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當我把對臥室的記憶往回推,我才恍然發覺,原來我的童年是沒有臥室這回事的。那個年代的父母不會為尚未出生的孩子準備臥室,而且這樣一個私密的場所,也許他們自己都不具備,更遑論如今女兒那掛著粉紅窗簾、鋪蓋著粉紅被褥的臥室。我童年的家是多么簡陋啊。與簡陋連在一起的記憶,是這樣一些事情。
第一件是雨天接漏。雨水從屋頂漏下來,把水桶、洗臉盆、白鐵飯盒、搪瓷漱口杯等等凡是能夠裝水的容器打得叮當作響,打在不同的容器上發出的聲音也不一樣,真好聽。不過這聲音在晚上很像催眠曲,聽了一會兒我就忍不住呵欠,呼呼睡了過去。但是白天就不同了,可以玩水。媽媽安排了我一個光榮的任務,觀察飯盒和杯子接水的程度,及時倒入水桶里面。因為我力氣小,洗臉盆的水不歸我管,等媽媽下了課,她就會急匆急忙進屋子,檢查各處的容器,一一提到教室外面倒掉。
當時我媽在大壩橋公社大竹山小學任教,學校分給我們一間房子。房子和教室共一面墻,進出都要打教室經過。房子黑糊糊的,放了一張床和一張書桌,還有其他物件,比如凳子、柜子等等。但是除了接屋漏水的那些個容器,其他的我是一概都沒了印象。當然這些物件一定有的,否則的話,客人來了坐哪里呢?衣服和鞋襪放哪里呢?
我被媽媽從外婆家接回來之后,首先在大竹山村小學混了三年,然后讀完了一、二年級?;斓哪侨辏臼嵌阍趯W生們的課桌下,抓蟲子玩,而媽媽站在講臺上講課,等她上完一堂課我就換一個課桌。我一直是個安靜的孩子,一點也不持寵生嬌,也不打擾學生們上課。但是我媽認為老這樣捉蟲子玩也不是個事,于是不到五歲,我就成為了一名一年級新生,坐在屬于我的課桌里,小手放在背后,大聲跟著媽媽念“a、o、e”和“人、口、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