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在桌上放著一只黑色鋼筆的先生面前站定,微笑著打著招呼,確定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噢,你好,是戚小姐吧。”這人將翹起的二郎腿放下,站起身,看向她手中拿的紅泥色鋼筆,再抬頭直視我,笑了起來,笑意直達眼底。“請坐吧。”
等坐定后我才充滿歉意地對他微笑,“對不起,我來晚了。”
“噢,沒事,我也才到不久,這家咖啡館氛圍不錯,是個好地方。”
“是啊,我也常常來,每次一來就可以坐一下午。”
走來的服務員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先生,小姐,請問你們要點些什么。”
“給我來一杯卡布奇諾吧,少糖,謝謝。”我微笑著向她點了下頭。
“我要拿鐵,少糖,謝謝。”
“稍等。”她轉身走了。
“不知戚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那人語氣緩緩,笑容淺淺,看得我微怔,隨即笑了。“我呀,算是個撰稿人吧,寫寫稿子的。”
“原來是個才女,我倒是個十足的理工男呢。”笑聲爽朗,似乎將我帶到回憶中去,不由有些出神。
“不知戚小姐對將來有些什么打算。”他望向我,唇角笑意未散。
“我呀,隨遇而安,一向沒有什么精打細算的本領,也沒有什么遠大的抱負,活在當下。”我有些不好意思。
服務員上了咖啡,我輕輕地抿了一口。
“你在這個城市呆了多久呢?”他也輕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慢慢放下。
“我大學是在這個城市讀的,畢業也就留在這里了,算起來已經8年了。”
“噢。”他挑眉,“我也是在這個城市讀了大學又留下來工作的,已經十年了,你是在哪個學校畢業的?”
終于要來了嗎,我微攥緊手中的杯子,“C大的,我們學校很漂亮。”
果然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笑了起來,“看來,我們確實有緣分,你該是我的學妹吧。”
“啊,是嗎,學長好。”我甜甜地笑著,裝出很意外的樣子,心里卻已經打起了小鼓,又略微有些失望,他應該已經忘了吧。
對方微挑了眉,笑而不語。接著兩人就這個話題談起了當年的學校生活,我也已經慢慢輕松下來。此次的相親是個意外,但這個意外卻讓我又欣喜又緊張。我經常投稿的那家雜志社的編輯瀟瀟和我是很好的朋友,她們雜志社的老板和他公司的老板又是朋友,雜志社多女生,而他們公司又多男生,平時又都工作忙,都挺多單身的。所以兩個老板一合計就搞了個相親會,而我那朋友編輯偏又把我拉下水,沒想到居然會遇上他。他們公司有人做了一個軟件,大家把照片和基本信息上傳,然后有意思的就自己聯系,如此竟還已經成一一兩對。我本是被瀟瀟威逼利誘才上傳的,不然她就要提前截我的稿,想想被拼命催稿的場景,所以我還是選擇了上傳信息,照片是一張遠景照,不太看得清臉,就想著敷衍過去,不想一天竟意外讓我看到了他的照片。
他選的照片是張不太看得清臉的側臉,不過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當下便有些欣喜,臉上有些按不住的笑容。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厚著臉皮要求與他交談,在談話的小窗口打下“你好”,然后就死盯著屏幕等回復,直到屏幕暗了,也沒等到,我的心似乎也隨著暗了,不過轉念一想覺得他肯定是沒看到的,所以當下也就不管了,放在一邊。晚上又看了看,還是沒回復,第二天看了也沒回復,我都要灰心了,人家肯定有很多人約的,怎么會回我呢,于是便沒再管。直到第三天下午收到小窗口,“你好”,我盯著仿佛會看出花來,自己傻笑了一陣,才想起要回復,“我們能見一面嗎”。問出我便有些后悔了,想著肯定有些唐突了,都沒有聊天了解,而且人家肯定以為我是有病的,但想見他的心卻似要奔出來一般,無法抑制。過一會就收到他的消息,“可以”。那一晚上我都沒睡好,想著見面我該穿什么,怕太隆重又怕太隨便,直到天微白我才睡著。我和他約定的是在這個咖啡館見面,以鋼筆做見面的信物,于是便有了今天。
