常出現的淡藍色小身影又該怎么辦?五年了,就這樣放棄嗎?!鳳眸微闔,眉頭緊縮,望著腿上堆著的一摞摞的工作,他更是心煩意亂。
“叮鈴——”一條微信浮出,打斷他萬絲牽纏的思緒。
“真是對你無語了。”后面還跟了一連串生無可戀的小狐貍的表情——有一套這廝正蹲在走廊望著屏幕里顧瑾的頭像琢磨,這人是鐵做的嗎?怎喜怒哀樂全然沒有?!就如同當年娶了那女人一樣!竟半絲怨怪也無!
“進來。”
這男人著實可怕!他怎知此時他就在門外!?有一套怯生生地掏出鑰匙,開了門,探頭探腦地走進臥室尋他。穿過回廊,他才瞧見他被褥的一角,便也知曉他就在床上了,轉而挺直了腰板,躲在墻后,耍酷似地對著被褥說起了大哥般的勸話。
“這就是你追求人的方式!?嗯?顧老弟啊顧老弟,不是我說你……。”他知道機會來了,想借勢對他指指點點一回!可走出墻角,便冷臉對上了一床溫熱空牢牢的被褥。
“幫主不是你嗎?嗯?沈陶?……”一聲懶散渾厚自他身后發出。有一套收回半空中的手,尷尬至極。
顧瑾乃游戲之名,真名則是木字槿。武漢這座城市的居民似是無人不知這位最優秀的城市規劃師,大到高架天橋,標志性建筑,小到涓涓細流,居民住宅樓,皆是經他那雙靈巧的手,自他的圖紙上躍然而出。而這沈陶是他自起家便跟在身旁的兄弟,他沉默寡言,他滔滔不絕,倆人呆在一起也不知誰更痛苦一些…
“你的人沒照顧好,被強行閉關三天,難道還怪我不成?”……眼下看來,該是沈陶更為痛苦,每每被問得啞口無言,他便難以應付。
“好好……!我不跟你爭論!這事就算是怪我,怪我無能行吧!沒保護好咱自家兄弟!可你也不想想,這事因誰而起?滿世界的輿論謾罵都是因誰而出?誰默默等了五年?誰喜歡木……”
寒光冷嗤,沈陶終于停止了滔滔不絕。可他最想說的那個理由還未來得及說……他被他的麻木無情徹底惹怒了,說又說不得!打也打不過!他轉身悶哼一聲,席地而坐,端起小桌邊的紅酒,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許久。
“你小子……懂不懂…?!這女人啊!嗝……得哄!”沈陶已喝得酩酊大醉,棱角分明的臉此時一片通紅。他揮著手里的酒杯,一聲聲地打著響嗝,搖搖晃晃地對著落地窗亂喊一氣。
“你看你…嫂子…!就…被我…治得…服!服!帖!帖!”轉而瘋笑。顧瑾自他拾起酒杯起就沒打算再搭理他,他再了解不過,這位老哥一沾酒便開始胡言亂語,佯裝借著酒勁教育他。今日,這不又喝多了,還真是叫人頭疼。“嘖……”顧瑾滿臉嫌棄,從上午帶著小苣去醫院,到晚上打架運功,好不容易有了時間工作,已是凌晨一點,現在這老哥又找上門來喝酒,真是……!
“你可以走了。”顧瑾打開最后一個文件夾,邊敲著鍵盤邊不經意地告知。
“攆我走?…呵呵…好…嗝…大忙人!我走!”說著便拎起酒瓶,隨著里面閃耀剔透的紅酒一起晃出了門廊。
“替我向嫂子問好……”悠懶渾厚的嗓音追上那抹身影。沈陶似是瞬間被激醒,仿佛…就在剛剛他自個說起過夫人什么來的……這混小子!又在戲弄他!他裝作未聽見,繼續晃悠著,直到門口,奪門而出!
顧瑾在床前輕笑,那邪佞的眉眼除了跟這位大哥,便只有跟她……才露出過。而今那個她還會再理會他嗎?顧瑾心下思忖,靜默躺下,揮滅了身旁的燈。
沒有游戲的日子著實難熬。走出食堂,木木本想著找個地方自習,可手機突然響起,一條快遞短信奪眶而出。她有買什么東西嗎?貌似她已許久沒有購物了,書本也皆是從舊書店陶弄來的,同學身上的星光與璀璨她自是消費不起。
報了電話號碼,可連報了幾次收件人姓名,對方皆是搖頭。還能是什么?這一定是個送錯了的快遞,連名字都填錯!看她實在報不出,工作人員便以惡作劇處理,將快遞盒子無奈地遞給了她。
正一人納悶,木木接過盒子瞧了眼上面的落款更是懷疑!“收件人——丫頭!?”
這是誰送給她的?定是惡作劇吧。母親不會這么叫她,她也并無哥哥姐姐。這莫名其妙的沉甸甸的小盒子,里面到底裝了什么鬼東西。她走向陽光下的長椅,輕輕地拆開外面的包裝紙,里面是一個極為精致的木制小盒,淡藍色,微微的閃著光澤。細手悄然掀開蓋頂,一株小樹呼呼的睡在其中,陽光下在白色的花盆里素綠地綻放!那抹綠倔強而頑強,晶瑩剔透,稚嫩而有生機。
木木欣喜,打開之前的莫名其妙皆煙消云散。
“叮鈴——”手機再次響起,是那個“鳥窩”發來的!
