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空落落,歲月去堂堂。
窮盡半生追逐的新生活,卻如此令人心寒。
如此,也罷。此刻的慕桉然只想全身心投入到學(xué)術(shù),她知道顧瑾不肯傳授于她知識,但慕教授肯;她知道周遭的同學(xué)對她惡語相向,但李盷、云影等人一直辦她左右。
夜空斑駁,流云繾綣,凌晨兩點半,女孩依舊忙于她即將被評分的課程,最終,熬不過體力,伏案熟睡過去。
實驗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門外,一抹高挑豐滿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從微開的門縫中擠進(jìn)來。
白依嵐看著面前熟睡的女子,她有掐死她的沖動,卻沒有執(zhí)行的膽量。但她寧愿掐死她,也不愿做即將發(fā)生的這般茍且之事。
可…她別無他法,她的直腦筋跟墨阮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擊,眼下,也只有聽墨阮的。她聽說了,墨阮是顧瑾的前妻,而這慕桉然竟與顧瑾“茍且偷歡”。嗯,這女人就是該死,她這么做只是除去天下之惡人,并無何不妥。
鮮紅的指甲伸向桌上胡亂堆積的資料,女子小心翼翼地翻找,終于在厚重的書本下找到了一個優(yōu)盤,這里面便是墨阮所說的授課課件了吧…如此思量,白依嵐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偷換了那個優(yōu)盤。
兩個一模一樣的優(yōu)盤,那個冒盤貨是墨阮準(zhǔn)備的。她只知道這里面裝著邪惡,但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她管不了那許多了,只要能讓慕桉然嘗到苦頭,是什么她根本不在意。
白依嵐匆匆忙忙的背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里悄然離開,案前的女孩徹夜熟睡,直到天明。
“遲了遲了!”早晨的太陽已高高掛起,木木驚呼。這是一堂很重要的實習(xí)課,她卻快要遲到了。女孩倉促收拾桌上的狼藉,將一堆亂七八糟的資料與那個被調(diào)換的優(yōu)盤一同塞進(jìn)包里,跑出了實驗室。
教室里熙熙攘攘,除了滿座的學(xué)子,最后幾排坐滿了老師與領(lǐng)導(dǎo)。眾人不耐煩地焦灼等待,侯著這一位遲到了的新教師。
“不好意思!…我…我來…晚了!”木木迎著滿走廊的白眼飛奔疾馳,待到到了講堂的時候,已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眾領(lǐng)導(dǎo)投來不滿的眼光與“趕快開始吧”的不耐煩口氣,唯有白衣男子靜坐在最后一排,默不作聲——是顧瑾。
昨夜,女子熟睡入眠,可男子卻輾轉(zhuǎn)反側(cè),他相信她的才華,卻也不受控制地為她擔(dān)憂。如此艱難的處境,如此不堪的局面,他竟一句關(guān)心都不能說,一句問候都不能做,一點疑問都不能幫忙解答…男子懊悔又無奈,劍眉似是皺了一夜,是良夜,也有皓月,可如此多的美景與靜謐也未能遮住男子臉上的憂愁與滄桑。
眼下,木木還是趕來了,男子心中的石子才得以放下一寸。
從起初的質(zhì)疑與不耐煩,眾人的態(tài)度因為整堂課的精彩開始有了轉(zhuǎn)變。理論部分相當(dāng)順利,從古今中外五彩斑斕的建筑風(fēng)格:哥特式,巴洛克風(fēng),洛可可風(fēng)以及文藝復(fù)興式,木木一一介紹;再到各個建筑物之間的協(xié)調(diào)關(guān)系:自上海松江的何陋軒至法國柯布的廊香教堂,女孩的講解引起臺下掌聲不斷。
男子眼前的兩位教授相視一笑,頻頻點頭,二人身后的顧瑾終于得以放松,那種欣慰與疼愛的感覺回蕩在心間,浮現(xiàn)于炙熱的眼眸里。
