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瑩瑩
自從放了暑假，我就跟陳信沒有見過面，他跟他媽媽去了澳大利亞度假。我們之間的聯系甚少，只是偶爾發幾條信息。
一個月以后，也就是高二開學前不到一個星期，8月27號，是我的生日。那天下午，我正在補習班上英語課，我飛快地在寫老師剛剛寫在黑板上的筆記，書桌里的手機忽然輕輕地震動了一下。
是陳信，他發給我一條信息：看窗外。
我訝異地把頭朝窗外看去，有許許多多的氫氣球飄在半空中，慢慢地，飄到我教室所在的五樓。氣球一律都是粉紅色，清一色地系著好看的蝴蝶結，隨著風，四處飄蕩。
每個氣球上都寫著很大的黑體字，組合起來就是：林初夏，生日快樂。
然后，氣球緩緩地升到上空，直到消失在碧藍的天邊，再也看不見。
同學們仍在認真地聽老師講課，沒有注意到窗外這不一樣的景致。只有我，一個人坐在位置上，莫名其妙地傻笑。
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如此奇妙，你會一個人莫名其妙地發呆，會因為他的一句話笑得合不攏嘴，也會毫無緣由地笑上一整天。
就好像，遇見他之前，你的生命里，全是大段大段的空白。
而遇見他之后，心就被填補得滿滿當當，腦海里記著的，是他所有的模樣。
這個場景，我記得特別清楚，在我后來的夢里反復出現。
因為那天，補習班外的紫薇花開得特別熱烈。剛下過雨的夏天，滿枝的紫薇花，帶著濕漉漉的水滴，蔓過籬笆，微微搖曳。
而我，在下課鈴響的那一刻，飛奔下樓，看見陳信站在紫薇花下，雙手背在身后。他的眼角眉梢，都帶著濃濃的散不開的笑。
待我走近，陳信跟變魔術一般，從身后拿出一支玫瑰花，遞給我，我笑著收下，捏在手里把玩。
玫瑰有刺，戳破了我的手，滲出了一滴血，我趕緊低頭拭去，不讓陳信看見。
愛是迷迷糊糊天地初開的時候，那已經盛放的玫瑰，鮮艷，美麗，讓人欲罷不能。
但是，我們都忘了，玫瑰再美，終究帶刺。
陳信的手臂搭在一旁的墻壁上，抿了一下嘴，似乎看起來有些緊張。我們的這個補習班是一幢居民樓，時不時地，有幾個人從我們面前穿梭經過，踏踏的腳步聲時遠時近，有人走便有人來。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沒有人了，周圍一片靜悄悄，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風輕輕地吹過來，有幾滴雨水順著紫薇花的枝蔓，落到我們身上，我向后退了幾步，擋了一下。
陳信抖落了一下衣服，水漬清晰可見，然后他四處張望，好像確定沒有人了才放心，他說話的聲音卻有一些顫抖，“你，你先把眼睛閉起來。”他很緊張。
“干嘛？”我仰起臉，望著陳信微紅的臉，不自覺就笑了出來。
“哎，你先閉起來，我就告訴你。”陳信忐忑地搓著衣角。
我不知道他的葫蘆里裝的是什么，就是不肯閉上眼睛，反而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陳信嘆了一口氣，“算了。”
我笑得恣意飛揚。
最后，他把手伸進褲兜里，摸索了一陣，才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拿出來。
他遞給我，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他說，“林初夏，生日快樂。”
這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我打開來看，里面躺著一條項鏈，上面鑲嵌著一顆紫色的愛心，閃閃發光，熠熠生輝。
我拿出來放在手掌心里，輕輕地，在上面摩挲，尤其珍貴。
我逃了下午接下來所有的課程。
陳信朝著我拍拍山地車的前杠，這一次，我沒有猶豫，勇敢地坐了上去。
陳信騎著他的那輛山地車，而我，坐在山地車的前杠上，伸出右手，試圖遮擋住所有的光。我的手指微張，停在半空中，那條項鏈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真的，特別好看。
陳信把頭輕輕地靠過來，下巴抵在我的頭發上，我的發絲隨風飛揚，掃過他的臉龐。
他說，“好癢啊。”
我們好像是第一次，長久地，靠得這么近。
我笑得咯咯咯響。
陳信在我的身后，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快樂，那種連夏風都能感受得到的快樂。
祝我，生日快樂。
我們穿越了大街小巷，最后在哈根達斯停下。
我要了兩個球的草莓味冰淇淋，陳信要的是香草味的。粉紅和草綠，滿滿地，配了一臉。
我們把冰淇淋放在桌子上，還沒開吃，陳信湊過頭，突然問起我，“你知道哈根達斯的廣告語是什么嗎。”
我低著頭用小勺子挖了一口冰淇淋，但笑不語。
誰不知道啊，我在心里想，哪個電視臺沒有這個廣告，每天不知道重復多少次。
“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陳信說。
“然后呢。”我抬頭，看見陳信的眼眸里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
“然后，”他撓撓頭，又立馬低下頭，挖了一小勺子的冰淇淋放進嘴巴里，他沉默了好幾分鐘才開口，“然后，我就帶你來了。”
陳信的表白，永遠這么含蓄。
哈根達斯里人聲嘈雜，陳信后面一句話說得很小聲，可還是很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里。
我開心得像要飛起來。
最后黃昏來臨，因為我怕被熟人碰見，我們在離我家院子挺遠的巷子口，揮手說再見。
我一板一眼，把再見那兩個字說得鄭重其事。
我們有無數的下次見，也有無數的再見。
可是，我們卻不知道，這一聲再見，是下次見，還是，再也不見。
那些深愛著的人，有時候，你愛著愛著，在后來的再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當你回頭，他早已消失天涯，只在你的心里，堆積成想念的塵沙。
他就這樣，消失在時光的長河中。
而我，也沒有多啦A夢的時光機。
歲月，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行。
這世上最公平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每個人都一樣，都回不到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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