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祖師風(fēng)范
二、開宗立派
菩提達摩到達中國時,正值南北朝時期。禪宗傳說故事稱達摩祖師曾見過南朝梁武帝,兩人之間還有過一番精彩的問對,約成書于唐朝中期的《歷代法寶記》等書中也有相關(guān)的說法。
故事說一直崇尚佛法的梁武帝聽說嶺南來了一位天竺的得道高僧,很想見識高僧風(fēng)采,便派人把達摩請到了金陵,更是“出城躬迎”,恭恭敬敬地把達摩請到了大殿上。梁武帝看到達摩身上除了袈裟和缽盂之外,什么也沒了,很奇怪,因為之前那些西邊來的和尚都是大包小包的滿載著佛經(jīng)的。于是問:“和上(和尚)從彼國將何教法來化眾生?”達摩一聽,心知眼前的梁武帝雖然嘴上說佛法,但是拘泥于形式,對于真正的“大法”其實不懂。便答道“不將一字教來。”梁武帝聽著大師這冷冷的回答,就有點不高興了,他心里也覺得這和尚是不是認(rèn)為自己對佛法是葉公好龍啊?于是想“自我證明”一下,故意又問“朕造寺度人、寫經(jīng)鑄像,有何功德?”達摩卻很不給這位皇帝面子,答曰:“并無功德”,又解釋說“此乃有為之善,非真功德。”梁武帝很不理解,我作為一國之君,對“佛”都恭敬到這個程度了,你這個和尚居然說我“無功德”?一來二去話不投機,看來這兩個人是真合不來,達摩“乃辭出國”,果斷離開了。
順便說下,梁武帝蕭衍,年輕時很有才華,稱帝早年也算明智之君,但晚年對佛教越來越“入迷”,干出了許多荒唐事,比如偷偷跑到寺廟出家當(dāng)和尚,然后被朝廷群臣用重金“贖”回來;廣建寺廟,“南朝四百八十寺(唐代杜牧《江南春》)”大多都是他下令修建的,而且,寺廟里還供養(yǎng)了數(shù)以十萬計的“不務(wù)正業(yè)”的僧尼。大臣郭祖深十分感嘆,形容當(dāng)時的情景為:“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窮極宏麗;僧尼十余萬,資產(chǎn)豐沃(唐代李延壽《南史·循吏·郭祖深傳》)”。錢財沒有用到民生上,國家如何富強?不能不說蕭衍這皇帝做得失敗,他崇佛之事也讓人覺得十分別扭。
達摩在梁沒有久留,而是很快渡過長江到了北魏。達摩大師究竟為什么沒有選擇留在南方,要說僅是對梁武帝不滿意,從而對武帝的國家不滿意,恐怕有些武斷,況且,達摩與武帝問答故事本身是否真實都是有待考證的,畢竟唐初道宣的《續(xù)高僧傳》對此事毫無記載。我們只能推測是當(dāng)時在皇帝的影響下,南方社會上流行起了“慕功德,求善報”的狹義佛教理論,不利于尊崇大智慧的大乘佛教的傳播,而北方的社會形態(tài)相對自由,尊佛求法有其氛圍,十年前的鳩摩羅什事件可見一斑,所以,達摩才選擇了北方作為自己傳法“根據(jù)地”。
關(guān)于達摩祖師的傳奇故事最著名的當(dāng)屬“一葦渡江”和“只履西歸”。前一則是說達摩為了躲避梁武帝的糾纏,匆匆北上,到了長江邊上,折下一根蘆葦投入江中,竟立在蘆葦上翩然飄過江去。后一則更加神奇,說達摩在洛陽涅槃之后,被當(dāng)時的皇帝東魏孝靜帝埋葬在了熊耳山,而數(shù)年之后有個叫宋云的官吏出使西域,居然在蔥嶺看到了達摩大師提著一只鞋子向西而去,回來稟告皇帝后,孝靜帝命人打開大師的棺槨,棺中并無尸骸,僅有一只鞋子,原來達摩大師的此“西歸”非彼“西歸”啊!