“接下來請各位同學(xué)欣賞由我制作的ppt,希望在座的各位可以從中領(lǐng)略建筑的美妙與設(shè)計的魅力。”女子輕點鼠標(biāo),可這一點,卻再也沒法回頭。
萬劫不復(fù),也沒有此刻狼狽痛苦吧。
原本存著墨爾本誦讀中心與布拉格會跳舞房子等優(yōu)美建筑的ppt竟變成了男男女女的不雅視頻,原本該綻放李斯特馬捷帕與德彪西月光曲的美妙旋律卻變成了令人作嘔的陣陣吟哦……
臺下已不止是唏噓,除了嫌棄與邪惡的淫笑還有領(lǐng)導(dǎo)們鄙棄到可怕的眼神。“你在做什么!還不快關(guān)掉!”,隨著校長的一聲咆哮,木木從呆滯中清醒。
是啊,她也想知道她在做什么,為何她的身上總是發(fā)生想讓人當(dāng)做是夢而不是現(xiàn)實的殘忍事件。若是說以往的種種,她還可以忍,此刻的恥辱與不堪,便是她脆弱心靈的最后一道防線。女孩的淚再也抑制不住,溫?zé)釆Z眶而出,那抹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消失在嘲笑與諷刺中,消失在鄙夷與邪惡中。淚水模糊了雙眼,也蒙蔽了那顆曾企圖積極向上奮勇攀爬的心。
“實在抱歉!作為負(fù)責(zé)人,這件事可否交給我全權(quán)處理!”顧瑾慌了,他真的慌了。日以繼夜的擔(dān)憂最終竟已此種滑稽不切實際的方式兌現(xiàn),他不相信這一切也無法接受。但此刻,僅他一人相信他的小人兒是不夠的,這不堪的亂陣他得替她扛下來。
眾領(lǐng)導(dǎo)擺手,留下面面鄙棄的眼神便紛紛奪門而出。待其走盡,顧瑾趕忙奔至走廊,去尋那個此刻可能傷心至極的心上人。
走廊擁擠又漫長,女孩的眼前已全是斑駁的淚花,她看不清眼前之景,一路跌跌撞撞,更看不清這個殘酷的世界與自己狼狽的命運。
迷茫奔波中,木木似是撞到了一堵堅硬的城墻,女子重重地摔倒在地,資料紙張紛飛,似片片雪花,紛紛揚揚灑落了滿地。女子哭的更加傷心,她當(dāng)真覺的自己就是個廢物,一直做著無謂的掙扎,現(xiàn)在,連走路都會摔倒,她果然是無可救藥了。
面前的“城墻”不是別人,而是那個冰山般的男人。顧瑾緩緩蹲下,將散落一地的資料紛紛拾起,他沒有將它們交到女孩的手上,而是整齊的疊好,放置在女子的身旁,轉(zhuǎn)而抵給她一張紙巾,說道:“會水落石出的。”
女子聽此猛然抬頭。她恨老天的安排,為何自己此刻如此狼狽的模樣全然被顧瑾收入眼底,但她又十分感謝老天的眷顧,脆弱之際竟?jié)M足了她曾經(jīng)許過的小愿望——那便是顧瑾還能與自己面對面,如此刻般,說句話。
為何?為何眾人皆棄她之時,依舊是這個男人與自己為伴?
為何?為何自己已如此不堪,這個男人還選擇相信她?
為何?為何縱使?jié)M身是傷,只要聽到他冰冷的問候,便仍會欣喜若狂?
“你…相信我?”女子低頭思忖,轉(zhuǎn)而緩緩開口,那聲音細(xì)弱沙啞,仿佛一戳即破。
“你若是懂那些事,往日里便不會對我那般冷淡了。”男子甩開衣袍,將女子扶起,說罷便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這人…木木思索了半晌,最終明白了他所云為何事…女子淚眼迷糊,卻敵不過顧瑾的一句話,終是羞紅了臉頰。到底是什么時候,顧瑾沾染上了毒舌腹黑的毛病?她總覺得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不是這般樣子,但這脾性她又再熟悉不過…或許從一開始,男子的這樣一面她就了解,也只有她才了解。
木木將顧瑾替他整理好的資料抱起,緩步游蕩在走廊,似乎,有了他的出現(xiàn),即便只有幾秒,她也不再那么難過。似乎,無論她如何否認(rèn),她都不得不在心中承認(rèn):顧瑾是她努力生活的動力之一。
還未緩過神,遠(yuǎn)處墨阮已帶著一大波人洶涌而來。該來的總會來,該受的懲罰也終會如期而至。
“慕桉然同學(xué),鑒于你惡意向同學(xué)傳播不健康信息這一惡劣的行為,校長與我主負(fù)責(zé)方一致同意要予你一定的處分,請跟我們來辦公室一趟。”墨阮的趾高氣昂是木木從未見過的,她十分詫異,怎今日,這女人如此不同?
