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說明: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zé)自負(fù)
以此篇,送給所有孤獨破碎、以及被藏匿起來的靈魂。以此篇,送給所有努力活下去的人。
今年已是第三年,一切似乎重新開始了,但并不想回到當(dāng)初那般結(jié)局。成功過,的確成功過,最終的結(jié)局卻總落個不美滿。半夜一個人在家,看著手機屏幕上一條又一條的攻擊。關(guān)于那些人是如何從朋友變成這般,我只是告訴自己理智的回復(fù),并祈禱自己不會崩潰。后來只有拿著手機,一個字也打不出來。我跟自己說錯的人是自己,并劃著道歉的話,一時忘記了這些人發(fā)的是什么意思。我睜著眼睛到凌晨,不知道是何時合上眼睛,過了一個沒有夢的很短的睡眠。
人的天真和輕浮會釀成大錯,會讓自己成為惡人,百口莫辯。我很慎重的記著這個道理,并告訴自己別對任何人抱有希望。
今年已是第三年,是秋葉與我一同落地的日子。這一年間我一直告訴自己,別得罪別人,交點朋友,少說些話,有些事真的躲都躲不掉,我便只能裝作不經(jīng)心和幾分輕蔑的走過去。將眼睛盯住他鞋子附近,再將眼神順向正前方,不變速的走過去。我能做的,唯有盡量不提及與避免相遇。
告訴自己別人的夸贊大多都是假言,告訴自己不要輕浮,告訴自己該努力了,大多只是在心理上說說,我是一個行動上的矮子。
我不怕被嘲笑,不怕別人揭我短,不怕失敗,我只怕一切又同那年一般重新來過,怕又感到受到那股壓迫,仿佛世間只有我一個人而其他都會隨時來攻擊我的孤獨和擔(dān)心。
我是一個極其膽小的人,怕別人失望,怕自己落后,怕自己裝的很厲害的樣子,與自己那么不符。那個別人口中優(yōu)秀的人,不會是這么一個膽小的人。曾經(jīng)有人寫給我:忘記你的優(yōu)秀。另外有一個人跟我寫:請記住你很優(yōu)秀。這兩個女生足以改變我的一生,我絕不會忘記。而我所想的:我有眾多缺點,只能勉強裝作優(yōu)秀,甚至?xí)袝r碰上運氣,別人都會覺得你有多厲害。比這更可怕的是,當(dāng)你沉醉其中并認(rèn)為自己很有天賦而不努力時,你早已失敗的可怕,沒人會記得他們曾夸過的那個人,只有自己會偶爾說一句,自己曾經(jīng)怎樣怎樣。
曾經(jīng)呢,自己很傻,看不懂別人為什么對自己這般關(guān)心體貼,并為其署上一個最好的朋友?,F(xiàn)在呢,自己很傻,怕這怕那,沒個骨氣和主見,又愛裝成一個很有想法的人。有些事一拖再拖,別人問起我會說我有自己的計劃,而其實根本沒有主意。
我喜歡回憶和收藏,一個小鐵盒里全是信和一些很小的物件。其中的信有諸多是三個女生寫的,其中一個則是我的表姐。其實我開始有些厭煩她了,快二十的人了,還這么天真,一副沒被社會毒打過的可愛樣子,看著有些焦人。他的身高與心智從上高中以后似乎就沒怎么長了。但她愛給我寫信以及送我禮物,只恨我和她不是親姊弟一樣。關(guān)于給她的寫的信,只有極其短的一封。我真的不怎么喜歡給別人寫信,就好像寫信要表達心意一樣,中國人在信中是含蓄的,而我會選擇不說出來,也不寫出來。
她是更膽小的一個人,自高二開始談戀愛,一直到高考成績發(fā)布了才跟父母說。出門不敢問路,不敢同陌生人說話,總相信一些心靈雞湯和勵志的話,而且看來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傻。
我的童年有一個朋友,直到現(xiàn)在仍然是,只是少見了。他今年上高一,個頭比一般人都矮,身上也沒什么肉。他父親和我父親曾是同事,到現(xiàn)在還是朋友,關(guān)系普通。我父親的朋友只有同事,他是一個不善交際的人,只想著掙錢養(yǎng)家,教子育人。我的那位朋友是更加膽小的一個人,他也怕自己不優(yōu)秀,到現(xiàn)在的身高還不及一個小學(xué)高年級的同學(xué)。但他是我一直以來的朋友,而我也是一樣。我們的隔閡只有很少見面的機會。他們家總過的很緊湊,父親每次提及他們家總要感嘆我們家開銷太大了??墒菦]辦法,我父親是一個嘴刁的人,同時也很長于做飯。我的母親吃什么都無所謂,但做出來的食物也很美味。每個月家里的開銷大概二三成全在吃飯這件事上,還不提偶爾會出去下個館子。因此父母總說攢不下錢,我也總不知真假。
