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水清心寧
開學沒幾天，心寧就發現班里的一位叫水清的孩子有些不一樣。水清不合群，衣著也說不上臟破，就是和其他孩子比起來，款式像十多年前的。
第一次布置作文，介紹我的家。心寧想了解一下每個孩子的家庭情況，要求孩子們寫真實，說真話。心寧留意了水清的作文，一個美好的三口之家，爸媽疼愛他，尤其是媽媽，透露著一種明顯的溺愛。心寧眼前浮現出水清陳舊的衣衫來，心寧想，也可能是家境不好吧。
講評作文時心寧挑選了若嫵的作文。若嫵在作文里說她媽媽不愛她，因為她的成績不好。心寧想告訴孩子們，努力學習是每個孩子都應該做到的，只要努力，都能做到。另外，心寧覺得若嫵的作文寫得很真實，全班只有她說媽媽不愛她，這需要勇氣，更是一種坦誠。
心寧找到若嫵，若嫵說媽媽只認識分數，她覺得自己不像親生的。征得若嫵的同意，心寧在班里讀了若嫵的作文。
心寧把若嫵的作文剛讀完，水清騰地一下站起來叫道：“她撒謊！老師，她撒謊！”大家都嚇了一跳，扭頭看著氣喘吁吁的水清。心寧問：“怎么撒謊了?”“沒有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水清立即大聲回答。“那你認識若嫵的媽媽嗎?”心寧耐心地接著問。“我不認識。但是，世界上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媽媽！”水清仍然用堅定的聲音大聲地回答，完全不管其他孩子嘰嘰喳喳的議論。
一堂作文講評課就這樣被攪了。心寧想制止越來越多的議論聲和有些個別孩子小聲的笑聲，水清突然趴在桌子上嗚嗚大哭起來：“沒有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沒有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包括心寧，大家都不知所措，呆呆地望著哭得抽搐的水清。
若嫵一連幾天都沒有完成家庭作業。心寧聯系了若嫵的爸爸，若嫵的爸爸聽說了情況趕到學校。課間課代表交送作業，看見有家長在辦公室里，教室里就傳開了誰的家長被請到學校了。后來自然落到若嫵頭上，若嫵嚇得大哭，作業也就沒再欠了。
沒想到水清卻也欠起了作業。問怎么回事兒，水清卻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接著第二天仍是照欠不誤。心寧查看水清的資料登記卡，信息欄里只有爸爸的，電話打過去，半天接了，說明情況，那邊狠狠地說，回來我再收拾他。然后就說對不起，掛了。結果第二天收作業，水清的作業仍是沒完成。
心寧把水清叫到辦公室，還是怎么問都不說話。心寧急了，撩開水清的衣服后擺，腰背上幾道烏青的傷痕。水清轉身躲開了，眼里有了淚。心寧問他：“是你爸打的嗎?”水清沒回答反倒問心寧：“老師，你讓我請家長嗎?”“怎么，你怕了?再不認真寫作業，我真的要請你爸來學校。”心寧其實是想嚇一嚇他，沒想到水清卻又問：“你怎么不請我媽來呢?”心寧心里想，水清這孩子怎么這么怪呢?
中段考試臨近，班里復習的氣氛緊張了起來。學習班長和課代表一起交作業，還交來一份試卷答案。若嫵交練習冊時掉下來的，各單元和中段期末的答案都有。
心寧給若嫵的爸打電話，結果沒人接聽，再打，是若嫵的媽媽。一聽這事兒，那邊就罵開了。心寧只是想了解一下孩子從哪里拿到的答案，沒想到若嫵的媽媽直接到班里對若嫵又是打又是罵，孩子們嚇得一路跑到辦公室喊心寧老師。
第二天水清居然也弄來了答案，竟然還主動借給同桌看。心寧叫水清到辦公室來一趟，水清前腳邁進辦公室就問：“老師，這回該請我媽媽來學校了吧?”心寧心里就納悶：“怎么?請你媽來學校還要條件?”“不是啊，昨天若嫵拿了答案，你就請她媽媽來學校了，今天我也犯了同樣的錯誤，不也應該請我媽來學校嗎?”心寧聽出了水清話里的意思，差點兒脫口而出，水清，你這話幾個意思?心寧先咽下流行語，耐著性子問水清：“你怎么就這么盼著老師請你媽媽來學校?這還是光榮的事啊?”
水清有那么一會兒沒說話，然后突然哭著說：“我媽和我爸離婚了，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沒回來看我了。我讓我爸求她回來一趟，我爸就揍我。我看其他學生犯了錯，請家長時爸媽沒有不來的，我就想讓你也請我媽來，那樣我就能見到我媽了……”
看著哭成淚人的水清，心寧想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