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豬小葵
當一次一次的希望終變成無盡的失望的那一刻，是什么感受呢？
大概就像是冬日里飲冰水，卻化作熱淚流入了心間，酸苦咸澀唯有自知。
【壹】
“我想清楚了，我們還是結束吧”。
【貳】
“我認識他6年了，可是我知道他從未愛過我”。
“我們像無數戀愛的男男女女一樣，刪了加加了刪，分分合合，我累了”。
“但是我們從未對外宣稱過我們是一對。他說不愿意。你說，是不是特別可笑?！?br>
“其實我什么都知道，他說喜歡我也就只是喜歡而已。”
阿柔絮絮叨叨和我說了一夜。
她說，“我還愛他，只是不再喜歡他了。”
【叁】
阿柔是我的發小。
自從小學三年級她轉學和我做同桌 后，我們就一直形影不離地在一起，直到高中畢業。我們一起上學一起看書一起吐槽一起壓馬路——直至大學后各奔東西。
其實我們倆性格完全不一樣，她和她的名字恰好相反，脾氣火爆，性格開朗，仗義執言。像是江湖中仗劍天涯的俠女。我卻是喜歡安靜，整日慢吞吞的性子。所以很多時候覺得很神奇，竟然能成為彼此摯友。
所以，突然間收到阿柔的信息，說要來廣州找我時我本是滿心雀躍的。后彼此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大約距離上次相見已有一兩年。
——而直至見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
她原本是略有些嬰兒肥的娃娃臉，卻瘦地脫了相。顴骨高突，本就大而分明的眼睛顯得更加突出了。原先溫柔的長發也已剪短了，利利落落。面色似乎也蒼白了幾分。穿著簡單的白T和水洗藍牛仔褲，看起來那么嬌小清瘦的小姑娘卻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安安靜靜地對我笑著。
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我認錯了人。
不過是兩年未見，卻似乎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風風火火的姑娘了——那個當初說要一直保護我的小女孩如今仿佛能被一陣風吹倒。
【肆】
“怎么，不認識我了啊，看我那么久才來幫我 拉行李，哼”，阿柔笑道。
“不是啊，你突然間瘦成這樣，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
“怎么啦，現在以瘦為美啊。你是不是比之前胖了，怎么臉又大了，哈哈哈哈”
“滾蛋，信不信分分鐘把你扔在機場，不帶你回我家了”
最慶幸的是，聊起來才發覺還是和以前一樣，驟見那一刻的陌生感瞬間消逝，仿佛這兩年的時間從未存在，我們還是年幼時以互損為樂的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可是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發生了。她不說，我便不問。有時沉默是最好的語言。
我想，或許她只是需要一個陪伴——而我有肩膀。
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其他人比我們更互相了解，更值得依賴。
【伍】
夜里一起躺在床上，彼此從幼年聊到高中，那些糗事和美好的回憶。又說起各自的大學和感情生活。
往事如煙。我們卻還是想拼命抓住那轉瞬即逝的繚繞煙霧。我們以為抓住這些虛無便能慰藉我們孤苦的內心，其實不過是回憶的鴉片——我們吸食上了癮罷了。
肩并肩，頭挨頭地躺著，我們從喋喋不休講到口干舌燥。后來終于無話可說。安靜地躺著，卻也覺無限美好。
“聽歌么？”她說。
“好呀”
“我想聽奶茶的<我等你>”
“好”
“有酒么，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不喝點小酒”
“青啤要么”
“要?！?/p>
我知她很少喝酒，卻也知唯有酒精能麻痹人心。
幼時總覺酒太苦，后來才知生活更苦，原本苦澀不堪的酒似乎突然間就甜了起來。
【陸】
“阿文，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愛過。”
“現在呢？”
“放下了。”
“阿文，你說，要多長時間才能放下一個刻骨銘心的人？”
“不知道。或許只是某個午后，躺在一張太師椅上，看著貓咪在慵懶地曬著太陽，微風吹著花花草草的葉子漱漱而動，忽覺人世如此美好，而我卻很久沒有用這雙眼睛看到了。那一刻，突然覺得放下了?！?/p>
但或許，我們終其一生也難以忘記一個人。
《東邪西毒》里有一種酒叫做‘醉生夢死’。聽聞飲下一杯便可忘記你所愛之人。
我忘記歐陽鋒是否飲下此酒，只記得他說，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我想，這個號稱“西毒”的男子，在望向白駝山的時候，是否有那么一刻，他的眼神是深沉而溫柔，繾綣而多情的——他說山的那邊有一個女子在等他。