提及父親,他受過許多傷,看著矮,但長的結(jié)實,只比我重一點。他上學(xué)時跟錯了人,考了幾年高中才考上,爺爺卻讓他去了一所技校,他對這事是終身的意難平。剛畢業(yè)就有媒人介紹了我母親,也許是父親看上了母親的美麗,而母親是從山里走出來的,沒幾個月他們就結(jié)婚了。母親個子并不高,可是身材比例很好,臉不長不短,是個旺夫相。聽說曾是班花,或許因為她年輕時很白,只是現(xiàn)在一點也看不出來。他說這都怨我和我弟,我們倆都是順產(chǎn),中間隔了十二歲,母親身材每次都恢復(fù)的很好,只是皮膚變黃了,肚子上的皮收不回去,還有一邊背上鼓了一個包,應(yīng)該是月子時側(cè)臥太久留下的。兩次都難產(chǎn),她打過麻藥,現(xiàn)在一到陰天脊柱就痛,脾氣也一會溫柔一會火爆。
我出產(chǎn)時,因為腦袋太大而沒吸上氣,送進了重癥。檢查又發(fā)現(xiàn)有心臟病。弟弟出產(chǎn)時間太晚,吸了羊水,肺里積了水和胎屎,出生后就被轉(zhuǎn)到市甲醫(yī)院,在保溫箱里呆了半個月。
童年時喜歡夜色,現(xiàn)在仍是。我會坐在書房的窗臺上,看太陽漸漸隱去光芒,收回穿過枝丫的光柱。鳥鳴聲仍此起彼伏,馬路將橙黃的光點帶到很遠的地方,消失在某個轉(zhuǎn)角。城市把夜空染做紅色,橙色,像一個陰沉的白天。我極力遠眺,想收盡遠處的那些高樓,有時他們會把幾束激光打在天幕上,互相纏繞旋轉(zhuǎn)著。書房就是我的臥室,木桌,木椅,木柜,木書架以及木地板,和窗外的那片樹林很對應(yīng)。那樹林現(xiàn)在只存在于回憶和偶爾的夢鄉(xiāng)中了。有時清晨聽到鳥叫,甚至以為這睡夢中的聲音是從窗外那不存在的林子里傳出來的。我想了太多這片樹林,想象它們曾在晚霞中是多么可愛。想象當(dāng)年我盤腿坐在窗臺上又想著些什么。
父親母親都是很認(rèn)真細(xì)膩的人,從小告訴我三思而后行,什么人該交,什么人不該交,該不該說話,該說什么話……從小到大,我從沒真正挨過一次打,但我的童心已早被拘束在這之中了。我敢說我的心里仍一直住著那個細(xì)膩善感的小孩,為死去的烏龜落淚,為蝴蝶埋葬。他不愿,也不敢同別人說話,從不主動向別人伸出手,又渴望得到認(rèn)同和關(guān)懷。總而言之,他是一個憂傷且孤獨的小孩。
后來,他戴上了面具,關(guān)于人際交往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卻總在深夜時沉思,嘆息和落淚。他已不再是那個小孩,可他仍是那個小孩,他糾結(jié)痛苦,為一些沒人在乎的事,就像沒人會在乎一只蜘蛛的死活。他害怕,卻要裝著堅強;他懦弱,卻要裝作勇敢。為此沒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人,也為此他沒有機會找到一個人,緊緊擁抱他,并肆意的大哭。
在一個深秋的深夜,他幻想著有一個溫暖寬大的肩膀,一雙溫柔的手抱著他。于是他就在這樣的幻想中沉睡了,他的失眠癥就此治好了,而他卻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患上了臆想癥,甚至快要發(fā)展為精神分裂。白天我就是那個有力量的溫柔的人,晚上我又成了那個需要安慰的他,并摟著他入睡。我這樣病態(tài)的活了一年,沒有任何其他人知道。
漸漸的,這些癥狀完全好了,而他似乎漸漸成了我,成了一個真正的開朗的勇敢的人。他有時會在深夜出現(xiàn),我會給他一個擁抱,然后沉睡下去。后來我知道這是病,而我只是一個擁有他的記憶的另一種人格,那個他,已準(zhǔn)備長眠于心之海了。