星眸里充滿了恐懼,木木就如同犯人一般被帶到了工程師們所在的辦公室。房里燈光明亮,可在座的領(lǐng)導(dǎo)臉上卻顯露從未有過的昏暗。
一片靜默后,女孩終于鼓足勇氣開口:“十分抱歉,由于我的失誤,給大家?guī)硪淮尾挥淇斓慕?jīng)歷…但我不會為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承擔(dān)罪責(zé),一定是有人對我的文件做了手腳,我要求校方嚴(yán)肅調(diào)查此時,我…我也需要一個解釋。”
她再也不想軟弱無能,就像她曾說的,她沒有必要蕩滌別人的污水,那璀璨可貴的真相是她該得的,這清白,她申定了!
眾領(lǐng)導(dǎo)怒不可遏,陣陣唏噓過后,又不得不承認(rèn),此事確實有漏洞,有蹊蹺,但校方的威嚴(yán)怎能如此被一個黃毛丫頭輕易震懾?
就在雙方遲遲不肯妥協(xié)之際,一席紫色長裙的女子緩緩站起。在這盤局中,她確實有著無法匹敵的優(yōu)勢:能力突出,權(quán)利在握,又是顧瑾的前妻,外人眼里顧總的戀人……誰人敢拿她何妨?
木木本以為墨阮要為自己說話,可之后發(fā)生的景象卻讓她大跌眼鏡。
“你好大的膽子!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是別人誣陷你!?”墨阮猛然抬手,將桌上的一杯茶水全然潑到木木的身上。隨著衣裙掛滿茶沫,女孩滿面水漬,她知道這是她的最后一步棋了,她不必再偽裝,她要用盡最后一番氣力將慕桉然永遠(yuǎn)的在顧瑾的生活里抹去。
眾人怔…聽聞墨阮為人善良和煦,今日的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讓眾人驚詫不已。
木木被潑水,顧瑾猛然拍案而起。墨阮此前的黑歷史依舊在心頭存放,他化為灰燼都會記得她的殘忍與黑暗。此刻,這女人如此激動,不必想,這件事定是她陷害木木的。
“你這么放肆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小命?”顧瑾聲音低沉,緩緩開口。這般,他已是在強(qiáng)壓怒火了,若不是冷靜在推使他淡定,他早已沖到木木的面前,將那個可惡的女人踩到腳底,讓她永世不得翻身了。
顧瑾一聲低吼,誰人都不再敢開口。墨阮更是不知所措。她以為,有了上次在茶餐廳的計謀,顧瑾再不會插手慕桉然的事情…可今日,他還是為了她站出來了。眾人更是驚愕萬分,難道他們所猜即錯?這般冷酷的話語,哪里像是對所愛之人說的?是了,能夠確定的是以后再不必對墨阮畢恭畢敬了。
顧瑾緩緩站起,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了木木的身上。無論他們今后有著怎樣的結(jié)局,他的小人兒的仇,他定是會報,且是加倍奉還。
“既然大家眾說紛紜,即日起,便暫且留慕桉然在工程室里做些雜活,我會親自調(diào)查這件事,待水落石出,是誰做的,誰來受罰。”說道“受罰”,顧瑾狠狠地瞥了一眼墨阮,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觸碰自己的底線,顧瑾心中暗暗發(fā)誓,這將是她最后一次擾亂他的生活。
女子被那刺骨的眼神嚇了個半死,她強(qiáng)裝淡定,待眾人散盡,趕忙打通了白依嵐的電話。
“總之無論誰問起來!你都不能說這件事是我指使你做的!你聽明白了嗎!”電話這頭,墨阮咄咄逼人,態(tài)度惡劣且強(qiáng)硬。
“哼,敢做不敢當(dāng)!?你以為我會蠢到替你背黑鍋?”白依嵐也不依不饒。她本就是個剛烈的女子,她對墨阮也并沒有多大的好感,之所以當(dāng)時答應(yīng)了她的提議,也不過是想整整慕桉然。墨阮的手段竟如此卑劣,她從未想到過,得知了那優(yōu)盤里存的內(nèi)容后,白依嵐便懺悔至極,現(xiàn)在墨阮又叫她不要供奉元兇,她怎做得到?!