可是，武俠終歸是虛構，那些快意恩仇，癡情兒女的故事啊看看就好?，F實中，我最好的朋友啊，我卻只能勸你放下。
【柒】
“我和他認識六年了，阿文。我的青春里都是他。”她自顧自喝完一聽啤酒。
“那個時候，剛剛大一，有一次課間和同學站在窗臺上聊天，向外望時，突然看到一個穿著白T的男生走過來，樹影斑駁，透過幾縷陽光印在他的臉上，其實他的臉龐并不算帥，只是端正中帶著一絲清秀，然后，他突然間笑起來了，他在和他的朋友打招呼。”
“你知道么，就是那一笑啊——那一笑的瞬間，我突然覺得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卻又覺得仿佛聽到了滿樹花開的聲音，一朵一朵，粉嫩的花瓣噗噗的打開。我的眼中只剩下他，看著他一步一步緩緩走進，覺得心跳就那么漏了兩拍。”她的眼中滿是回憶的柔情。
“我啊，至今仍覺得，那天下午的他仿佛是在發光。”
“我知道我愛上他了。你知道的，我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可是當我遇見他的時候，我卻信了。原來小說里說的都是真的，原來愛上一個人這么容易?！彼蛄嗣蜃??！翱墒菫槭裁赐浺粋€人卻那么難呢？”
“阿文你知道么，我多希望自己能夠穿越時空，回去告訴當時的自己，那天課間不要站在窗臺邊。可是那時我不知道，我執著于那么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仿佛著了魔?！?br> “然后我就各種托朋友幫我問，你知道我們醫學院本來人就不算多，打聽一個人還是沒那么難的。可是仿佛沒有人認識他。有段時間甚至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因為那天天氣太好產生了幻覺?？墒切奶母杏X是那么真實，我總還是不愿意相信，也許是他太低調了呢，我總是這么同自己說。”
“但是還是讓我找到他了。有一次學校組織校運會，我做小記者，安排我去采訪接力賽冠軍組。結果你一定猜到了，我遇見了他。當時突然間腦子就有些空白，心跳得厲害，砰砰砰砰地。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來給他看到。本來就沒什么經驗，愣是支支吾吾地問不清，像個傻子一樣。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地采訪完了，我離開時，他還沖我笑了一下。和那天下午的笑一樣，溫柔而燦爛。”
“那天晚上，我腦子里全是他的笑。我一會高興，終于又見到他了啊。原來他是研院的，原來他名字這么好聽，原來他體育也很厲害?？墒怯职脨赖牟恍?，我表現地這么傻他一定不喜歡的吧，誰會喜歡一個傻子呢。接著又后悔忘記要聯系方式，不停地罵自己像只豬。后來腦子里反反復復地重播這幾個畫面，也不知道幾點才睡著。”
阿柔不知道，此刻的她仿佛也有光。
"后來托了一個師兄要到了他的qq，可是也知道了原來他有女朋友了。但那時我根本不在乎，我以為我只要能和他聊幾句，看看他的說說就好了。我哪敢奢望那么多。我記得我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師兄你好，我是校運會采訪你們接力賽的小記者。他就打出了我的名字。他說，你很可愛，我們都記得你。你知道么，我看到這句話時激動地手機都差點摔了。原來他記得我啊。當時腦子里就這么一句話。"
"忍不住看了他的空間，很少發說說，但是相冊卻滿滿的是與他女朋友的合照。嗯，真的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那時我完全不嫉妒，我想他就應該是找一個特別好的女生的。后來我們也很少聊天，幾乎也碰不上面。但我還是偷偷地關注著他空間的任何狀態。有時覺得自己像個偷窺狂。"
"大二下半年，突然得知他和他女朋友分了。他女友要去加拿大學習就和他提了分手。那時我內心其實有那么一絲竊喜，我想我可能有機會了。我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很齷齪，可是我忍不住。我一邊唾罵自己，一邊又暗搓搓地希望他們永遠不要復合才好。我又開始找他聊天。我們聊很多，專業知識，旅游，攝影。那段時間我恨不得每天都抱著手機，洗澡的時候聽到qq嘀嘀嘀的音都要擦干手拿起手機看看是不是他。我朋友都說我陷得太深了，還沒開始就被吃的死死的。他們說我這樣太卑微了?？墒俏移恍牛瑸槭裁磁⒆泳筒荒苤鲃?，我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感化他的心。"
我聽地嘆了口氣。我那么驕傲的朋友，卻在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如此卑微。
"后來，有天深夜，他對我說，阿柔，不如我們試試吧。我記得當時我的手都忍不住顫抖，平靜了幾秒，我才打出了一個字，好。我期待了那么久的一句話，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出現了。我反反復復看著那句加上標點符號才11個字的話。仿佛每個字都帶著笑。他又發來一句，但是我現在還不想對外公開，你愿意么？我想都沒想，就說了愿意?，F在看來是不是很傻，他連公開和我在一起的勇氣都沒有。這么些年，他從來沒有公開過我。可那時我根本不在乎，我以為我們的愛情是和別人不同的，不需要所謂的世俗約定。"