我想也許我已不再是他了吧。這并不是一種復(fù)活,我早已死亡,而我也再不會是我。
但是,為了他,我會替他活下去。
不知為何,海在童年的我的心里是那么充滿誘惑,也許只是因為喜歡沙灘。它殘暴又溫柔,藍的深淵讓人向往又恐懼,它孕育生命,它摧毀生命,它將一葉小帆蕩得很遠很小。
某個夏夜,我看太陽慢慢變小,扭曲,最后融化在海水里,被稀釋的一點不剩。岸邊的風(fēng)涼了下來,吹走了白日的腥臭,海水比任何時候都更黑更深不可測,我聽著潮水的聲音睡著,仿佛沉入深海。我曾坐船在海上飄蕩,海水迎面而來,近海處由藍變?yōu)橐环N綠色。越向遠處行駛,海水越藍,越通透純凈。我不敢盯著海水看,它深幽幽的同一只看不見底的眼睛。后來我把頭探出船舷,扎進海水,我感到世界為之顛倒,光透過海面只照亮了薄薄的一層海水,以下則是深淵。一瞬間,恐懼和快感涌上來,我掙扎著把頭從水中拔出來,感到后背發(fā)毛。那時我想,若地球是平的,那看到的海洋則是不可想象的壯觀。
后來我回到了內(nèi)地上學(xué),至今已近十年不再見到海洋。關(guān)于海的記憶,已被塵封的難以翻找了。
我關(guān)掉手機,又對著鏡子照了照,便穿鞋出門了。路邊的一個朋友正在等我。
“其他人呢?”
我走過去,并沒有停下來,他同我一起走。
“一會兒到車站集合,都出發(fā)了。”
我很喜歡那天,那天的天很藍,太陽也很大,天上飄著些十分壯觀的云層。我們在車站等待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我們在公交車上一路說笑,那天的公交上并沒有幾個人。
“祝我們今天的壽星快樂!”女孩說。
壽星是后來到的那個男孩,他說了謝謝然后我們各自拿出了準(zhǔn)備好的禮物,他看上去驚訝又感動。
我們在時代廣場下車,四個人并排走向百貨大廈。那女孩跨了一個很小很可愛的小包,放在她纖纖腰間。那天馬路上的人很多,我們幾人并排走上斑馬線。幾乎在紅燈亮起時,我走到了馬路對面。
卻聽到身后像是有車撞在了一起,隨后則是一陣風(fēng)和一個小東西打在了身上。
我回頭看去,人們都發(fā)出驚呼和尖叫,我前面的人則驚恐的走開。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一輛摩托車正翻滾著,滑到十字路口中間,穿黑色夾克,黑頭盔的車主則在車上隨之翻滾。血噴灑、拖滑在地上,斑馬線旁也有一抹血跡。
是她躺在那里,她的那抹血在地上拖了五六米,一只鞋子掉在了馬路中間,腿已經(jīng)折向天空,露出里面潔白的骨頭。她頭偏向一邊,頭發(fā)散開,披在地上,被黑紅的血染濕。血泊中有一些碎掉的內(nèi)臟,她的眼珠……
我張著嘴站在那里,她的小包就在我的腳邊,我盯著她看,不理解為什么她會躺在那里。然后我又看向已經(jīng)停下來的摩托車,發(fā)出了最后一聲聲浪,車輪還在轉(zhuǎn)動,黑色的碎片和一些機械零件散落在馬路上。
女孩的身體還在起伏,起先很急促,然后慢慢緩了下來,像進入了夢鄉(xiāng),我聯(lián)想到了命運交響曲。最后她大口大口卻很困難的吸氣吐氣,然后像是要咽下什么東西,又像是要吐出些什么。她用一只手艱難的摸著地面,像是在跳一個詭異的舞蹈。
綠燈亮了,我摸著頭過馬路,走到一半又走回來。我觸及到所有人驚愕的目光,然后想起了我在哪里。
云讓開太陽,把一縷陽光照在那抹血跡上,剛好與她相隔。而她的一縷沾血的頭發(fā)飄進了光里。
我很確信那天的太陽是我一生中所見過最明亮的,它把它所能觸到的每一塊地面都照得通亮,染血的柏油路面都散射著白光。就像是圣光一樣,準(zhǔn)備為人間消除苦難與疾病,以凈化大地,賜予祝福。我曾很努力的想要忘記那個有云的晴天。我避及太陽,喜歡上了雨天;我很盡量的不讓自己側(cè)臥著睡下,以記起那天她躺在地上的姿勢;我討厭血,然后患上了暈血癥,我在見到較大量的血時就會兩眼發(fā)花,耳朵發(fā)鳴,渾身無力,幾近暈死過去。
我不可理解,分明我們是并排走著的,而她卻會被撞到。