我收回神,發現手中的咖啡已經涼了,可卻不想開口說要離開。
“你,怎么都不問問我的情況,不想知道嗎。”他淺淺笑著,望著我。
“那個,我,我知道,有關你的我都知道。”最后一句聲音小的幾乎不可聞,我垂下眼簾,唇角帶笑。
那人望著我,示意我繼續說下去,我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鼓起勇氣。“唐林,今年,嗯,29了吧,生日是3 月28的,大學學的計算機專業,畢業后來到現在的公司工作,家在Y市,家里還有個姐姐···”說到后來看那人綻開的笑臉,眼睛里止不住的笑意,不自覺就停下來了。
“戚瑤,你還真是打聽戶口來著呀。”說完又笑了起來。
我臉漸漸紅了起來,聽著那人那么順口地說出自己的名字,竟更不好意思了。
那人看我漸漸紅起的臉,深深看了我一眼,隨機又笑了,“戚瑤同學,如今的鋼筆還會漏墨嗎,還會有人像我一樣倒霉嗎。”
我一瞬抬起頭,原來,他都記得,他記得我。
那是我大二的上學期,在一次校級大課上趕作業,平時都愛用鋼筆,但那天鋼筆似是出了什么問題,墨出不來,于是就想像兒時那樣甩一甩,說不定就出來了,于是一甩,墨真的出來了,但卻甩在前面那人背上了,一件黃色T恤,三大點黑色墨跡,那么刺眼,把我臉都給刺紅了,但沒辦法,做錯事就得承擔責任,于是我紅著臉碰了碰前面那人的肩膀,“那個”。
前面那人轉過頭來,非常干凈的一張臉,帶著探詢地望過來,我臉又紅了紅,“有什么事嗎?”
“那個,很抱歉,我鋼筆墨水甩到你衣服上了。”說著指了指他的背。
他望了望我手中的鋼筆,然后用手將背上的衣服拽著看了看,嘆了口氣,我馬上低下頭,“真的很抱歉,那個,不然一會我跟著你回去,你換下來我幫你洗吧,我一定會給你洗干凈的。”
那人望著我的紅臉,笑了笑,“算了,我自己洗就是了。”于是就轉過去繼續做事了。
但我卻無法心安,馬上上網查了查怎樣可以洗干凈墨跡,網上說酸奶可以,于是就記在心上,就等著下課了。下課后沖出教室,沖進教學樓旁邊的小賣部,買兩杯酸奶,在門口張望,看到他和同學走過來,鼓起勇氣沖上去,“那個,不好意思,我上網查了下,說酸奶可以方便洗,所以我就買了,給你吧,非常抱歉。”然后塞給他,低著頭。卻聽到他同學在一旁起哄,我不爭氣地發現自己的臉又紅了,不由在心里苦笑。
“那就謝謝你了,看你樣子是學妹吧,你叫什么?”他望著我,我抬起頭,“戚瑤。”
“戚瑤,你好,我叫唐林,酸奶就謝謝啦,再見。”他搖了搖手中的酸奶然后笑了笑,從旁走了。我就站在原地,臉上的熱度還沒散去,耳邊還聽得見他同學的調侃。
后來才發現,有些人一旦見過,就會發現經常都會見面,之后我又碰到過他幾回,有時是迎面,有時是我偷偷地看見。對,我暗戀他了。我們迎面碰上會打招呼,但我偷偷看他的時候我是沒有勇氣上前打招呼的。后來再也沒見過他穿那件衣服,該是洗不干凈了吧。后來也就再也沒在學校見過他了。不過,在第二次遇見他時,他同學在他走后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有他的QQ號和電話號碼,拿張那張紙的手指微燙,那學長的意思是說要我主動一些,我望著他無語地笑了,心里卻有些激動。只是后來,我沒有勇氣打電話,只是悄悄加了他QQ,也沒說自己是誰,也沒去找他聊過天,而他也是,說不定只把我當個陌生人處理了。后來便在他發的動態中悄悄了解了他,一心也就記下那些信息,在QQ有了點贊功能后也不敢給他點贊,直到今天說出來。留在這個城市也有他的原因,有時,想著自己與他一個城市里生活在遇見不如意時也能有所寬慰,本想就如此放他在心中作一個回憶就好,從未想過會有面對面與他見面的場面,直到現在,內心仍是激動的,卻在剛剛聽見他說的話的那一刻,愣了。
那人看著對面愣了的人,掩不住笑意,“戚瑤,你好,我是唐林。”
陽光就這么肆無忌憚地照進來,照在那人臉上,光華刺痛了我的眼,眼框竟有些微酸,原來,他還記得我,原來,今天天氣那么好。
周圍似乎都靜了,只留兩人面對面笑著,一室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