"真傻，阿文，我為什么這么傻。為什么愛上一個人要經歷這么多的痛苦。"
"后來我們也做情侶做的那些事，只不過不敢讓同學看到。我們只敢在晚上11點之后約會，我們心驚膽戰地一起吃飯看電影，遠遠看見了同學要立刻裝作很陌生。是呀，開始的時候我是甘之如飴?？墒侨丝偸秦澬牡?。我越來越不滿足，我想要所有人都看見，我想要朋友的祝福，我想要進入他的圈子?？伤傉f再等等，再等等。"
“可是我不想等了。”
“慢慢地，我開始使小性子，開始無理取鬧，我一遍一遍地問他，你喜不喜歡我。他每次都說喜歡，說得那么認真，我每次都會相信。那時我不懂，喜歡并不是愛呀。”
“后來的日子總是懷疑，不開心多過最開始的心動。我早已忘了初心。我被愛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后來他被課題組派去香港學習，我們的聯系漸漸少了。他說他很忙，沒有時間回復 我。我也一直試圖讓自己冷淡下來?！?/p>
“開始的時候總是很想他，可是我一條信息他總是好多天后才回復我。我又開始糾結質疑，難道回條消息的時間都沒有么？后來五一，他說要回來看我，我開心極了。我早早想好要穿什么衣服帶他吃什么，我在想見到他時第一句是說好久不見呢還是說我很想你呢，又或者什么都不說給他一個擁抱就好。我期盼著五一快點到來，就像是年幼時想到要放假一樣，歡呼雀躍。”
“五一終于來了啊，我早早地起床，換上自認為最好看的衣服，甚至化了妝。我希望他見到我的時候能眼前一亮。然后我就等著他的消息。從9點到10點，11點，12點，可是他卻沒有絲毫動靜。我發消息他不回，也沒有和我說不來了。我想，可能他直接回來給我一個驚喜呢，或者今天人太多所以有些遲呢?？墒俏业鹊?點他還是沒來，也沒有一條消息。我終于明白他應該是不會過來了?？墒峭耆火I，我那時只想躺著。我又氣又委屈，還不敢和同學說。過了差不多一個多月吧，他突然和我說，之前有事出差所以沒有過來。我說沒關系。但是我知道是有關系的。”
“反反復復地，他總是因為各種原因沒法回來。2015年跨年，那時我剛考完研，舍友都和對象或者朋友出去倒計時，我卻一個人默默在宿舍等他。他說想我了，要陪我跨年然后一起過元旦。雖然已經不太相信他了，但是內心總是還有那么一絲期待?；蛟S呢，或許他真的是想陪我呢。我一邊看跨年演唱會一邊注意著手機消息?？墒沁€是沒有動靜。其實我已經猜到了，大概又被放了鴿子吧。元旦那天他同我說，有個朋友去了香港，所以沒法來陪我了。我說，好，反正我也想去我同學那玩?！?/p>
“可是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漸漸消失了，在反反復復的失望中。這兩年，我們總共就見過兩次。”
“3月份的時候，他途徑我學校，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他穿著淡藍色亞麻衫，微微有些發皺。背對著門，站在學校門口的紫荊樹下。見到他的時候，我竟不知該說些什么。那一瞬間，似乎滄海桑田。他依舊用著那種笑容，對我說，好久不見。我當初預想了那么久的臺詞，他就這么輕輕松松說出來?！?/p>
“其實每次想起他我就會抑制不住地想哭。我總是刪了他之后又忍不住加回他，說了分開結果還是做不到。我有時想他大概是覺得我很好騙吧。就像是一直可憐的狗狗，搖著尾巴祈求者他的憐憫?！?/p>
“我太累了。我想了很久，這兩年我總在想，我還愛他么，還是只是愛這種愛人的感覺。我的尊嚴呢？在他那里我還有什么尊嚴可言呢？他從未愛過我，我們在一起的這幾年，他甚至從來沒有為我說過一句話。他從來只說我喜歡你?！?br> “阿文，我太累了?！?/p>
阿柔一直在不停的說著，我不想打斷她。說出來或許才能更加輕松。
夜色溫柔，卻無法慰藉那些買醉的傷心人。
奶茶在唱“我等你，半年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記?！?/p>
【捌】
昏昏沉沉睡至傍晚。夕陽落入窗內，徒添幾分暖色。
阿柔還在睡著，她真的是累了。安安靜靜的，那么瘦小的姑娘。
這兩日我們似乎又像是年幼時候，一起吃飯一起壓馬路，一起說著這個城市的趣聞——只是時間太匆匆。
我們終究不是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了，繁忙的工作生活已經占據了我們太多的時間。連偶爾的單純放縱都覺得奢侈。
這浮浮人世，茫茫紅塵，我們都在快樂，或不快樂的各自生活。
【玖】
他們說，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我卻只想說，愿君已放下，常駐光明里。
給阿柔，給你，也給我自己。
【拾】
拾是結束，也是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