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說起這第二件事我有些猶豫,因為這事很丟臉。盡管正是因了這件事,我才生出了逃離學校之心。這件事在當時,以及之后好長一段時間,都是扎在肉里的刺,動一下痛一下。唉,我被我的老師媽給打了一頓,當著所有的同學,起因是一件棉背心。
那件棉背心是雪姨媽親手做給我穿的,新嶄嶄的,前前后后全部是花,白底子,紅花綠葉黑枝,這一朵,那一朵,那還有一朵,那葉子下面又冒出小半朵,好看的要命。它花朵那么大,還那么多,我老也數不全。直到后來學習了成語,我才明白,那份“數不全”可以用花團擁簇來形容。再長大一點,又發覺那“好看”原來叫土包子,而到了今天,那“好看”又改了稱呼,叫大俗大雅,身著這樣的花袍子,叫文藝范。只不過當初那個小文藝范的我,根本還沒來得及嘚瑟個幾天。
那天一早起來,我媽就逼著我穿上了大棉襖。大棉襖是燈芯絨面子,棗紅色,又厚又沉,哪有花背心好看,可是一個安靜的小女孩是無法反抗權威的。
上著上著課,外面突然下起大雪來。那時候的雪不像現在小里小氣,半天下來也洇不濕地,還說話不算數,說著說著就不下了。那場雪來得快,也下得猛,是真正的鵝毛大雪。不一會兒,學校小操坪上積了厚厚一層“棉絮”,在上面打滾也不會硌。大家都坐不住了,屁股底下仿佛安了個陀螺,都在座位上扭來扭去,一個勁朝窗外看。下課鐘余音未絕,呼啦一聲,同學們全部奔向操坪打起了雪仗。到第三節課,我的同桌,一名女同學出了狀況,她本來穿得單薄,這下好像是鞋子破了還是襪子濕了,冷得全身發抖,打起了“擺子”。我媽趕緊拿出我的襪子和舊棉鞋給她換上,我沒出聲,沒想到,我媽又拿出了花棉背心,要給我的同桌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