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榜同人/藺蘇】夢橫塘
作者:凝琰
凝琰,【貓鼠工作室】常駐寫手,一名爬墻卻又長情的作者?!緣魴M塘】系她在瑯琊榜的第一部作品,現(xiàn)已在lof,晉江,微博等多地連載,歡迎同好關(guān)注。
第十四章、半盞屠蘇猶未舉
年關(guān)將近,廊州城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連空氣里都帶著喜慶的火藥香味。江左盟本來人就多,且還是自己人,赤焰舊部留下來過年的更多,季珩干脆連自己媳婦兒女都帶了來。江左盟人人臉上都帶著喜慶,院子里談天說地好不熱鬧。
唯一還能安靜下來的怕是只有梅長蘇了,下午開始他就干脆關(guān)門睡覺,期間黎綱進去看了看,沒什么事兒,大伙兒也就放了心。想來是最近事兒多累得狠了,趁過年補補眠。
大年二十七是瑯琊閣放榜的日子,高手榜上第九變成了前幾年初出江湖的笑劍公子秦越,而原本第七名就在放榜前一個月,居然被一個孩子,拿著班家的“畫不成”射死了,瑯琊閣只好連夜再改。
美人榜上倒是沒把姬寶盈加上,估計藺少閣主花紅柳綠見多了,小狐貍也確實算不上超一流的美人,只不過她姬家,這一次在瑯琊富豪榜上排到了第四。
這怕是梅嶺以來,大家第一次聚在一起過年,連吉伯吉嬸都加入進來,叫了幾家的媳婦姐妹過來幫忙。幾家的小子也嗷嗷叫著要去湊熱鬧,見梅長蘇笑著點頭應(yīng)了,這才把一窩搗蛋鬼們丟出門去。
“大家好久沒在一起了,”季珩感嘆道,座下的人紛紛點頭,卻獨獨不提梅嶺的事,眼下聚在一起的人,除了黎綱甄平,竟然再無一人與梅長蘇經(jīng)歷過梅嶺那等慘烈的事,許久,梅長蘇忽然拿過季珩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既然今夜是除夕,我倒不妨把梅嶺發(fā)生的事告訴你們……就把這一切,都留給過去吧。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大年初一不哭不動怒,都好好過年?!?/p>
季珩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卻被他推開,硬是又一杯一飲而盡,“你們都不相信赤焰會謀反,當(dāng)然不會,赤焰軍在北境與大渝血戰(zhàn)三天三夜……就算是謀反我們也得有力氣抬起手來……謝玉那不是平叛……是屠殺……”
氣氛一時間凝滯下來,終于有人問道,“難道陛下就這么容易相信了?”
“是,他相信了?!泵烽L蘇淡淡答到,“我也不明白為什么,或許……連我自己,對赤焰軍的清白都有些模糊了。”
“就沒有人看得清么……”
梅長蘇慘然一笑,“如何沒有?只是…越有人看得清,就越是糟啊?!?/p>
除夕夜里大家都喝的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梅長蘇估計是昨晚幾杯烈酒引起內(nèi)傷,大年初一躺了一整天,初二早上才起得來,黎綱扶著他走出門的時候,忽然聽他問了一句,“是姬小公子來廊州了?”
“他根本沒走,就回金陵呆了半個月,”甄平搖搖頭,“這個小公子也真是,難怪長生大人不喜歡他。以前可是嬌生慣養(yǎng)的,現(xiàn)在長生大人賦閑在京城,家里一應(yīng)大小都是夫人做主。這不今天一大早放鞭炮,居然把炮仗扔人家新媳婦轎子里,還把那新媳婦炸傷了?!?/p>
梅長蘇從來沒有在姬家見過這種場面。
還沒進門,幾只茶杯就驀然飛過來,碎在眼前。梅長蘇一怔,連忙踏進前廳,就聽得清脆的一記耳光,隨后是寶盈的怒斥,“跪下!”
“你憑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爹我娘!”
寶盈一聲不吭接著又是一耳光,冷笑了一聲,“沒錯,我不是你娘,你娘有什么資格跟我叫板?倒是底下沒少讓你跟我叫板吧?姬宜睿我告訴你,想跟我,就給我在廊州城好好學(xué),你要是不想見我,趁早滾回金陵,讓你那個不爭氣的娘看看,這就是她的好兒子!”
但凡大家族,姬妾爭寵都是常事。寶盈這話無不帶著嫡出子女的清傲??梢祟.吘鼓隁q不大,姐姐幾句話無疑雪上加霜。寶盈揮揮手,叫人把他帶下去關(guān)起來,這才打發(fā)其他人都退下。屋里很快便收拾干凈,只留下梅長蘇和她對面而坐。
“你也別太生氣?!泵烽L蘇和緩道,“他還沒有面對一些現(xiàn)實,現(xiàn)在其實什么都不懂?!?/p>
“我倒希望他永遠這樣……”寶盈盯著爐火嘆了口氣,兩人就這么靜默著,許久,才終于聽到一聲泣音。
“不瞞你說,宜睿的母親已經(jīng)快不行了?!睂氂媪丝跉猓拔腋缫呀?jīng)不在了,父親也已經(jīng)賦閑在京,家里事務(wù)有母親處理,可這偌大的姬家不能沒人管。他現(xiàn)在有我有爹娘……以后呢,他以后怎么辦?”