“哼,哈哈…哈哈哈…”墨阮大笑:“你那日溜進(jìn)工程室偷人家優(yōu)盤的錄像我已經(jīng)全部拿到手了~怎么,你想我拿給蘇胤笲看看嗎?你覺的…你的心上人看到你如此小人的一面,他會作何感想?”電話這頭,墨阮絲毫不畏懼白依嵐的狂傲,因為她已做足了準(zhǔn)備去對抗她的一切敵人。
“墨阮!”白依嵐大怒,到頭來,她還是輸給了這個女人,但她知道她真正輸?shù)娜耸翘K胤笲,她早已輸給了他半輩子。女子無奈掛斷了電話,也許未來,她的良心會不安,可想起今后無了胤笲的日子,她更會心痛。唯有無限的忍耐,待記憶戰(zhàn)勝了良心,她便得以解脫了吧。
電話那端的“嘟嘟”聲使墨阮欣喜,她知道她又得逞了,雖對慕桉然的懲戒還是個未知數(shù),但起碼這個鍋,白依嵐是背定了。這般思量,女子緩步走向顧瑾的辦公室,將那存有白依嵐偷優(yōu)盤的錄像帶放在了男子的桌上。她就是要先發(fā)制人,就是要打她個措手不及,等到校方知道了真相就一定會將白依嵐開除,那個時候,誰還會相信一個做了這等茍且之事人的口中話?真相,永遠(yuǎn)都會被埋沒。
工程室里,顧瑾將木木帶到工具間。是啊,是他親口說的,要先讓她干些雜活,可他怎會真的舍得?
待女孩換上保潔服,男子從辦公室取來一臺筆記本電腦遞給了女子:“上游戲,幫我個忙。”男子冷冷開口,眼神一直盯著筆記本,絲毫不敢直視女子的雙眼。
“啊?…”木木驚詫。如此久了,她的技術(shù)早已生疏,況且,這般情景,難不成顧瑾要她坐在工具間打游戲?…
男子早已擁有了讀懂女子心思的本事。她的小心思他都看在眼里。
“誰說叫你打游戲了?忘了自己在受罰期?”男子裝作一臉的不耐煩,轉(zhuǎn)身打開電腦,登陸了游戲:“這游戲里的屋廟都別具一格,你玩了那么久竟沒發(fā)現(xiàn)其中奧妙…真是笨得可以…登你自己賬號,幫我統(tǒng)計里面建筑物的數(shù)據(jù)。”
男子說完便將筆記本猛然丟給一臉茫然的女子,轉(zhuǎn)而將一杯熱茶擺于桌上,欲奪門而出。
“等一下,你…你的衣服。”木木依舊濕著身子,白襯衫上還沾染著些許的茶漬,但她清楚這衣服是他的東西,該歸還于他。
“嘖,麻煩。穿著,不收你錢。”男子羞于表露,懶于解釋,他多么想說:“天涼,加衣”,可他再也做不到于朗朗乾坤之下暴露他的內(nèi)心。
女子淺笑,顧瑾的這番脾氣她早已熟知,早在他叫她收下那盆木槿花時她就知曉了,那時他也曾說過:“好好養(yǎng)著,不收你錢。”
思緒再次堵住記憶的漩渦,堵的人心塞,堵的人心痛。幾個月,她絲毫未敢再次踏入那個世界,她不知那個“木容雪”落得一番怎樣的結(jié)局。
此刻,桃花從天而降,薄紗翩翩拉開異世界的帷幕,那抹熟悉的淡藍(lán)色悠然立于蓮花橋上,好似在期許著什么,也好似在等待著誰。
未完待續(xù)
上一章?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