“這是籬障花。”
竟是他送的!?他怎么知道她的地址的?哦,那次實問實答她便將自己學校的名字毫無保留地說了出去。可電話號碼呢?…這人怎如此神出鬼沒!定是算準了他自她的距離,看到快遞被簽收便炫耀似的發來了短信。實際上,他也正是這般做的。
“謝謝。”兩個字,一句感謝,木木沒收到什么回復,她也就沒再與他說什么。
夜晚,頂著圓月,她從自習室回到了冰冷的寢室。三月的天,乍暖還寒,這陰冷的南方著實不適合她這北方姑娘生存,一席深灰色外套已遮擋不住由內而外的濕氣,寒氣。小臉兒凍得通紅,手指也微微發僵,她打了滿滿一暖水瓶的開水,倒進杯中,手握其上,瞬時感覺溫熱了不少。
開水呼呼兒地冒著熱氣,她瞥見水杯旁靜臥的小樹,也呼呼地沉睡。它似永遠在睡眠中,一眼都懶得睜,臉蛋兒睡得越來越肥美,顏色也更加的好看。
“你也單身嗎?今日沒別的小花小草約你出去?”木木傻呵呵地對著小樹說話。她怎會忘記,今天是情人節,寢室里今日這份冷清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的三個室友各個光鮮亮麗的推門而出,唯有她好像一直被異性冷落,又或者,貌似她四年來一直在學習……她與游戲里的樣子截然不同,高挑纖細,皮膚白皙,墨眸深邃,淺唇皓齒。她曾鼓起勇氣問寢室里的姐妹們對她的看法,她們說她永遠看上去有一絲冷淡,滄桑…這也許就是別人不敢靠近的原因吧…她輕嘆,苦笑。也罷,這大學的四年她要完成的事情太多太多,拿獎學金、去外地做翻譯、打工兼職…最主要的是還錢,還她都不知何時父親為她欠下的錢……因此,戀愛這種事根本就不適合她,也不是時候…一個人…這只是暫時的吧?
她撓著小樹的鮮綠想出了神,手機突然一陣響起,她嚇了一跳,猛然縮回了手。
那是紅綠兩色的選擇,一時驚嚇,她竟選了綠色……!視頻電話被接通,木木趕緊拿起手機!小屏幕里,她微瞪著清眸,不敢相信地盯著主屏幕里的男子——皮膚白皙,清秀的五官中帶著一抹俊俏,眼如星辰,透露著高雅與恬淡,轉而那高雅氣質褪去,出現了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
“還看不夠?”那抹輕笑更顯邪佞。
木木還未從驚嚇中回神,但還是趕緊收回目光,尷尬的雙目不知瞧往何處是好。
“你這人怎么這樣,我有說過要跟你視頻了嗎?”女孩臉慕然通紅,又氣又惱,眼神也不知看向哪里好,低沉著雙眸。
“抬頭。”
屏幕里又發出一陣悠懶戲謔,木木緩緩抬眼,四目相對,她只覺得自己的臉更加滾燙了。
男子以拳擋了下嘴唇,輕咳,實則是為了掩蓋住已控制不住勾起的嘴角。
“咳,我是想告訴你,那珠草叫籬障花,枝葉繁茂,但卻不易開花,你給我好好養著,結不出花……得陪我錢!”
啊?就知道這不是什么好禮物!她雖固然喜歡,但這小樹整日呼呼大睡,它不愿開花,她又有何辦法?這定時炸彈是要隨時炸她的錢財,炸她的命啊!
“那你告訴我你的地址,我還是退給你吧!”木木一臉認真,似是有些生氣。
顧瑾眉頭微皺卻不留痕跡,這女人怎么這般不禁逗?這點……好像與自己倒有幾番相似。
“大膽的給我養著!不收你錢。”他胸膛微震,這般忍俊不禁的樣子也如此好看。木木聽此方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低眸淡淡輕笑,她可沒他那藏笑的本事,這舉手投足間一舉一動皆被他收之眼底,星眸里深邃灼熱。
“咳,這花本名并不是籬障。”
是啊,心下這才想起,母親自她小時候便在庭院里養各種花草,長大后,她便也因此熟知了各種植物,怎這籬障她從未聽過。
“那原名是什么?”
“自己查。”
她便也不再氣惱了,這人一貫如此。她打開電腦敲出籬障花幾個字。“籬障花,原名:木槿。”啊!原來這小樹就是木槿的幼體呀,她是見過的,只是以往見的都是成熟體開了花的樣子,粉色,白色,紅色,一簇一簇的競相綻放,甚是好看。
木木見他盯著她一言不發,便將思緒又放在了這小樹上。木槿花啊…等一下,難不成他是故意挑的這名字?二人名字各取一字?可他游戲里的名字是王字旁的瑾啊,這么解釋是不是過于牽強了?應該是她想多了吧?清眸低沉,眉間微微泛起漣漪。
“就是木槿的槿。”她聽此抬頭微怔,他又知曉她在想什么了。只見那人一臉戲謔,似是十分得意她有意將兩人名字連起來遐想…接著被他拆穿。她想要生氣,可嘴角還是微微勾起,噗哧笑出了聲,清眸還是盯著那盆小花。他也忍不住輕笑,邪佞收盡,轉而是滿眼的溫柔。
這一夜,他與她聊了許多,從花花草草,到他的工作,她的學業。不知不覺已到了該休息的時辰。簡單道了句晚安,倆人便紛紛收起手機,低眸,合眼,嘴角流露出隱隱的淡淡的微笑。
忽然,星眸微睜,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原來這沈陶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這女人……是得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