我想也許是什么緣故讓她慢下了半步,然后車從她的大腿處撞過,讓她幾乎在空中翻了個圈,然后因為慣性而滑行了幾米……我沒有去看當(dāng)時的監(jiān)控錄像,我真的不敢看,但我卻忍不住在腦海中千萬遍的想象當(dāng)時的情景。
后來我換了一所初中,當(dāng)初的朋友已不再聯(lián)系,我甚至淡忘了她的名字,只有偶爾看一眼她給我寫下的信才又記起。從此,她與我留下的只有磨滅不掉的陰影了。
她被圣光帶走的兩個月后,我們剩下的三個朋友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歡而散。至今我已不愿再提及他們二人的名字。我好恨她,經(jīng)常半夜睡不著,捂住嘴,使勁砸自己的胸口。我用頭撞墻卻發(fā)現(xiàn)那樣真的好疼。然后我又安靜甚至是平靜的躺下,暗示自己快些睡著。半年以后,關(guān)于她的一切,似乎真的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退出了原來的班群,刪掉了所有當(dāng)初的朋友和與她有關(guān)的人。說實話,我已經(jīng)忘記她長什么樣子了,就好像她只是一個不再聯(lián)系的朋友。
有段時間我經(jīng)常夢到大海,我被海水包裹著,沒有冷或熱的感覺。我慢慢沉下去,身體沉睡著,只有眼睛看著陽光由白變藍、變紅,最后很深的暗下來。我看不見一切了,懷疑夢中的自己是否睜著眼睛。然后又聽到了潮水的聲音,在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已是早晨。書房的窗戶半開著,鳥鳴聲和一波又一波樹葉的聲音,從而今已不存在的小樹林中傳來。
那些天正是孩童的我剛被封進心之海的日子。我果斷的屏蔽掉了所有在網(wǎng)上對我陰陽怪氣,批評或只是湊熱鬧的人。我不顧一切的做自己喜歡的事,學(xué)會了做一些無傷大雅的叛逆的事。我不再讓自己那么善感,一些傷心的事只用片刻就能消化掉。我不再那么看重別人是如何看待自己——就像其他任何這樣正常且開朗長大的人一樣,甘愿享樂,看來與常人無異,十分融入。我開始了解音樂以及流行音樂,開始讀科幻小說,看動漫和時興的電影,開始關(guān)注潮流和穿搭——就像大部分和我一樣大的男孩一樣。事實上,我在這些方面很有天賦,因為我這樣只活了兩三年時間就完全成了這樣的人,并且與同齡人交談時很有談資。
我已然成為了學(xué)校中金字塔尖尖的那些看似朋友很多的人,已完全由一個透明人變?yōu)榱艘粋€擁有自己位置的人。關(guān)于一些舊事或非議別人的事,我都會選擇閉口不談。因為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要迎接新生活了。
可是當(dāng)我拿起畫筆或是準(zhǔn)備寫些什么東西,那個善感的他又會回來。最嚴(yán)重的一次,他整整占據(jù)了身體有一周時間,而我卻毫無察覺。那段時間我總是很警覺,覺得別人看我都是在蓄謀些什么,甚至以為自己被孤立了。一周后當(dāng)我又唱著歌出現(xiàn)在朋友們面前時,他們都說我那幾天很不正常,又問我是不是有什么傷心事。
我很憐憫他,而同時我很討厭他接管身體,因為他甚至想過自殺。所以他在我心中的沉睡是受我所迫的。
再后來有一群朋友談及“精分”的話題,我便猜測我大抵是患上了這種病,而“我”的年紀(jì)實際上只有三歲。
至今,海水和潮起潮落的聲音仍在夢里出現(xiàn)。就像我見到海洋到現(xiàn)今中間沒有隔著那幾乎十年。我似乎仍躺在海邊的一個小屋里,看一輪很紅的太陽,被海平線扭曲,然后融進水里。直到天完全黑下來。至今我已完全成了“我”,而我又完全接受了過去的自己。故事的結(jié)尾沒有大團圓更沒有結(jié)尾。
對我來說,生命的故事還在繼續(xù)。
? ? ? ? ? ? ? ? ? ? ? ? ? ? ? ? ? ? ? ? ? ? 竹泥孟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