放下傳說故事不提,我們來看看達摩祖師的禪悟思想。
今天有個詞叫作“面壁思過”,其起源就是達摩祖師。“面壁”正是達摩的修行方法,不過他老人家思的可不是“過”,而是追求一種清心空靜的境界,從而以大智慧“入理”、“入行”。關(guān)于大師面壁九年的故事,有一定的可信度,畢竟我們的禪宗二祖就是在達摩嵩山面壁的時候去求法的。唐代高僧道宣在《續(xù)高僧傳》卷二十末對達摩禪法的評價說:“大乘壁觀,功業(yè)最高,在世學(xué)流,歸仰如市。”
當(dāng)然,“禪”的境界并不是簡單的靜坐或者面壁冥思,我們后邊要說到的達摩教導(dǎo)二祖慧可和其他弟子的事件就可見他老人家是為了“安心求悟、靜思出物”。胡適先生總結(jié)達摩祖師的“禪學(xué)”思想要旨說:
“達摩的教旨不出三端,一為眾生性凈,凡圣平等;二為凝住壁觀,以為安心之法;三為苦樂隨緣,心無所求,無所執(zhí)著。”(胡適《菩提達摩考》)
當(dāng)代禪學(xué)泰斗南懷瑾老師在《禪話》一書中也提到:
“達摩大師原始所傳的禪,是不離以禪定為入門方法的禪。但禪定(包括四禪八定)也只是求證教理,而進入佛法心要的一種必經(jīng)的方法而已。如‘壁觀’之類的禪定最多只能算是小乘‘禪觀’的極果,而不能認(rèn)為禪定便是禪宗的宗旨。同時如‘壁觀’一樣在禪定的境界上,沒有向上一悟而證入宗旨的,更不是達摩禪的用心了。”
所以說,面壁苦修(“壁觀”)要能真正修出東西來才行,否則就算面壁一輩子也是達不到禪的境界的。就像當(dāng)年的釋迦牟尼,苦修了九年,所得的卻沒有菩提樹下的頓悟來得多。因而,中國后世的禪學(xué)大多走上了“頓悟”這條路,并形成了“五家七派”的興盛局面,禪學(xué)風(fēng)靡,直至如今。
話說回來,達摩祖師對禪宗乃至中國佛教貢獻了這么多,令人感慨的是,他的事業(yè)和人生卻很可能是以“五度中毒”的故事畫上了句號(當(dāng)然,“只履西歸”的傳說不算)。
宋代道原的《景德傳燈錄》里說達摩是“自甘中毒”而死,其他的官方記載中也有類似的說法,可見有一定的根據(jù)。傳說故事對此更是渲染了一番,說當(dāng)時有一個國師叫菩提流支,他看到信眾都被達摩給搶過去了,很是嫉妒,于是暗地里給達摩的飯菜里下毒,達摩吃完后不得了了,竟從口中吐出一條毒蛇來!故事聽著夸張,很明顯是想突出達摩祖師的“神威”,毒物本身是奈何不了祖師的。直到有一天,達摩祖師已經(jīng)確立慧可為佛法的繼承人,他才自己決定圓寂,也就是“自甘”被毒死。
我們不妨設(shè)想,達摩祖師當(dāng)年聲名遠揚,弘揚的又是佛祖“教外別傳”的佛法,也就是“開小灶”教授的禪宗,肯定會令許多“同行”眼紅。故事中的菩提流支不過是個代表,想給達摩下毒的所謂“名僧”恐怕真有人在。
南懷瑾老師將達摩的中毒而終與耶酥的被釘死十字架、蘇格拉底的飲毒受刑以及孔子的“困于陳、蔡,厄于魯、衛(wèi)”相對比,感嘆說“人就是這樣可憐的動物,它天生具有妒嫉、仇視別人的惡根。”這話雖然說得嚴(yán)重,但真有其道理。
相傳,達摩大師傳法給二祖慧可時,曾留下一偈語:
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
一花開五葉,結(jié)果自然成。
傳統(tǒng)說法認(rèn)為這里的“五葉”指的就是禪宗開始時的五位祖師,究竟五代祖師如何傳法,下篇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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