“寶盈?!泵烽L蘇忽然喚道,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寶盈抬起頭,梅長蘇認真地看著她,“寶盈,帶他去梅嶺吧。你以后的大部分時間恐怕都要盯著朝中了,姬家沒有主心骨必然不行的?!?/p>
寶盈沒有回答,咬了咬下唇。
“我曾經(jīng)幻想著哥還能回來,我還能當(dāng)個大家閨秀,做什么都有哥哥保護我……可是他忽然就不在了,我才忽然明白,其實我跟他一樣,我也是姬家的人?!?/p>
梅長蘇點點頭,“去吧,不用擔(dān)心,我也會跟你們一起——姬家,我會幫你看著的?!?/p>
即便是從兩年后看梅嶺,也永遠是這樣一副荒涼的景色。然而梅嶺之巔卻山花爛漫,梅花仿佛如火,在冰天雪地中傲然盛放。
血一樣的顏色。
寶盈下了車,便一把將她弟弟拖下來,一路跌跌撞撞地往一處高地而去。梅長蘇連忙跟上,在距離姐弟倆一丈遠的地方背風(fēng)站定。
“你為什么帶我來這里?”宜睿掙開她的手,寶盈沒有回答,只是抱起雙臂,看著遠處的一片焦土。
“宜睿,跪下,給哥哥磕頭?!?/p>
少年不忿的目光剎那間睜大,臉色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遠處的空曠原野,大雪覆蓋下早已一片蒼茫,他粗重地呼吸著,慢慢跌在地上。
北風(fēng)呼嘯著,在安靜的梅嶺落下一片冰冷。
“宜睿,你以為我想管你么?”寶盈攏了攏披風(fēng),目光依然看著遠方,“我也希望…跟你一樣多好。無憂無慮地,有人寵著有人疼愛,曾經(jīng)我們都一樣的不是嗎?可是今天你必須明白……已經(jīng)沒有人再給我們撐著了。
什么是天塌下來了,天塌下來了有個子高的人頂著!你還記得三年前么?爹因為觸怒龍顏,被下大獄,險些抄家誅九族…哥一個人冒死上諫,最終不僅免罪,還讓陛下安撫了我們姬家。你被拖進人命官司的時候,也是哥從中斡旋,才讓你最終有驚無險……宜睿,你還記得你有過哥哥么?”
記得,怎么不記得?
少年的眼淚奔流而下,他望著已經(jīng)被大雪覆蓋著的一馬平川的梅嶺。三年前的一片焦土已然被大雪覆蓋,又是哪里埋葬著他的哥哥?
“哥就躺在這里,馬革裹尸,天地為墓?!睂氂钌钗艘豢跉猓祟_煅手プ∷母觳?,“姐…別說了……我知道我錯了,我再也不給你惹事了……”
“古來白骨無人收,我也不知道哪個是他的尸體,只有他的手環(huán)寫著他的名字。知道嗎?哥哥就躺在這里,現(xiàn)在還沒有人替他收尸,他臨死前還要托付人照顧我們。宜睿,你想想從小到大,惹事了誰給你收拾爛攤子,想想你受欺負了誰護著你,現(xiàn)在他死了,沒有這個人了!”
“姐!別說了……”
呼號還是瘋狂,他們都聽不清了,寶盈慢慢閉上眼睛,淚水不可遏制地掉下來,雙眼被北風(fēng)迅速吹的冰冷通紅,可她不愿意擦去,就這么看著少年瘋了一樣地沖下去,用手扒開滿地積雪,去尋找早已化為白骨的殘骸。
沒有人去阻止他——誰不曾成長過呢?哪怕是痛徹骨髓,哪怕是驚濤駭浪,只要走過了,又有何懼?
寶盈沒有再看她弟弟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高地。
三天后,宜睿通紅著眼睛敲響了門,看到寶盈那一刻,忽然跪下來,“姐…大哥跟我們回家?!?/p>
他背上的尸骨,右手上帶著一個手環(huán),清晰地刻著:姬宜振。
沒有人知道后來姬家那個紈绔子弟為何一夜之間浪子回頭,更沒有人去記得這個曾經(jīng)花天酒地的惡霸年輕人。外間傳聞中,是小少爺?shù)哪赣H忽然病逝,打擊之下才重新振作起來。
宜睿那日一步一步背著宜振的尸體回到廊州時,恰好聽聞生母病逝的消息,梅長蘇看著這個剛經(jīng)歷了殘酷蛻變而成長起來的男孩子撲到姐姐懷里哭得仿佛淚人,心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般難受。
鵝毛大雪還在下著,離開姬家的路上,黎綱忽然問到,“是因為他母親快死了,姬姑娘才要逼著宜睿小公子成長起來的嗎?”
梅長蘇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搖搖頭,“恰好相反……正因為要宜??禳c成長……才必須…不能讓她活著了?!?/p>
“這么說…是寶盈姑娘害死了宜睿的生母?”
梅長蘇找了個石臺慢慢坐下,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樣疲倦,“姬夫人如果想讓她死,何須等到現(xiàn)在?這個時候培養(yǎng)宜睿,不過是仿照漢武帝殺母存子罷了?!挥袑氂庞羞@個動機?!?/p>
半晌他才苦笑著問,“黎綱,我是不是做錯了?”
沒有回答,黎綱也不需要回答。梅長蘇撐著身子站起來,就被人緊緊摟住了。這個肩膀和懷抱還是那么堅實,只要他累了,一回頭就會給他溫暖和依靠。
他聽到那個聲音帶著三分調(diào)笑三分快樂和四分的溫柔,“想我了沒?”
“想,”他聽到自己在說,“一直都在想?!?/p>