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季總是特別多雨,這里的寒冷不似北方那樣干冽低溫,全身包成粽子足夠厚實就能夠抵御寒冷,因為多雨的陰冷,讓瑟瑟寒風(fēng)攜帶著潮濕的雨水見縫就竄,總能最短時間和皮膚進行親密接觸。或許這也是為何明明穿的好厚實,面對南方梅雨季節(jié),哪怕溫度沒有那么低,可人們總是覺得頭頂之上有一片霧霾,好想揮散開去卻又無可奈何,這是最愛就是靜待在家,享受室內(nèi)溫暖封閉的氣流。
阿文就是在這樣一個陰雨連綿的天氣,慢慢走到家樓下?lián)纹鸺抑凶畲竽前延陚悖刈o這多剛剛張開眼睛,含苞待放的花朵。看著這束被大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的花,旁邊執(zhí)著守候的阿文臉上卻慢慢掛起絲絲微笑,眼中的焦距渙散倒映出半年以前……
阿文一度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聰明伶俐,高大帥氣,酷愛籃球的他一度成為年級里的風(fēng)云人物。雖然沒有特別傲人的學(xué)習(xí)成績,可作為校籃球隊隊長,帶領(lǐng)學(xué)校隊員一路過關(guān)斬將從區(qū)比賽打到市里比賽并獲得亞軍的好成績,這一戰(zhàn)成名還來源于他的三分神投技能。這一戰(zhàn)不僅將阿文提前送到了北京體育學(xué)院,還鑄就了高三同學(xué)們家長經(jīng)常有的說詞:你既然沒有阿文的籃球技能可以被名校提前錄取,那你就老老實實讀書,踏踏實實學(xué)習(xí)。
提前獲取的入學(xué)邀請,被各大球隊關(guān)注的阿文仿若一顆即將誕生在籃球界的新星,蓄勢待發(fā),隨時準備一飛沖天……
如果,沒有那次意外,如果,不是那場車禍……
一場意外,改變了所有,截肢后的運動員變得不知所措,這或許是這個18歲大男孩人生第一次挫折,可是,這個挫折有些大不是么:過去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未來的一切美好和夢想瞬間恍若泡沫,消失殆盡。
車禍后的阿文,一如每一個遭遇不幸的平凡人,這樣的傷痛悲哀仿佛時間也無法抹平,低落,一蹶不振,終日不言不語,不愿去做康復(fù)就這樣躺在病床上,傻傻的,呆呆的,何去何從感覺已然不再重要。
午后陽光有些熱,曬得他睜開雙眼,這時映入眼簾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小女孩帶著甜甜的微笑,巴掌大的臉上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睛,女孩開心的說道:“哥哥,你好帥喲,可是為什么你都不說話呢?”
阿文顯得有些煩躁,從手術(shù)后到現(xiàn)在的半個月,他拒絕所有人的關(guān)心,雖然不吵不鬧可也不愿交流,他不打擾別人,也不愿和別人有交集,從此就是廢物就是他此刻的感受,而廢物是不需要交流,不需要朋友和家人的。他有些急躁的轉(zhuǎn)過臉,沒說話。
“哥哥,哥哥,你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吧。”說著小女孩放下一顆向日葵,“這是我最喜歡的花,媽媽說是向日葵,只要有太陽的時候她就會仰頭挺胸對著太陽散發(fā)美麗的微笑。”小女孩蹦蹦跳跳走出阿文的房間。
看著那株花,阿文驀然,“微笑這種奢侈品,從此應(yīng)該不會再擁有了把。”
次日午后,阿文睜開眼睛,一張有些熟悉的瘦小臉龐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又離他很近距離。“哥哥,哥哥,我給你說喲,明天我可以去兒童樂園,媽媽說我表現(xiàn)好,她給醫(yī)生叔叔請假可以帶我出去玩了。兒童樂園是什么樣子呀?是不是有米老鼠,有旋轉(zhuǎn)木馬……”
看著這個四歲多的孩子,阿文覺得很奇怪,這么大沒去過兒童樂園?
阿文有些好奇,但終究不愿多說,或許這么久以來,沉默已經(jīng)變成他應(yīng)對生活每一個日子的方式了。
“哥哥,哥哥……”聽到小女孩兒歡愉的聲音,阿文有些無奈,他終究是弄不明白為什么這個隔壁屋的小女孩兒每日都要跑到他的窗前,唧唧咋咋。“哥哥,你知道嘛,我昨天去了兒童樂園,里面有好多好玩的,我坐了旋轉(zhuǎn)木馬,原來童話里公主才能坐上去的旋轉(zhuǎn)木馬我也可以坐到喲;還有吃棉花糖,感覺好像云朵一樣,超級大的棒棒糖,我也有給你帶一個喲。我好喜歡兒童樂園,在那里真的好快樂,回來的時候我問過媽媽,下次我也帶你去喲。你一定會喜歡那里的,下次我們一起去吧……”
阿文沒說話,只是覺得這孩子這么大居然把兒童樂園當成天堂一樣有些無知有些無聊,對于旁邊這個唧唧咋咋的小姑娘,他除了無奈也是依舊不愿理睬。
就這樣,情緒持續(xù)低落的阿文因為不愿與人交流,不愿說話,不愿做復(fù)檢在醫(yī)院已經(jīng)呆了一個多月。從半個月前第一次進門的這個小女孩兒,每日總是會在午后跑過阿文的病房唧唧咋咋,談東說西,阿文總是沉默著,并不回應(yīng),也沒有任何情緒反饋,女孩兒也總是歡歡喜喜,蹦蹦噠噠樂此不疲的來到他的病床,偶爾一只向日葵;偶爾一根棒棒糖;偶爾一些小零食。
日子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又過去一周,然后,一天、兩天,小女孩兒都沒有過來……
一直沒有言語的阿文在護士尋房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聲小女孩兒的情況。“你說小婷么?那孩子真可憐,小小年紀就吃了這么多苦,就好像是醫(yī)院的常客,前兩天病情加重,家里人全部都在你隔壁屋守著的……”
護士還沒說完,阿文急急忙忙坐起身來,那個笑意連綿的小女孩兒,那么可愛那么小的一個可人兒,怎么那么病重呢?“能麻煩你推我過去么,到隔壁,我想去看一下他”
護士對這個一直毫不言語的大男孩忽然說出這樣的話感到很詫異,手上動作卻沒有減慢推過輪椅,幫助阿文坐在輪椅上,往隔壁房間推過去。一出門口,就聽到嚶嚶哭聲,還有帶著喘息低迷的話語聲……
“哥哥,哥哥……”低綿無力的聲音夾雜著一絲不難聽出的雀躍,小女孩兒對著阿文低喊道。護士推著阿文來到小婷床前,“哥哥,你好帥呀,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小婷斷斷續(xù)續(xù)說出這句話,然后用手指著床頭的向日葵,她媽媽急忙上前拿出一直遞到她的手上。小女孩兒將向日葵放到阿文手上,“你要笑哦……”
眼淚,不知不覺從阿文臉龐劃過……
后來,阿文開始復(fù)健,在假肢的幫助下很快恢復(fù)行走,比正常人可能要慢一些;他選擇復(fù)讀,重新投入學(xué)習(xí),準備高考;他在家樓下種了一株向日葵,放學(xué)回家總會靜靜呆在那里,看著向日葵,想著那個曾經(jīng)被病魔折磨卻又異常樂觀開朗的小女孩,慢慢重拾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