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袍澤》
? ? ? 翌日,晨。
? ? ? 被我們包圍了的空地中堆滿了武器,正如岳鵬卿所言,最好的,雖然不全然是美式,雜亂地堆在地上,幾支美式的湯姆遜中間夾著一桿英國的斯登,一挺捷克式被卡賓槍們包圍……有如萬國博覽會般壯觀,我們驚異地望著面前的一切,岳鵬卿的一眾親兵咬牙切齒的不斷往槍堆里添加新的內容,我們之前扛的那些老家什全換給了他們,現在好的都堆在了我們面前。
? ? ? 余亦飛今天可叫一個意氣風發:“愣著干嘛?挑啊!”
? ? ? 那是一道無法拒絕的命令,我們一哄而上,被選中的人里除了諸如我,霸得蠻,馬擴軍這幾個死不去的外還有死剩下的那幾個共黨,這是岳鵬卿強塞進來的,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余亦飛最后還是沒能拒絕,其他人則是從剩下的老兵里挑的,最后三十人不多不少,不分尊卑地成了鍋大雜燴。既有陳帆這樣的連長也有混成油子的大頭兵。岳鵬卿說余亦飛搶走了我團的骨頭架子,余亦飛打著哈哈。
? ? ? 挑的挑揀的揀,馬擴軍在勃然與捷克中兩難,余亦飛猶豫著挑了支賣相不錯的短卡賓,然后很快扯著嗓子要求各班班長全都將長槍換成卡賓說是既照顧了補給又方便行動,為了管理方便我們將下去的三十人臨時劃成三個戰斗班組,余亦飛是我們班組的班長兼任整個突襲行動總指揮,打仗時,他或將身先士卒沖在前又或被隊伍保護在后方——只有他知道那下面的路怎么走,到下面他畫的草圖可不怎么管用,真正引路還得靠他本人。
? ? ? 余亦飛:“馬擴軍別挑了,你得扛馬克沁!”
? ? ? 馬擴軍一臉哭喪:“那家伙死沉死沉的……”
? ? ? 余亦飛選擇性忽視了馬擴軍的不悅,他的腦袋極不安分的來回掃視著,他在尋找副射手。
? ? ? 余亦飛最后終于相中了一個倒霉鬼:“你做他副射手!幫他扛彈藥槍架子,還有備用槍管冷卻水……馬擴軍你少偷著樂,機槍還是你扛……”
? ? ? 余亦飛一邊招呼一邊湊到了站在一旁觀望的岳鵬卿身邊:“團座,裝備分配得差不多了,這么多好東西您是怎么找來的……我們之前被逼到用日械,其實槍都不難找,但是您是怎么弄來這么多彈藥,還全面,我們使的槍光彈種就有好幾種……”
? ? ? 岳鵬卿:“你管?你管我從哪兒弄來的?”
? ? ? 余亦飛:“您親兵們的裝備吧,這可真是……我們只負責奇襲,總攻還得靠你們……”
? ? ? 岳鵬卿:“明白就好,這里面不光有我的人的一份還有全團弟兄一點點給你們摳出來攢在一起的份,每個人把身上零零散散之前剩下的那點彈藥全拿出來了,現在所有人都指著你們了,你的下面順利我們上面自然輕松。你們需要的裝備給養我會盡我一切所能,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拿下老鼠洞。”
? ? ? 余亦飛:“我們會竭盡全力。”
? ? ? 岳鵬卿突然笑了:“可千萬都別死光了,帶好你的人,回來我請你們喝酒。”
? ? ? 余亦飛瞥了一眼急于把我們換下來的破銅爛鐵拉走的精銳:“您的親兵應該很不爽吧,之前一天到晚扛著的美國制造突然換成了日本的三八長槍,是我我心里也憋屈。”
? ? ? 岳鵬卿:“多慮,我才剛開始喜歡你,你們才是這場大戰的主角,你說過,最好的未必適合,你不用擔心,他們多半以為我岳某腦子出了問題,也好,這個罪人我還當得起。你放心,這事我只有在你面前才開口,其他時候都爛在肚子里,我明白保密對這種突襲作戰多重要,他們現在都還被我蒙在鼓里。不光是我的人,還有團里的其他弟兄。話又說回來,你的人知道你們此行是去干什么了嗎?”
? ? ? 余亦飛:“除了李連副是那天的旁聽以外我還沒把事情公開,現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 ? 岳鵬卿:“一直忘了問你,打算什么時候行動?”
? ? ? 余亦飛:“團座覺得呢?”
? ? ? 岳鵬卿:“當是越快越好,時不我待,這種事拖不得。”
? ? ? 余亦飛:“我在等一個機會,不是現在。”
? ? ? 岳鵬卿:“我知道你心里有數,一鼓作氣有多重要你應該也明白,我會傳令讓所有人保持住戰斗的狀態,不能松懈。”
? ? ? 余亦飛:“團座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 ? ? 岳鵬卿:“沒有了,只是我現在越發想讓這一切快點結束。”
? ? ? 余亦飛:“大家都一樣。”
? ? ? 岳鵬卿:“抱歉,把那幾個共黨安插給你們實在是無奈之舉。你也知道現在我軍派系斗爭林立,互戕激烈,但對共黨的針對敵視從未變過,對日本的戰爭如果進展順利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是又一場內戰……我只是不想讓被弟兄們用命保下來的兄弟攪進自己人的法庭。”
? ? ? 余亦飛:“團座的用意我明白,此戰必是兇多吉少。”
? ? ? 岳鵬卿:“咳咳……想來也真是諷刺,日寇侵犯國疆十余載我輩無所辦法,內部爭斗卻是從未停過。我們的敵人從來都只是我們自己,日本人只不過是我們的幫兇……”
? ? ? 余亦飛:“團座的牢騷話自己人說說就好,畢竟現在軍內牢騷話是不能亂講的……”
? ? ? 岳鵬卿笑了:“委員長不是還養著那么多特務嗎,岳某混到現職是靠砍鬼子的人頭,同輩的不少人卻靠砍自己人官居高位,得了,反正我現在也無所顧忌,以前顧這顧那兒的,顧著前途和小命,最早當兵賣命是為了救國救民,那個時候我比你們還年輕,天天嘴里喊著口號手里舉著小旗,滿腦子只有跟漿糊一樣沒價值的熱血。后來跟著大軍去打軍閥,大頭兵扛桿漢陽造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打完仗又擠破腦袋進了軍校,尋思著靠這個給自己謀一份錦繡前程,想通了這個仕途也就自然一帆風順,最后靠著在上峰那混的臉熟和幾仗打出的好名聲…還有恰巧站對了隊送對了禮換來了接手這個團成這個團的團長,那些好槍好炮也就是這么來的,這個時候回想起來真是可笑,可仔細想想我當時必須這么做也只能這么做,現在就整天以為自己還有以前的一腔熱血忽悠著弟兄們去死,人模狗樣地裝孫子巴結你們這些下屬和上峰,這么活著真他媽的沒意思,人這一生走的越遠越要學會看看來時的路,想想自己為什么要踏上這條路,否則就容易失了本心。所以我想通了,我現在回來了,把自己變回來很難,但我已經下定了決心。”
? ? ? 余亦飛這時似乎已經忘記了搭話,他的目光望著遠處的山巔,好似魂魄早已化為了經久不散的霧氣包圍了山頂:“……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