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米燕的成長軌跡為主線,寫在大山里長大的60后、70后女孩的命運。
上一章 情思萌動
考完試,就是暑假開始的日子。同學們興奮地收拾著床鋪,柜子、桌子一切都要騰空,因為暑假里,會有來參加師資培訓的人,住進宿舍里。大家拿床單往棉被上一裹,再一系,鋪蓋卷兒就打好了。再把拖鞋牙刷這些零碎東西,裝進一個桶里,寄存到學校給他們騰出的一間大房子里。
米燕并沒有特別地盼望暑假,她喜歡住在學校里的日子。周末跟好朋友散個步,打打羽毛球,或是去叔叔家蹭個飯,風和日麗,陽光靜好。
雖然她跟鄭勇并沒有多少說話的機會,但在學校里,畢竟可以天天見到彼此。回家以后,山高水長,米燕不知道這個暑假,會有多難熬。
她拿一個大包,漫不經心地裝上幾件換洗衣服,就算收拾好了。想了想,她又往大包里塞了幾本書。回到淠河村宋家灣里,想要看書可是一件難事。
車票班長已經替她排隊買好了。班長的家,在米燕隔壁的鄉鎮。兩個人可以搭同一輛車回家。
跟鄭勇不同,班長是“安全分子”,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在老家,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戀愛關系已經確定。所以,無論誰和班長一起,都不會有閑言碎語,女生都跟他走得很近。
回家那天,班長背著自己的行李,又接過米燕手里的大包,和米燕一起往汽車站走去。老舊的車站里,熙熙攘攘都是客流。班長把兩個大包往破舊的塑料椅子上一放:“你看著東西,我去買點橘子。”
班長回來的時候,手里提著好幾個塑料兜,橘子、蘋果還有葡萄。“買這么多啊。”米燕沒話找話。“車上吃。對了,我記得你暈車吧。我去給你買暈車藥。”
他矯健地去往一個小窗口,買了暈車藥,又體貼地用一次性杯子給她要了半杯熱水。米燕感動地接過來,剛吞下藥丸,他們要坐的那輛車子,就噴著汽油的煙霧,駛進了站里。
班長拎著行李,趕緊上去占座。他動作十分麻利,似乎經常乘車,很有經驗的樣子。他給米燕占了個靠窗的位子,自己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大概是暈車藥吃得太遲,藥效還沒有發作,車子剛剛開出去幾公里,米燕這里,就已經暈得七葷八素了。她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趕緊拉開窗戶,“嘩”吐了個精光。班長趕緊又是遞紙又是遞水,待米燕稍稍好一些,他給她剝好橘子,遞到她的嘴邊。
吃完橘子,他又從隨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他削蘋果的技術真是一流,一圈圈下來,果皮全部連接在一起。米燕從來不知道,蘋果還可以這么削。她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熟練的把蘋果分成四架,又小心地挖去果核部分。
暈車的人,吐完了,也就沒事了。汽車在曲折的鄉間公路上顛簸前行,炎熱的天氣,讓人格外疲憊。米燕不知不覺睡著了,隨著車子轉彎,她的頭不時輕輕撞擊在車窗上。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班長繞過她的肩,把手放在窗玻璃上。這樣,她再也不會撞上硬硬的玻璃,而是班長那溫軟的手掌。
米燕在半夢半醒之間想著,難怪班長早就有了女朋友,這么會照顧人,一定特別招女孩喜歡吧。
班長下車以后,汽車又沿著彎彎繞繞的淠河,行駛了半個小時,終于停在了淠河村村口。米燕拎上自己的包,飛快地逃出車廂。坐車這件事,恐怕是她最討厭的了。
不用說,米燕要先去二姐米香家看看。半年了,沒見到二姐,現在見著格外親切。但更讓米燕惦記的,是去年十月出生的外甥女。大姐家離得遠,所以米香的這個女兒,是米燕認識的第一個“晚輩”。升職做了小姨,這感覺還挺不錯的。
幾個月不見,小家伙變了樣兒。記得剛出生的時候,那么瘦小,皮膚紅紅的,小手跟雞爪似的,除了皮就是幾節骨頭。可是現在米香懷里抱著的,卻是個白白胖胖的嬰兒,蠶豆般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副機靈樣。
米燕把外甥女接過來抱在懷里,小家伙有點認生,癟了癟嘴想哭,但只一會兒,就跟米燕混熟悉了,咧著小嘴直樂。大概是有點感冒,笑得時候,一不小心鼻孔里就吹出一個大泡泡,逗得米燕哈哈大笑。
“我先回家了。你有空就抱她回家去玩啊,這小家伙,真好玩。”米燕叮囑著米香。
順著一溜的田壟,米燕撿著樹蔭往上爬。小學的時候,天天爬,她也沒覺得累,現在居然覺得有點大喘氣兒。大概是在縣城里,一直走平路,沒習慣爬山的緣故吧。
米會計遠遠看見小丫頭回來了,開心地跟老伴喊:“啊哈,小丫頭回來啦。她娘,你的寶貝蛋回來啦。”他接過米燕的行李,幫著提進屋里。
米燕娘兩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迎了出來。看見米燕,笑得皺紋都擠到了一塊兒:“還真是啊。我估摸著你還得幾天才回來呢。我問了嶺那邊宋明家的丫頭,她說她們還有一個星期才放假。”
“她們是高中,比我們遲。”米燕跟娘解釋說。幾個月里,娘的白頭發又多了些。遠遠看去,已經一片銀灰,像春季里要孵出的蠶子。
“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她爹,你去橋頭買幾塊干子去。我丫頭愛吃青椒炒干子。” 米會計答應著,套上他的黃解放鞋就出了門。米燕娘這邊已經開始支起爐灶要給米燕烙葫蘆餅了。
米燕心里一陣愧疚。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就是爹娘了。可自己呢,放假回來之前,還一萬個不樂意,并不熱切地期待暑假的到來。老爹老娘在家里,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她回來。
“燕兒,你去看看你嫂子,在里屋躺著呢。”米燕娘交代。
“嫂子咋啦?”米燕一邊問,一邊趕緊往里屋去。
嫂子見米燕回來,欠了欠身子想坐起來。米燕趕緊扶住她:“你躺著吧。這是怎么啦?”
原來,嫂子懷孕3個月后,動了胎氣,流產了,正在做小月子。“醫生說,半年內一定不能再懷孕,否則還有流產的危險。”嫂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哥打算再出去打一年工呢。一來掙點錢,二來,也怕萬一意外懷孕。”
米燕回來沒幾天,哥哥紹鴻就又出門打工了,這一次,是去蕪湖。整個暑假,米燕陪著嫂子,把自家所有的黃豆地和高粱地鋤了兩遍草。姑嫂倆一邊干活,一邊聊著各自身邊的趣事兒,日子過得倒也挺有意思。
七月中旬的時候,米燕收到一封鄭勇的來信。鄭勇在信里描述了自己在家的生活,傾訴了自己對米燕的想念,末尾附上了自己的地址。這一次,米燕很快給他回了信,因為她也實在是想念他。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以戀人的身份,給對方寫信。
這些信件,估計也是三輪車一程一程轉運的,速度特別慢。當米燕收到鄭勇的第二封信的時候,學校又要開學了。
【寫一部農村題材的小說是我的夙愿。沐兒感謝大家的閱讀和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